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二十一(1 / 1)
夏柏深的手机铃声响起,是送货的到了。有些大件是超市派送的。
花半里受不了段白的眼光,讪讪开口道:我跟他说了姐姐的事情。
停了一下,她说道:白,我今天见到了扶已。他是夏柏深的朋友,我以后再不见他。
段白也是知道这个名字的。他笑了笑,摸了摸花半里的头:阿里,其实那件事跟他也没多大关系,那是场意外。
已经很久了,阿里,你能放下了吗?
花半里愣住了,仿佛眼前这个段白不是之前的段白。
她伸手摸了摸段白的额头。有点烫,但是不是发烧。
段白表示很无奈:我没有发烧,你多心了。听我的,阿里,你现在跟夏柏深相处的不错,把你交给他我也放心,忘记莺时,好好过日子,
这段话是真的有点长。也是破天荒的。花半里完全摸不着头脑。
但是这不代表她不知道段白有点不一样。只是他们的相处模式就是你不说我不问,因为彼此都觉得没什么事情好瞒着对方。
但是今晚花半里还是感觉到段白跟往日的不同。还是那个人,但是却有点看破红尘的意味。
花半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没再做声。
夏柏深正领着工人把天然气灶往里面搬。段白笑着说:看来夏总是打算负责阿里的一日三餐了。
夏柏深转过头望向花半里:可以吗?
花半里被他们两个人看着有点不好意思。只说到:我饿死了,你们快点弄点吃的来。
段白说:这些东西都是新买的,消消毒再用。我把夏总买的菜拿到隔壁去,你们先在这边呆着,我做好饭叫你们。
夏柏深想着段白刚回来就这么累,刚刚看见花半里摸她额头的那点不爽顿时就没了,不管怎么说,多个人疼自己女朋友也是好的。唉。
他说:段白,你能别老是叫我夏总成吗,都给你叫老了。你刚出差回来先去休息吧,做饭我来就行。
段白想了想,好像自己的确需要跟他谈谈。现在正是好时机。
他看着对着新餐具厨具犯花痴的花半里说道:阿里,你一个人在这里玩,我们去做饭。
花半里想了想,摇头说不。我一个人怕,你们都走了。换两个月前段白一定不会想到花半里还有这么二货的一天。
花半里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无意识的跟他撒娇了。
一直以来花半里都是一个人在家里,段白要工作,经常加班。饭菜都是提前做好的,所以花半里唯一会用的就是微波炉。
听到这里段白有点不好受,但是他还是拒绝了花半里的要求。
阿里,我家的抽烟机坏了,你的头发不是才做过保养吗,你要是过去了就是白做了。
花半里想想也是,就没有坚持。继续去摆弄她的餐具。不过段白临走之前还是不放心,把菜刀收了起来。
于是两个大男人去了隔壁做饭,剩下花半里看漫画打发无聊的时光。
段白是有点尬尴,到时夏柏深显得落落大方。
你们,算是正式在一起了是不是?
段白利索的把食材拿出来,准备做酸菜鱼。
夏柏深问他米的位置。
夏柏深听了他的问题,只说道:是啊,我是认真的。
你和她的关系我也知道了。
原来如此。段白不再纠结。
事到如今,也只有相信自己和阿里的眼光了。
段白说:不要辜负她,我只有这个要求。
嗯。
还有,我可能要离开了。她就交给你了。
夏柏深想再问些什么,但是段白一脸不想说的样子,也就忍了。
然后做饭的过程中,段白一直都在絮叨花半里的事情。
阿里以前烫伤过,所以莺时禁止她再去厨房。
阿里其实很宅的,周末多带她出去转转。
她对钱也没什么概念,喜欢的东西基本就是书。
她朋友不多,宁单算是一个。
阿里的生活常识和交际常识很多都不懂,如果她不喜欢学不要逼她。
我知道你是经理,可能以后要带她应酬,但是如果她不喜欢希望你能别强求。
还有,对不起。
段白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起伏,但是夏柏深能够感到一丝冰凉。
看来是出事了呢。夏柏深默然不语。有些事情可能说出来更残忍。
晚饭吃的最开心的就是花半里了。
不过笑意并不明显就是了。
他走了?
段白靠在沙发上,眼睛没有离开电视。
花半里嗯了一声。
白,再过一个星期我就不上班了。还是喜欢在家里写东西。
嗯,这样也好。你跟他说了吗?
说了。
白。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你喜欢就好。
花半里有点气恼的坐在他旁边。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
第二天上班花半里就宣布自己再过一星期就不上班的消息。
李沐沐表示很忧伤。用她的话说是:整个人都不会好了。
还有就是老齐也很忧桑。花半里进来一两个月的设计作品才五件。
件件精品,他实在不舍得放走这么有灵气的人。
不过花半里一脸无辜的表情,老齐也没能坚持。
夏柏深总觉得段白有点不对劲。派人去查的消息一早到了。
夏总,总监的确是去出差,但是他只用了两天就搞定了工作上的事情。
后面的几天,他是在医院过的。是胃癌。医生说是晚期。
夏柏深苦笑。原来如此。怪不得把花半里托付给自己。
这种说不清楚的感觉一整天都缠着夏柏深。
他也不知道该不该跟花半里说。
他们之间的感情,自己没办法掂量。
何况,段白想瞒着,也是为了花半里了吧。
包括自己和花半里在一起,其实都是带有预谋的。
段白了解花半里,也了解自己。
晚上在花半里家里吃饭的时候,果然迟钝如花半里还是感觉到了夏柏深的不一样。
你是不是有心事?花半里撇嘴问他。
嗯,有一点。夏柏深不敢看她。这事可是大事,要是这么随随便便露出了马脚就惨了。
不管怎么样,夏柏深打算先跟段白谈谈。
春天总是特别快,夏季的闷热让心情好不起来。
夏柏深截住段白,已经是几天以后。
段白,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他的话虽然是问句,但是里面的肯定不言而喻。
最近段白很少跟花半里碰面,他完全把花半里交给了夏柏深。
一日三餐,除了晚上确定花半里在隔壁,几乎两个人没有其他交流。
花半里的哼哼唧唧让夏柏深更加担心。
可是段白一下班就走,在公司的时候都忙着处理各种事情,也没有机会说话。
柏深,你怎么这么说?段白没有抬头,只是在座位上整理自己的东西,语气也是故作轻松。
段白,我不想绕弯子,你的事我查了一下。确定了吗?
最后那句话他有点迟疑。段白听他这么说也是明白了。
他手中的东西缓缓掉落。
刘海已经有点长了,遮住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想也是,这个时候也是瞒不住你了。不过,瞒住阿里好吗?
你要瞒到她什么时候?这么大的事情,总会被她知道的。你想过她的感受吗?
夏柏深叹了口气,他多少明白段白的感受,但是他却不赞同。
而且她那么依赖你,你难道要到最后才告诉她吗?
段白心里有点疼,他说:我就是知道她对我的依赖才把她交给你的。
我就是知道她对我的依赖才这么辛苦的瞒着她。药都在公司,每次去医院都是去外地,
安排着她以后的事情。
段白说着这些,语气还算平稳,他一向都是冷静的。
然后他用更加低沉的声音说道:你知道吗。我不怕死,就是有点担心阿里。
想到能见莺时了,我其实挺开心。这几年我和阿里互相舔舐这对方的伤口生活,
因为你的出现才改变了。
可能你感觉不到,但是阿里喜欢你是真的,那是她第一次对家里以外的人产生的感情。
我这么说不是要你保证什么,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其实不怕你和阿里分手。
我支持她只是因为想让她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如果你们最后能走下去最好,
但是不能的话,我希望阿里自己也能好好活着。
听完这段话,夏柏深是明白了。
他眯起了眼睛。看着段白说:你的意思就是其实我只是试验品?就是专门为了给半里练练手的?
所以你才把她介绍给我?
看起来,是被算计了呢。夏柏深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生气。
事到如今,生气也不能改变什么。此时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段白知道夏柏深没有生气,也是松了一口气。虽然现在结局看起来不错,
过程可能不好,但是要是计较起来也是很麻烦而且无可厚非的。
柏深,我也当你是朋友,答应我,不要告诉阿里,起码现在不要。
我也没有想好怎么面对她。
段白继续手中的动作,办公桌收拾的很妥当。话是一字不落的传进了夏柏深的耳朵里。
段白,听我的,最好马上告诉半里。然后去住院,你觉得我都知道之后可以让你继续这样上班吗?
我也不舍得她难过,但是她总会知道的,我不想看见她崩溃。夏柏深说的他何尝不懂。
只是要自己就这么直白的跟花半里说我快要死了,你以后好好活着,凭心而论,很难做到。
但是如果将心比心,是花半里这么做,他也会崩溃。
良久,段白说了声:再等一个星期。我准备一下。
夏柏深舒了口气。接着道:那你这个星期先去医院。我帮你掩护着。不要去外地了,宁城的医疗条件算得上顶尖了。
我来安排好了。一个星期后我领着她来看你。
段白不愿,一个星期之后再去吧,工作的事情也没有安排。
夏柏深知道段白是在推脱。
工作不过是你的推脱之辞,不然跟我说也行,难道你真的自大到觉得我们极致少了你不行吗?
这话是重了点,但是夏柏深也感觉出来了,这个时候的段白不逼以前的果断。
我是害怕进医院了,我见到莺时的时候,她就在医院里。盖着白被单,我不敢揭开。
但是我还是揭开了,到处都是白色的,她的脸也白。
夏柏深默然不语。果然他们都还没有走出来。
段白的情绪不好,夏柏深不是太会安慰别人。
此刻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终那天商量的结果是只给段白三天准备的时间,三天之后一定押着他去医院。
夏柏深暗暗想到,你不仅是下属,也是朋友,原本还应该是姐夫的。
无论如何,一点希望都不能放弃。
段白心想自己时间可能是不多了,夏柏深看起来很靠谱的样子,阿里,离开他以后应该也能好好的。
花半里能看得出来,这两天段白的欲言又止。看她的眼神还是带着怜惜,但是较之以前还更厉害。
那种纠结的眼神终于在花半里吃饭的时候爆发了。花半里现在已经不去上班,照样睡到日晒三竿,码字而已。
段白这两天去公司只是交代事情所以连中午也回来给花半里做饭。
夏柏深一来时有饭局,二也是给他们独处的空间。他私心还是希望段白能够现在说实话。
白,你最近很奇怪啊,这么阴测测的看着我。
段白喝着汤,差点喷了。他就是心疼花半里,自己是个孤儿,走了还想着能见到花莺时。
但是花半里也是他当成亲妹妹来疼的,就这么撇下,心也是疼的。
怎么这么说,是不是想要夏柏深陪你啊。
段白故意岔开话题。没想到花半里一本正经的说道:
不要,他也太粘人了。他要是在的话我都不能好好的写点东西。
的确。花半里在写密室杀人的时候,各种血腥,但是夏柏深却在一旁温言软语的伺候着。
花半里表示无奈。
段白无奈的笑笑。
不要转移话题,白,你肯定有事瞒着我。
花半里直视他的眼睛。段白有点心虚,但是不能露怯。
他正色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又要去出差,觉得最近没好好陪你有点过意不去。
花半里撇嘴。这都什么破理由,这么受用。
马虎眼是打过去了。
夏柏深送段白去了医院,全面的检查也是做了。
并不是虚惊一场。胃癌,是晚期。
段白不打算做手术,这是夏柏深无论如何都劝不动的事情。
唯有指望花半里知道以后能够说动他。
现在花半里最烦的就是宁单了。因为她总是催稿。
花半里不是不愿意写,只是她的拖延症犯了。
这种病,简直没得救。
宁单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呆在她身边。
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
段白住院的第三天,宁单去花半里家催稿。
她看见蓬头垢面的花半里,整个人都不好了。
阿里,段白一不在你就这副德行,给你们夏总看到也是不得了啊。
也难怪她惊叫。花半里躺在沙发上,空调开得足,花半里没有梳洗就坐在了客厅中央。
周围一片乱糟糟的。
要他们管,我一个人乐的自在。
她抓了抓脑袋,其实是早上夏柏深说来给她送早餐,刚好她在睡觉,起床气大的不行。
说了一句我在睡觉别吵就摔了手机。
然后醒了以后就在抱着被子去了客厅。宁单打不通她的电话,干脆直接上门。
诶,等等。我没跟你说过段白不在。
今天是周末,照以往,段白肯定在家。
宁单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花半里本来就记挂着段白最近怪怪的,
刚好听到这么一句,不由得起了疑心。
宁单连愣一下的时间都没有,直接说出了:我在医院看见他了啊。
不过当时我旁边有人催着,我就没有去打招呼。
看着花半里阴沉的脸色,宁单讪讪道:你不知道啊。可能段白也是不想你担心。
过两天他就回来了。
花半里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你知道他不在家几天了吗?三天了。
花半里有点心慌。宁单也不知道怎么说,一时之间两个女生相对无言。
花半里联想到这几天段白的异样,说是异样其实也不算是,只是花半里的直觉。
她拿出手机给段白打电话,不过没通。
也许夏柏深知道,花半里指挥宁单跟他说,自己去刷牙洗脸了。
夏柏深接通的到是很快,宁单腹诽:难道经理都这么闲,还是专门设定了铃声。
呃,是后者。
夏柏深张嘴就问:半里,怎么了?
宁单一听这充满诱惑力的声音,再想到他那张脸,虽然没有正式见过,但是在杂志也是看过的。
一个激灵,赶紧把她带回来了。
啊,那个夏先生,我不是阿里,呃,我是她的责编宁单。
夏柏深虽然疑惑,但是没有出声询问。只是道:半里怎么了?
言下之意是怎么你来打电话。明明早上还中气十足。
宁单在心里呵呵哒。阿里在刷牙,她大概是想问问你段白的事情。夏柏深一怔,这个时候段白不应该在医院么,对花半里说的是出差。
夏柏深昨天还去医院看了他,他正在酝酿怎么同花半里开口。
夏柏深有点不确定。段白出差了,有什么问题?宁单一时没多想,就说:不对啊,我在医院看见他了。刚电话也不通。呃,难道是我看错了。
宁单突然有点心虚。这么说的话好像段白跟夏柏深都在骗人似的。花半里洗漱完毕,一把拿过电话。
夏柏深,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带我去见他,如果是出差,那就去出差的地方。
说完这么一句,两两无言。花半里洗了一把脸,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
这段时间,段白的确不一样。他以前也唠叨,但是从来不会说以后怎么样。
他最近说的都是:以后饭按时吃,其实一直呆在家里不好,以后有机会跟着他多出去走走。
刚开始花半里以为只不过是因为多了夏柏深,他难免母鸡护崽。但是现在听来,好像早有预谋般在交代什么事情。
花半里强迫自己不要多想。夏柏深给段白挂了一个电话。段白在医院住了几天,也看开了一点。
半晌说:你带她过来吧,刚好也是个机会。夏柏深叹了口气。他私心也是希望花半里知道。
一来也许有可能劝段白做手术,二是这么瞒着花半里,他怕她恨自己。
一路上花半里都没有说话。宁单感到了事态的严重,也跟着去了。夏柏深在后视镜里看着微微闭眼的花半里,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
花半里的情绪很少起伏,自从那一次花莺时的事情里,看见情绪崩溃的她,夏柏深就祈祷着再也不要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宁城的夏天很长,一下车,热浪扑面而来。花半里看着医院,只觉得刺骨的凉。宁单也有了不好的预感。怪自己怎么那天不问问呢。花半里脸色苍白,夏柏深也不好过。
脚步都是沉重的。推开病房的时候,段白刚好在看书。病房是单人间,夏柏深安排的。段白想着反正都快走了,欠点人情也就算了。何况,阿里以后大概是要交给他的。
段白因为住院做了化疗,又因为穿着病服,整个人一看就知道是生了大病的样子。
眉眼没了在职场的凌厉,花半里想起了十八岁的段白,还有花莺时。他们那个时候偷偷约会都会带着她,两个人都把花半里当成妹妹女儿一般疼爱。
没想到,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花半里突然就失语了。她推开门的那一刻就什么都明白了。她有点呼吸不过来,但是还是要问:你是不是打算死了才告诉我?
段白收起了脸上淡淡的笑意,回答道:阿里,你先坐下,我慢慢跟你说好不好。
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花半里突然就笑了,没我想象的那么糟糕,那是怎么样.
你是胃癌吧,不肯动手术。就想这样下去陪她。你们,真是相爱。
她慢慢蹲下了。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出来了。
段白也不要她了。难怪段白要换工作,因为出差多,难怪他要安排自己跟夏柏深见面,难怪之前明示暗示她要找个人过日子。现在想来,其实自己很久不曾跟段白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每次过去他家段白就说自己吃过了,偶尔一起吃的时候,好像也吃的很少而且难受。
更多的时候,都是打发自己跟夏柏深吃饭。
花半里突然有点憎恨自己的愚蠢。看了那么多书,写了那么多书,却是最不懂人心。
一时之间都沉默了。宁单没有听见段白的反驳,那肯定是没错了。心里涩涩的,但是不敢哭出来。这么些年,花半里也好,段白也好,都是很重要的朋友了。
夏柏深也蹲了下去,摸着花半里的头,花半里靠在他怀里,眼泪止不住的流淌,但是没有声音。只是,在这静静的房间里,那点声音简直是要人命。
段白何尝好过,但是,总是要这么一下的。花半里慢慢的恢复了情绪。蹲的有点腿麻,夏柏深把她抱了起来。放在了病床前的凳子上。然后示意宁单离开。
把空间留给了他们。宁单不好意思在夏柏深面前露出太多情绪,她想,也许自己也要静一静了。
她有点无力的坐在外面的凳子上,夏柏深看她无力的样子,问他:你要吃点什么?宁单看他一脸忧郁之色,向来也是为这个愁了很久。赶紧说不要。
夏柏深没有理会她的客气:反正我也要给半里和段白买点吃的,这么晚了,大概能当午饭了。夏柏深这么一说,宁单才想起来自己是来找花半里拿稿子的。忙说一起跟着去买饭。夏柏深也随她。
病房里,花半里眼睛有点红。也不看段白,只是臭着脸看着那雪白的被子。当初花莺时也是这样离开她的。段白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这下反而显得很淡定。他开口道:阿里,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你哭了。花半里一声不吭,段白就干脆自己说下去。
我这病发现的时候我自己也吓一跳,也就半年前的事情。我不想做手术,已经是晚期,就这样吧。
我本来就是一个孤儿,认识了你姐,可惜没成。这么些年过去,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我这才发现自己这几年也是蠢了,还以为能保护你一辈子,没想到要先走。
我知道你很聪明,其实没有我你肯定也能好好活着,可是我不放心。
我观察了夏柏深很久,想着也许你们合适。果然我的预感不错。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剩下的日子就好好陪我吧。
别难过了,你姐姐在等我呢。
说到这里,连自己都有点唏嘘了。这都几年了,段白都有点记不住花莺时的模样了。
花半里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静静的听着。
你会难过,这很正常。但是阿里,原谅我不能陪你走到最后了。
段白说完这些压抑许久的hauler,一时之间也是失了气力。
等到夏柏深很宁单回到病房,就见到花半里已经收齐了情绪,端坐在了段白的身侧。
即便是哭泣,也有改变不了的事实。
没有人再提起段白生病的这件事情。
夏柏深已经住进了花半里家,不过是睡客厅而已。
花半里也只是轻微的抗议过,段白知道以后也是盯着夏柏深看了半天。
夏柏深无语,他对段白说:我还不至于这么乘人之危。我只是担心她。你被,呃,那样看着我。
段白默然不语。早上夏柏深先送花半里去医院,晚上再接她回来。
饭菜有阿姨一日三餐送过去,对此段白表示很无奈。
花半里一声不吭的坐在他旁边,一个看书一个码字。日子倒也相安无事。
只是,夏柏深能明显的感受到花半里的情绪,仍是不对头。
她好像在想什么事情,又好像只是不高兴。
这样持续一周之后,花半里对夏柏深说道:帮我照顾白,我去一趟那边。
那边?夏柏深只是猜测,然后到:花氏?
花半里点点头。不欲多说。夏柏深摸摸她的头,说:一起去吧,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花半里低着头说:我自己能解决。万一他们不愿意,夏柏深势必也会受气。
怎么,怕我受气啊。夏柏深戏虐的看着她。
花半里没有吭声,只当是默认了。
段白猜到了她是要去花氏,但是没有猜到她是要去做什么。
大概有五年了,五年不见的花氏,变化很大。
花半里没有踌躇,自然也不会害怕。
夏柏深握着她的手。别担心,他们会答应的。
是,花半里告诉了夏柏深这次回家的目的。
很简单,就是要求段白去了之后能够跟花莺时葬在一起。
花半里感受到了段白的决意,她不能逼他。
偷偷问过医生,就算是手术,成功率也很低。
到了这种晚期,还是保守治疗的好。
花半里已经不想再哭了。哭泣什么都不能改变。
上天待自己不薄,还有一个夏柏深在身旁。
花明德在自己办公室听到有人说要见自己的时候,整个人有一瞬间的恍惚。
那个人说自己叫做花半里。这几年,除了从照片看到她,就没有真切的见过。
花氏集团坐落在另一座城市,相比宁城,这里的夏天更显得热切。
集团很多人都没有见过花半里,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不识得很正常。
他们坐在凉爽的会议室。其实前台妹子听到他们预约不想让他们的进来的,但是
架不住夏柏深的连骗带哄和花半里那副冰山的样子。
也许万一是真的呢。夏柏深告诉妹子:就说花家二小姐带着女婿上门了。
当然她没敢原话传达,只说是一名叫花半里的小姐。
花半里一直面无表情,夏柏深把她那副样子跟平常联系起来,不由得觉得好笑。
其实花半里原本表情就不多,温暖的样子也是大多给了他。
花明德推门进去的时候,就看见花半里把头靠在夏柏深的胸前。坐了三个小时的飞机,还是有点累。
花半里什么什么东西都没有准备,夏柏深无语扶额。他说:宝贝,难道你真的觉得一个小时就能搞定你父母亲?
花半里撇撇嘴,一个小时都搞不定?你不要小看我。所以说带什么衣服啊,晚上就回来。
花半里嘟嘟囔囔,夏柏深也就随她。真的是空手而来。看见花明德那刻,花半里就醒了。
花半里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反倒是夏柏深起了身。他说:伯父,我是夏柏深,呃,半里的男朋友。
花明德显然是被吓到了。他一言不发,只是哼了一句。
径直走到花半里旁边。阿里,见到父亲也不会喊了吗?
眉头深锁,不怒自威。可惜在场的两个人都不怕就是了。
助理倒是早早的溜了。花明德的徐助理认识花半里,虽然几年不见,
但是最初的样子还是一个人。
徐助理机智并且果断的把地方留给他们三个人。然后,掏出了手机。
电话那头是花半里的母亲,黄婷。
会客室里面依旧是大眼瞪小眼。花半里反唇相讥到:那也有有些人有父亲的样子。
花明德气的深吸气,
夏柏深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硬气的花半里,不由得好笑。真不怪他,父女几年不见,第一句话就是这么呛。
但是看那神情,也不是有着深仇大恨的样子。花明德在花半里这里吃瘪,看到一旁的夏柏深,顿时又发难。
你小子笑什么。目无尊长,哼。夏柏深敢对天发誓,他真的没有笑。
夏柏深刚想反驳但是花半里一见到她父亲就跟吃了炸药一样。
怎么,花先生还不许旁人笑了。
这一句花先生叫得花明德牙痒痒,但是不能动。这是自己这几年日思夜想的女儿啊。
夏柏深猜到他们关系不好,但是到了这个样子还有有点始料未及。
他拥着花半里坐下,然后说:我们是有事来找伯父的,请你听一听我们的请求。
花半里懒得理,就干脆任由夏柏深说明。
花明德虽然不高兴,但是还是坐下来听了一听。
只是目光一直看着花半里,当然也在打量夏柏深。
哼,眼光也不怎么样。年纪轻轻,嘴巴还挺能说的。长得人模狗样。
哪里配得上我的女儿。等等,他说什么。
花明德好像听见了他说段白。看来是已经告诉他那件事。
花明德认真的再看了一遍夏柏深,看来分量是不轻。
夏柏深简短的说了一下要求,但是花明德显然有点心不在焉。
花半里皱起了眉头,大喊到:你听见没有?
花明德回过神来,自然是听见了。你说段白得了胃癌,怎么会这样?当初带你走的时候不是发誓会照顾你一辈子吗?
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说大话。说起来,花明德心里也不好受了。
段白是自己资助的一个孩子,主要是企业为了做慈善。
没成想竟然跟自己的女儿搞在了一起。
害的自己的大女儿最后出了事。一辈子都不想原谅他。
花半里刚想大声反驳,脸色已经是不好看了。夏柏深拉住她,拍拍她的手示意冷静。
花明德一看自己的女儿这么听一个外人的,对自己却是没个好脸色,郁闷之气也是郁结心中。
夏柏深诚恳到:伯父,段白也是我的朋友,医生说他日子不多了,我们这次来,一是为了看你们。半里说几年没有回家。
趁此机会,也为当年的不懂事跟你们道个歉。二就是希望伯父能够同意,让段白和半里姐姐葬在一起。
听到前面的话花明德心里倒是很受用。也不管花半里是不是这么想,但是小辈给了台阶就下也是可以的。
没想到他们的目的在后面。花明德冷笑一下:哼,你们就是为了这个,我花家的长女没有结婚,怎么可以跟外人葬在一起。
就算是要婚约,也不是跟他段白。
花半里是真的不能再忍了。这个人明明自己做错事了事情,竟然不见半点反省。
我可不是来求你的,我只是回来说一声。
五年前是我自己要跟他走,五年后我也没有打算回来。
你自便。
说完拉着夏柏深就要出门。花明德气的在后面大叫:到底是谁教你这么目无尊长?
花家的女儿,一个个不成样子!
夏柏深看得有点呆了,花半里这么气愤的情形也是第一次见。
他能猜到他们关系不好的理由,但是没有想到平常看起来什么都无所谓的花半里还有这么一面。
简直是倔强。还很霸气,呃,有点失控自然也是真的。
他紧紧的拉着花半里的手,跟着他走这种话,即便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听来还是有点不是滋味。
若是早点遇到,自己绝对也不可能错过她。花明德在哪里大叫,花半里一刻一不想呆了。可是夏柏深拉着她。想走也走不动。
正甩着他的手,一个人推门进来了。是杨怡,花半里的母亲。
夏柏深看她们模样相似,一下子就猜到是谁。这可是未来丈母娘,肯定要好好讨好。
杨怡保养的很好,看起来才40出头的样子。人一看就很温和。但是花明德,一看就是凌厉之人。
花家的两个女儿,倒都是随了母亲。
杨怡一看见花半里就开始哭了起来。在场的两个大男人顿时不知道如何收场。
花半里一动不动,对母亲也不是没有怨气的,明明可以帮姐姐却还是没有。
这几年也会想她。只是杨怡生性不爱跟人争,嫁入花家之后事事听从丈夫的。
女儿虽然是宝贝,但是架不住丈夫的威严。谁曾想这样便会害了女儿。
这几年她也是消瘦不少,花明德不让她找女儿,只是偶尔给她一些照片。
花半里不常出门,照片也难得。
杨怡是真的后悔死了。
花半里站着不动,杨怡小跑过去。眼泪不停地流。你这死孩子,怎么这么狠心啊。
走了这么多年也不回来看看妈妈。妈就剩你这么一个宝贝啊。
花半里没有哭,不过再这么下去,估计会被她妈给拍死。
夏柏深看她情绪好一点了,赶紧把她们分开。
伯母,你看半里这不是回来了。以后我们常回来看你。
花半里看他一眼,凭什么就这么给我决定了,夏柏深摇了摇她的手。
也罢。
杨怡才从惊喜中回过神来,仔细看这人,长得着实英俊。
面目含笑,一看就知道脾气也好。
再看他们拉着的手,顿时就明白他们的关系。还懂得安慰自己,一看就是好孩子。
杨怡听到他说以后常回来看自己,高兴的不得了。
看自己女儿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也是默认了吧。
赶紧开心的拉着花半里说要回家。
半天花半里憋出一句话:不回去。
花明德立马又怒了:怎么,还想走?
你是不是想气死我们。
花半里哼了一句。
场面立马又冷了。夏柏深是真的头疼。
他想从杨怡这里入手比较快,赶紧简短的重复了一遍段白的事情。
杨怡一听,顿时眼泪又刷刷的流下来。
花明德在一旁听得好纠结。看见自己老婆又哭了,更是郁闷。
不能哄,不能凶。真是什么脸都在小辈面子上丢光了。
杨怡掉了一会儿眼泪,哽咽着声音说:这孩子也真是命苦。
明德,这次无论你说什么,我都要答应他们。
花明德一听这话,反问道:你说你站在他们那边?
夏柏深和花半里自是高兴,但是也没有理由见他们夫妻吵架的道理。
花半里不耐烦了:你们自己说去吧,我们去看看她,然后就走。
总之,我决定了。
杨怡看她这种举动,也是急了。
你站住,妈妈不是说答应你。这次说了几句话就要走。你眼里是不是只有你姐和段白。
说到后面又想哭。夏柏深的手已经在刚才被花半里甩了,现在他的安慰丈母娘。
伯母,半里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她心里也是想着你们的,不然也不会特地跑这一趟。
只是她过来是想着你们应该消气了,没成想伯父不答应。
这也是一时没想透。你别怪她。花半里依旧一声不吭。
只是黑着脸听夏柏深在哪里胡说。
花氏夫妇没有开口,夏柏深趁热打铁的说道:阿里说去看姐姐,我陪她就好。
伯父伯母你们先回家,晚上我们回来陪你们吃饭。
杨怡顿时露出惊喜的表情。她看着花半里。花半里无奈,随便点了点头。
花明德哼了一声。转身对杨怡喊道:回家。
杨怡走的时候拍拍花半里的:乖女儿,等下一定要回来,我会劝你爸爸的。
然后又把目光看向夏柏深,夏柏深了然。
我一定带她回来,放心。
到了公司门口,是花家的司机带着他们去的墓地。说是花先生交待务必让他送。
其实是怕他们真的走吧。毕竟自己女儿的性格哪能不了解。
要是惹怒了她,也许到他们死了都不一定回去奔丧。
花明德想到这个简直头疼,这生的什么女儿。要是儿子,肯定一顿胖揍。
花半里才不管他们的长吁短叹。路过花店买了一束花,墓地上的那个人果然跟花半里有五分像。
除开葬礼,花半里还是第一次来她姐姐的墓地。
花半里也不知道说什么,就静静的看着墓碑上的那个人。夏柏深也只是紧紧的握着她的手。
站了半晌,许是终于考虑好怎么开口了,只听见花半里说:白可能要来找你了,这次你们不会分开了。
嗯,这是夏柏深。下次再来看你吧,走了。
说完,拉着夏柏深就走。
夏柏深原本也想说我会好好对她的这样的话,硬生生的憋在了心里。
此刻已是下午,风还挺软。花明德还是怕花半里就这样走掉,期间偷偷给司机打电话,旁敲侧击的暗示不要让他们跑了。
老司机暗暗笑道,这几年花明德也是老了。想女儿也不说,只是暗自斗着气。哪有儿女知得父母心的。生养他们就注定为他们一生。
说起来,天下都是父母更心软的。
二小姐,你不知道,这几年,先生和太太都很想你的。
总是盼着你回来,这次回来了就不走了吧。
老司机是看着她们姐妹长大的,目光殷切的期待着她说好。
夏柏深突然明白花半里的个性是怎么养成的。无论是花明德还是这司机,
眼里都只有花半里,其实他们都知道他是什么人,但是就是憋着不问。
花半里更是懒得问,除了那个花夫人比较善解人意。
花半里跟夏柏深坐在后面,整个人慵懒的躺在他怀里。
只是嗯了几句。老司机也很忧桑,二小姐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只好问起夏柏深,他的心里跟花明德有点像,这哪里冒出来的小子,这是我家二小姐啊,怎么就被拐了呢。
虽然长得像模像样,谁知道什么品行呢。
怀着这样的心情,他问起夏柏深:这位先生是你的男朋友吗?
夏柏深老老实实回答:夏柏深,宁城人。半里也有说起过你。
这次我们恐怕不能久待但是下次我们肯定会多住些日子。
看这话说的多漂亮,花半里嗯了一声,依旧是什么话都不想说。
于是一路上老司机跟夏柏深聊的火热,夏柏深也就把祖宗八代都交代了一遍。
反正也是无关紧要的大事。不过他这可想岔了,花明德跟老司机是多年挚友,偶尔也是能听进去的。
花家在市中心的一处别墅区,几年不见,风景依旧。
其实那只外面的风景依旧,就连花家里面,也是一丝一毫都没有动过。
这五年,花家的日子几乎是静止的。
两个女儿的房间一层不染,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动过。
花氏夫妇终于盼来了花半里,夏柏深只是顺带的。
好像之前的那场子争吵压根就没有发生过,花半里看见父母也不吭声,径直去自己的房间。
然后挣脱夏柏深拉着她的手,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你陪他们聊天吧。注意不要被刁难。
然后就上楼了。夏柏深只好陪二老聊天。说是聊天,其实只是单方面的被问问题而已。
夏柏深怎么说也是众人眼中的高富帅,在商场见惯了各种人,哄起花母也是游刃有余。看得出来,花母对他还是很满意的。就是花父,脸色也比之前好了很多。
其实夏柏深还是觉得挺失败的,毕竟第一次上班竟然都没有带上东西,果然是太匆忙了。果断晚上给助理打电话安排下去。
花半里在自己时隔五年的房间睡了一会,夏柏深上来叫她吃饭。无论如何,今天是要在花家住下了。而且夏柏深知道,要想得到他们的同意,还是得来软的。
半里,醒了吗?
在夏柏深推门的那一刹那,花半里就醒了过来。原本也不是睡的很熟。
"醒了。我饿。"
花半里一觉醒来只剩下这个念头。好饿。许是因为今天都没有好好吃东西。
夏柏深一听心疼的不得了。轻轻把她抱起来,准备带她下楼吃饭。
花半里趁机摸摸他的脸颊。还好你来了。
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夏柏深都想哭了。
他们的家事的确是太乱。花半里脾气硬,尤其是对上父母,偏偏花明德也是那样。
看得出来,他们也不是不答应。之前的争吵,都是放不下面子。
花半里一回来就说要段白将来与花莺时同葬。花氏夫妇的震惊与不解可以理解。
可是夏柏深知道花半里更苦。段白现在还在医院躺着,但是为了让他安心,还是接受他将离去的心情跑回来。
自从知道段白的事情,他们也没有关于这个话题谈过。都是不敢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