33 他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1 / 1)
许茹画的声音如晴天霹雳,将刚刚还恍似天堂的沈宛一下子拉到了地狱。那地狱里全是烫人的谎言,在她的心上残忍地烙上印记。她口中的阿沥是谁?眼前的林潜究竟是谁?什么才是她所谓的真相?
“沈宛应该还不知道你真正的身份吧,”许茹画冷笑一声,“从你回国的第一天开始,她就像温顺的兔子一样掉入你的陷阱。阿潜,别再骗自己了,你根本不爱她,你对她只有满腔的愧疚。你爱的只是她给你赎罪的自我安慰。你对她好,只是为了赎罪而已!”
“不要再说了!”林潜痛苦地说。
寒风里林潜的声音传入沈宛的耳里,像溺水者无望的呼救,让沈宛的心也跟着掉入无尽的寒潭之中。
“为什么不说!都这么多年了,那只是一场事故,是林沥的命数。你还要放在心里耿耿于怀多久?求求你,放过自己吧!”许茹画咄咄相逼,不想给林潜一丝喘息的机会,“沈宛心心念念的人根本不是你林潜,是······”
“可是,我才是林潜!”林潜的气息不稳,急迫地打断许茹画。
“那有怎么样,难道你以为她会原谅一个冒充她心爱之人的身份欺骗她,并且是害死她苦苦等待之人的罪魁祸首?我们都知道,连你自己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沈宛站在猩红的帘幕后面瑟瑟发抖,许茹画一个一个的字眼如锐利的冰锥,一下一下戳进她的耳里。这个冬天怎么可以如此寒冷,让她如临冰窖当中。
突然,她觉得伤心已经离自己好远了,她想甩掉高跟鞋逃离此地,仿佛一切都在她的身后,什么都不曾发生。前面正有什么在等着她,那是一张纷繁复杂的网,尘封在时光缝隙里的千丝万缕将她困在一个角落,不能呼救不能逃跑只能拼死挣扎。
她只要不过只是林潜的一个答案,她觉得那可能是一块甜蜜的大蛋糕,却没想到蛋糕上可能插着一把尖刀。尖刀上全是无名的梵文,那是给她一个人的诅咒。
等待会令人老吗?还是曾经过于绚烂的年华在抵挡不住一些风霜雨露之后,所有的华采都灭了,她仍旧回到年华之前那一个素朴的女身,只是回不去当初了无鸿爪的雪地。原来,她等了林潜那么多年,等来的却是一个错误,一个陌生人的弥天大谎。
“大宛!可找到你了。”韩小小嘶哑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你躲在这里干嘛?快进来些,风大。”沈远嗓音里满满的担忧。
急促凌乱的脚步声迅速逼近,一只苍白修长的手一把掀起猩红的帘幕。厚重的帘幕带着凛冽的寒风在沈宛眼前呼啸而过,她从来没有看见过林潜这个样子。
林潜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宛,好似从来没有料到她会出现。他墨色的发丝凌乱,没了平日里了然于胸的优雅,全是惶惶不安的颤抖。
“沈宛···”他伸手触碰沈宛垂在一旁的手,“你听我说······”
沈远一个箭步靠近沈宛,将她一把拉近自己的身边。林潜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掌,一抬头眼里全是对沈远的怒火,他向前想要夺回沈宛,沈宛却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白兔,躲在沈远的后面,露出一双红红的眼睛。
“林潜!你还想怎样?”沈远出声质问,“你永远都给不了她想要的,你给她的全是自私的伤害!”
“闪开”林潜的眼睛里闪着黑色的暗涌,是一种风雨欲来的暴戾。
沈远轻蔑地哼了声,拉着沈宛就往外走。林潜的动作快得惊人,谁也没看见他是如何出手。沈远没来得及用手格开他的袭击,被林潜甩到过道的墙上。他稳住身体,眼睛里全是恼怒,朝着林潜冲过去。
陆树铭死命地拉住沈远说:“冷静点!沈远!”
韩小小像是被吓到了,担忧着看着沈宛,跟在陆树铭身后,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角,小声地重复着陆树铭的话语。
林潜浑身上下散发着冷若冰霜的黑暗之气,他一步一步靠近沈宛,墨色的眼眸在昏黄的灯光里闪着异样的光。
他终于握住她的手,触手冰凉。他紧锣密鼓,步步小心,事事计划,却没能骗过自己,没料到会陷入如此境地。从头到尾,那么多话要说,这么多事要告知,而他突然之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沈宛细细地看着林潜,从凌乱的黑发,额头,剑眉星目,高挺鼻梁,鬓角,薄唇,紧绷下巴。是啊,眼前的男人怎么可能是她的林潜,那个连逃跑都能气喘吁吁的少年,那个总是苍白着一张脸的少年,那个一跟她对视就脸红的少年。
怎么会是眼前这个人,从她遇见他的那一刻起,一切都是他的安排。那些偶遇,那些冷漠,那些误会,都是他一眼便能预料到的事情,她一步又一步踏入他的圈套之中,心甘情愿,毫不知情。
她拼命地在脑海里寻找当年林潜在自己脑海里的模样,那些回忆星星点点,每一处都闪现着眼前这个男人的样子。他霸道地占据着另一个人的位置,让她甜蜜而忧伤。
但许茹画的声音却一遍一遍地在她的耳边回响,“你根本不爱她,你对她只有满腔的愧疚······你根本不爱她,你对她只有满腔的愧疚。”
这些锥人的话语将她从甜蜜忧伤中拉回此时此刻,曾经细密如丝的温柔与爱意是一个美丽的错误,他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一个刽子手,一个阴谋家,一个行骗者······所有的都是他,眼前的林潜让她恶心,他的失魂落魄此时此刻在她眼里成了又一次虚情假意的欺骗,沈宛一腔的柔情蜜意瞬间化成恶毒的怨恨与仇恨。
“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沈宛疲惫地抬起手指着不远处的许茹画,“我只要你一句话,是还是不是?你说不是我就相信你,再也不问了。”
“沈宛!你疯了!”沈远气急败坏地吼道。
许茹画几乎是和沈远同时说:“阿潜,你和沈宛在一起,加诸在你身上的只会是无尽的折磨。”
沈宛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林潜,对其他人的话充耳不闻无动于衷,带着冷清的语调说:“我只要你说。”
仿佛是一种错觉,在等待的时间里,林潜似乎在经受冰火两重天的酷刑,眼睛里散弥漫着痛苦的挣扎。他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她在北方的寒夜里,冷暖自知。
“如果天黑之前来得及,我要忘了你的眼睛,穷极一生,做不完一场梦。”沈宛在心中默念。
“是···”那一个字从林潜口里说出来似有千斤重,他紧紧握住沈宛的手,还有更多的话要说,怕一个话还没说完,她就会从自己身边溜走。
他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纠葛,一时半会哪是只言片语能够说得清楚。无论如何说,苍白的话语只会让他们陷入无法自拔的支离破碎当中。
被他锁在矮柜最低层的日记本里,隐藏着他这一辈子都抹不去的伤疤。如果最想要保护的人毁在自己的手里,那会是多大的讽刺。那个人心心念念的事情便是找到她,保护她。但是真相如此残忍,那么美好的她,林潜不想她承受。
有时候,我们注定要失去我们所爱的人,要不然我们怎么会知道他们对我们多么重要。难道林潜注定要失去沈宛,失去自己所爱的人,孑然一身,无望无求。
林潜的话还在嘴边,沈宛苍白的脸上笼罩着显而易见的恨意,她用力抽出被握在林潜掌心的手,微凉的手带着疾风,朝着林潜的脸就是一巴掌。林潜没有躲,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阿潜!”许茹画尖叫着,好似那一巴掌是一把尖刀要插入她的胸口。
那一巴掌却在最靠近林潜鼻尖的地方硬生生地停了下来,像是被突然抽光了所有力气,颓然地垂在一侧。表白轻如鸿毛,那些所谓的真情,一边说一边就在空气中消散了。
“谢谢你告诉我,”沈宛声线平淡如水,优雅地转了个身,向沈远伸了伸手,“阿远,咱们走吧。”
沈远抚了抚外套,沈宛挽着他的手臂,如参加晚会一般,高傲着扬着头,在幽暗的过道里一步一步远离。她倔强着不想回头,因为不想让人看到一个泪流满面的沈宛。沈远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不想泄露她的秘密。
她便这样的离开,如何对得起林潜给自己安排的一切?林潜和许茹画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他想要赎罪,获得一世安稳,可是他凭什么能够心安理得地享用。
沈宛的心里翻江倒海,她的每一步如失去尾巴的美人鱼,都踏在痛入骨髓的刀尖上。林潜给她的,就算万劫不复,她都要悉数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