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9章（1 / 1）
又过了两年，赵贝贝上了初中，她开始学习生物课，知道了男女的不同，知道了月经，知道了结婚，知道了夫妻，也懵懵懂懂地知道了爱情。
学校里的小孩儿都正到了情窦初开的时候，大家私底下谈论的话题渐渐地就变成了哪个女生好看，哪个男生帅气，很多人都开始学着写情书，有早熟的男女生甚至开始偷偷摸摸地牵手、拥抱、接吻。这些事情全都不敢让老师知道，但私底下，却没谁能忍住不说的。
赵贝贝每次听到那些女生叽叽咕咕地谈论男生，都会在心里“切”上一声。那些男生有什么好，和小叔一比，又有谁能比得过。
她从不和人谈论谁，但却止不住地开始幻想，她只幻想一个人，幻想着能和他牵手、拥抱、接吻，每次想，都是心如擂鼓。
十四岁那年，小叔终于回来了。
七月的天，白昼很长，星期五下午下了第二节课就算放假了。刚刚四点半，地面还很热，赵贝贝和几个同学相跟着，慢慢地吹着风往回走。
进门照例是先去东屋看奶奶，她仍旧心存着能突然之间就看到小叔的幻想。
还没进东屋门就听到了奶奶的鼾声，她又睡着了。赵贝贝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东屋地上放了几个大袋子，她愣了一愣，猛地转头向床上看去。
小叔躺在床上，搭了一条薄被子，正睡得香。
小叔的样子又变了，虽然这几年假期里也能偶尔见到，但现在再见到他，她心里还是无法不觉得这是大别之后的重逢。
赵贝贝坐在床前，细细地看她的小叔。
他瘦了，眼睛下两个黑眼圈昭示着他从省城回来的奔波与疲累。他左手吊在床下，正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垂着。
赵贝贝看看门外，六点多，天稍微有些暗了，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西屋里偶尔传来的锅勺轻碰声。她又侧着耳朵听了听炕上的动静，奶奶仍旧鼾声不断。她于是小心翼翼地，像是做贼一样，轻轻地将手覆到了小叔的手上。她把小叔的手放进被子里，小叔都没醒，她心里既失落，又庆幸。其实相比以前他们常常抱在一起的时候，这个动作算的了什么呢？可因为她心里存了别样的心思，她便觉得就是这样简单的皮肤触碰都是那么地羞人了。
那天晚上，她踮着脚尖，又跑到了那张大床上。这是她懵懂懂得爱情之后第一次和她心里最喜欢的人、最亲密的人近距离接触，内心激荡自是无以言表，直过了大半个晚上她才勉强睡着。
清早醒来的时候，她靠在小叔的怀里，她脖子下枕了他一条胳膊，腰上放了他另一条胳膊，她的脑袋埋在他胸前，近地能听见他的心跳。赵贝贝一动不敢动，但呼吸着他身上淡淡的香皂味，脸上渐渐地就充了血一样得红。
小叔醒来的时候，已经快要晌午了，两人脸对着脸，互相看着。
“贝贝长大了”，小叔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顶，对她的温柔一如往昔。
赵贝贝呐呐着说不出来话。
“这几年我总不在家，多亏贝贝帮我照顾奶奶，谢谢贝贝了”。
赵贝贝更加埋了脑袋，“我也没做什么，院子里有我妈，奶奶又总在睡，我根本就没做什么”。
小叔没再说话，半天才沉沉地叹了口气。
又过了两年，赵贝贝上了高中。十六岁的少女，站到那里已经是亭亭玉立的模样。
小叔已经在城里上班两年了，她开始在城里上高中之后，两个人便又隔得近了。小叔隔三差五就会去学校看她，每次去都不空手，有时候是解馋的零食，有时候是漂亮的裙子，她生理期的时候，他甚至会给她准备了卫生巾和红糖带过去，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他们总是站在操场边上说话，自从知道男女婚姻之事后，赵贝贝就不想再看到小叔和任何女生有近距离接触了，同学也不行，舍友也不行。
高一上了半年之后，有一次，她和小叔正站在操场边上说话，从远处走来几个同班同学，是几个大大咧咧的男生，看到他们远远就开始吹口哨。
“赵贝贝，你男朋友挺帅啊”，几个人起着哄就过去了。
“我是…”，小叔转过头来看赵贝贝，她垂着头，只露了一个微微翘着的嘴角。
“贝贝，那是你同学吗？”
赵贝贝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去，恰好被他看到了她脸上未退的红霞。
“你喜欢他？你才上高一，正该好好学习，怎么能早恋？以后你上了大学，见了世面，会遇到更好地男人，那会儿才是你该谈恋爱的时候”。小叔越说越气，最后甚至都有些失态。
“我什么时候喜欢他了，我都不知道他叫什么你就吼我！”赵贝贝泪水涟涟，委屈极了。她这会儿的伤心，与其说是因为小叔莫名地凶她，倒不如说是因为他对她心意的误解。自己一直都喜欢他啊，可他偏偏就像根木头一样看不到，现在，还要教她以后去喜欢别的人，她一时觉得他既是可恶又有些可爱，再看他时，不自觉的，那眼里就又娇又嗔。
之后好长一段时间，小叔都没有再来看她，星期天也没有再同她一起坐班车回家。她给小叔打了几次电话，小叔都在忙，她怕打扰到他，便也不敢再轻易与他联系。
过了大概两个月左右，小叔才终于又来看她，只是这次，来的不只他一个人，还有一个姑娘。
“总听赵珏说贝贝贝贝，现在终于见到面了”。那姑娘白皮肤大眼睛，说话时的笑容温婉又美丽，让人心里生不出一丝恶感。
赵贝贝面对着她，不觉自惭形秽，随即而来的，便是无尽的茫然。
其实她已经知道了，她和小叔之间是不会有什么未来的，他们如果相爱了，或者是在一起了，那也只能与这个世上最肮脏的词语相配，不伦。血源让他们成为了这世上彼此谁也无法替代的亲人，也同样注定了他们无法成为拥有另一种亲密的爱人。
可她仍觉得茫然。她十六了，正走在多愁善感伤春悲秋的年龄里，她曾多次想象，如果小叔可以像她一样，不理会这世界上那么多条条框框，不受那些羁绊，那该多好，那她一定会爱他到死。
她的爱情自私又胆怯，她只想与他在一起，却偏偏又没有胆气敢与他说明白。观望着，等待着，想象着，终于，爱人离她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