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我只想和你相依为命（1 / 1）
楼道里昏黄的灯光照着一切都散着温馨的气息，冰冷的大铁门“嘭”的一声将漆黑阴冷的夜色隔绝门外。沈宛记得自己刚搬到这里的时候，楼道里很长时间都是一片漆黑，她一个人在黑暗狭窄中经过一段摸摸索索才能到达自己的楼层，她一开始是害怕的。
有一次，她提着大米和各种日常用品，左脚一踏空，手里的东西哗啦一下顺着楼递间一路往下滚，如果不是眼疾手快抓住栏杆，怕是连人都到了一楼。她只好扶着楼梯栏杆一级一级到了一楼，借着手机屏幕的点点光亮，将那些掉落的东西一件一件捡起，又一级一级爬上来。到门口的时候，镇定地将东西一个不落的查点了一下，拿着钥匙的手却怎么的总是找不准钥匙孔。不知道是被擦伤的手掌传来的刺痛感还是那一刻的害怕感，她站在门口垂着手哭起来。
这样的日子一长，反而觉得习惯了，却觉得之前的反应除了矫情想不到其他的形容词了。后来呢，黑暗的楼道突然变得温馨光明了。当然不是因为韩小小的功劳，她只会瞎出主意，只嚷着让沈宛别住在这种地方，搬过去跟她一起住，免费入住。
后来，沈远突然就出现了，还是和学生时期一样，一副痞痞的样子，先是对沈宛住的地方一顿冷嘲热讽，说着说着却转了态度，软磨硬泡地求着沈宛收留自己，沈宛当然是一口拒绝，沈远不管这些死皮赖脸地就不走了。沈宛磨不过他，只好收留了他，只是一年又一年，七年时间一晃就过了。
不记得是哪一天，沈宛推开一楼的铁门，那张年久失修的铁门还是“嘭”的一下关闭，而这一声让沈宛仿佛瞬间从一个黑洞洞的井底一下子到了阳光灿烂的地面。
一盏昏黄的灯泡颤巍巍挂在一楼与二楼拐角的墙上，一级一级地往上走，每一层都有一盏昏黄的灯光。沈宛心想，房东终于知道民间疾苦了，安了这灯光希望不会涨房租。
走到五楼的时候，正准备掏钥匙开门，却听到六楼乒乒乓乓一阵响声。沈宛好奇地往上走。却看见沈远站在人字梯上面，一手拿着锤子一手稳住钉子，嘴里咬着一根红色的电线，夏天的夜晚狭窄的楼道里闷热的连一丝风都没有，汗水顺着沈远的额头直往下流，他却连擦汗的功夫都没有，只顾着手中的活。
那种认真的神情，是沈宛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他一边将线固定住一边嘴里嘟囔着什么，沈宛听不真切，隐约听到自己的名字，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该死！”电线从沈远的手里掉在地上，他站在人字梯上抓耳挠腮，只好无奈地下来捡。脚还落地，没留心挂在人字梯上的工具砸下来，沈远急着避开，脚下不稳险些摔下来，一时手忙脚乱，狼狈不已。嘴里却念着：“还好沈宛还没回，不然看到我这个样子，又要嚷嚷瞎担心了。”
沈宛将电线递上去的时候，沈远明显一愣。
“沈宛！你干嘛呀，站在后面一声不吭地想要吓死我呀。”
沈宛一撇嘴：“我还不是怕你从上面摔下来，又要麻烦我送医院，我才不来管你。”
“沈宛！你长本事了啊，滚下去，快点给老子做好饭，我要吃红烧肉！”
“红烧肉，红烧肉，就知道吃，你就不能长点出息！”
她顺手掐了他一下，沈远作势哇哇大叫，楼道里一片惨叫声，一楼到五楼的灯腾的都亮了，以往一片漆黑的地方，如今遍地光明。
“你是笨蛋么！我明明就住五楼，你干嘛跑到六楼去。”
沈远嬉皮笑脸：“你个没良心的，我还不是怕某笨蛋走着走着就跑错楼层了，你以为我干嘛这么累闲着没事做自找苦吃啊！”
沈宛往楼下走的脚步一顿，心里好像被一根极细的针蓦然一扎，喉咙被什么给堵住似的，她张口想说什么，一出口却只说了一声：“谢谢你，阿远。”
“说什么谢谢，现在就我们俩相依为命，不好么。”
她背对着沈远，他也背对她，看不见彼此的表情，而声音却泄露了一切掩藏在表情下的情绪。那一声突兀的抽泣声，在记忆的尘埃之下暗暗回荡，到底是谁却无从查证。
沈宛开门的时候，沈远戴着耳机正热火朝天的在厨房做饭，嘴里不自觉地哼着。沈宛走近他都没有发觉，他哼着的是Nirvana的《come as you are 》。
沈宛最爱这首，不是说一点都不符合他的口味么，怎么又听上了。看沈远拿着锅铲手舞足蹈，她干脆靠在门边，看着他这副搞笑的模样，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沈远端着一盘热菜转身，看到沈宛气定神闲的站在门口，拍着肩膀动作夸张地假装吓了一大跳。
“沈宛！你回来了，怎么连气都不出一下！”沈宛完全神游天外，沈远献宝似的给她看自己炒的菜。
“看，我给你炒了你最爱的千叶豆腐，怎么样，色香味俱全吧！”看沈宛没什么反应，“好啦，好啦，你没必要感动的说不出话，快点洗手吃饭。”
沈宛买的满是hello kitty的围裙穿在沈远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滑稽，他却毫不在乎在厨房里忙上忙下，一个人自得其乐。沈宛记得，沈远开始是不会做饭的，高中读书的时候，他妈沈云庄常常不在家，他宁愿饿死也不愿意进满是油烟味的厨房。沈远也最不喜欢别人命令他，高中的时候，都是他领着别人欺负别人，现在沈宛却觉得自己差使他成了习惯。他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阿远，你今天去哪了？”
“我能去哪？上班呗，韩局说有点事要办，我就出去了一趟，你别站着啊，过来吃饭。”沈宛皱着眉坐下。
“今天怎么这么关心本大爷啦？”沈远一伸手在沈宛头上狠狠揉了几下，满嘴的不正经。
沈宛终于没忍住，将手中的筷子重重摔在桌上。
“沈远！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你敢说你今天没去过天鸿商场，我真想装作没看见你！”
沈远看沈宛一脸怒容，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这点破事？你就生气了？哎呀，你放心啦，我会处理的很好的。”
“阿远！你答应我的，你答应过我”她的语气软下来，“你···你···会不会再去偷了”
她的眼睛有点微微发红，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倒像是自己理亏一样。
话音刚落，沈远的眼神瞬间黯淡，动作夸张地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你以为是我偷了那个老巫婆的东西？你觉得她有我想要的东西？”
看沈宛还是满眼的疑惑，他叹了口气：“是，我今天是去了天鸿，你看到的也是我，我送韩局去参加一个会议。一个人坐在车里太无聊，就想着去商场逛逛。哪知道碰到个小鬼在偷一个老女人的项链，这种事我一般不管的，当时鬼迷心窍还是悄悄出手阻止了。我看那小鬼头也没多大，估计也像我当初一样，就想着以自己为例教育教育他。哪知道，真是世风日下啊！那小鬼乘我不注意把老女人的东西往我口袋里一扔，还特意撞了老女人一下。当时就想这下好啦，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沈远说完将手一摊，爱信不信的表情。
“这么说你没有偷东西？”她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询问，生怕自己听到相反的答案。
沈远玩世不恭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声音却坚硬中带着些许失望：“你不相信我？我只跟你说一次，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从来不会食言。”
沈宛当然相信沈远，不管他现在口气认真不认真，她相信他是不会骗自己的。她提着一颗心，终于如释重负，随即埋怨沈远：“那你干嘛老往大道上跑，以你的本事不是应该早就脱身了！现在好啦，让我瞎想了这么久又欠了一个人情。”
沈远不以为意“谁叫你这么有正义感，不要命的往前冲，我回头看了好几次，就看你死死跟在那个冷冰冰的男人后面，我要不是怕你出什么危险，我早就脱身了。”
“不是你当然好，阿远，我只想和你相依为命，为了救你我会拼命的。”
沈宛伸手报复性地用力掐沈远的手背，沈远突然遇袭，赶紧跳开，远离沈宛几米距离。大叫：“沈宛！你又来这招！”一边揉着发红的手背 ，一边跳脚着哇哇大叫。
沈宛看着他耍宝，骂道：“活该！这是给你的教训，看你还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让我为你白担心。你站住别跑，我今晚上不给你留下几条血印，我不姓沈！”她伸手去抓他，沈远哪会就范，赶紧躲开。一时间，房间里回荡着一声又一声“你站住！”“我就是不站住，你拿我怎样！”刚刚还沉闷的气氛被一室欢欣代替，仿佛发生的都是幻觉。
追闹了几圈，两个人窝在沙发上躺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饭菜，头顶散发着光亮的吊灯。外面呼呼作响的寒风，屋内一室的舒适温馨，只听到两人的呼吸声。沈宛昏昏入睡，还没闭上眼，就被沈远推醒，她眯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脸，墨一样的眼睛如一汪深不可见的寒潭，温柔缱绻，让她一下子掉进了遥远的旧时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