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逝者(1 / 1)
“耽误了你这么长的时间实在是抱歉。还赶得上飞机吗——”。
从沙发上站起身,时臣与房门的距离正在一步步缩短。
那阵预定好的痛楚会在什么时候传来,身后那个人的声音会在何时突然靠近,他都再清楚不过了。
一遍又一遍,重演着。
原来人也会如此疲乏于循环。
硬要说是什么感受,那也只是无尽的空虚罢了。
不用去计算次数了,已经不用了。不论重复多少次,他都会坦然接受这一切。在避免引发一系列的蝴蝶效应前,他已经努力了相当漫长的时间。
已经完成了三次……根据那种不可能的理论与转换结界,他已经成功三次将异世界的灵魂换取到这个世界。
失误是在所难免的,前两次的从时间轴上就产生了严重的偏差。而第三次好不容易能对正时间,却又没能让灵魂正好进入那具“容器”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在不知道“容器”在何处的前提下,成功几率几乎为零。
从根源上的“偏差”证明了时臣的才华,就算是再平庸的魔术师,经历一遍又一遍的时间洗礼后,总归会有惊人的成就。
时臣自己本身并不会得知自己已经完成了多么让人不可置信的事情,恐怕就连有意促成这样的古德莱斯也没有料到,远坂时臣从根本上导致了莱斯纳家族的质变,他的尝试早已超越了平行时间的抑制,成为了整个事件的紧紧一环。
他已经习惯了接受死亡。
因为不论绮礼杀了他多少次,他仍会保留着每一次的记忆重新回到战争初始,时臣不止一次地叹息,为何时间不能倒流回他和绮礼都曾年少之时。
而他的绮礼不会记得,相反他只会把每一次的背叛当做第一次的策划来看待,永远地追逐着错误的男人,永远不会得知时臣独自经历着苦痛与孤独,以及在死亡的悲叹声中销声匿迹的那一次次结局。
应该说还是不知道比较幸福吧,时臣在心底宁愿让绮礼一直把自己当做一个可供背叛的无聊男人。
即便有了这样的觉悟,时臣却也有着别样的乐观。
比如说,终归都要死、并且都是要死在绮礼手上的话,实际上不是提供了许多“机会”吗?反正,绮礼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记得自己每一次死前说的话、死前做的事情,只要“被绮礼杀死”这个结局不会变,他就可以稍微满足自己的私心——每一次让自己“死”得离奇一点。
现在就是最好的例子,身后那把利刃距离他只有仅仅几厘米。
对时臣来说,背后被刺中,一脸惊愕地倒在血泊里,已经是十分老套的模式了。
他平稳地转身,在绮礼做出惊愕的表情前就紧紧抓住了那只拿住凶器的手,之后无比熟练地一击对准自己的心脏。
【“这次,就这样好了。”】
涌出的鲜血与疼痛都不值一提,时臣就这样依倒在了绮礼身上,一边倾听着对方结实胸膛里的心跳,一边喃喃自语。
“很痛的哦,绮礼。”
这就是知晓一切的时臣所做的犯规行为,明知不会留下任何可以让别人记住自己的痕迹,却还是每一次、每一次地用行动和只言片语告诉即将杀死自己的男人,他的心意与愿望。
然后,又一次坠入循环。
【“自己幽默起来会是什么样呢?”】
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时臣开始一本正经地“吓唬”绮礼。
“呐,绮礼,你其实没订飞机票吧。”
“呃……恩师,您……”
“开玩笑的。”
“……”
看着面部表情有些微崩塌之意的绮礼,时臣总算是有些了解到以前绮礼总是作弄自己的乐趣,不禁温柔地笑出声。
再次……
【“绮礼也是会生病的……”】
还是同样的地方,还是时臣最后交托绮礼各项事务的房间。
“绮礼,我稍微看了下你过去的病例——”
“是……”
对突然关心起自己身体状况的恩师有些摸不着头脑,绮礼只好应和着这意外的话题。
“上面说你因为吃太多过度辛辣的食物导致胃穿孔……是真的吗?!”
的确有过一次,但如果说全是食物导致的难免太不科学了……啊对了,恩师是魔术师的话也难怪没办法理解。
这样想着的绮礼只好中规中矩地回答:
“嗯……不过现在已经没……”
“这些宝石拿着。”
“?”
一小盒子亮晶晶的东西出现在绮礼眼前,全是晶莹剔透且价值不菲的远坂特制宝石。
“每一个都有定量的魔力储存在里边,治疗外用内用都适宜。”
“恩师,我觉得令媛应该更需要这些……”
看到一脸笑意的时臣,绮礼把说到一半的话收了回去,老老实实地收下了那盒宝石,还有另赠的Azoth剑。
大致的情况依旧没有改变,只是绮礼的心情变得些许微妙起来。
再一次……
【“想要隐瞒的事。”】
自己有多少次在这种时刻岔开话题,时臣也记不清了。
将能够杀死自己的剑赠与绮礼,在交付各种事项给绮礼前,他都会不符形象地提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事情。
因为对自己来说是已经发生过很多遍的事情,对绮礼而言都是第一次。
“绮礼,我一直想问问你,对于魔术师在科学技术上的排斥感,你是怎么看的?”
“这个吗……”
很认真地思考一会后,绮礼回答道。
“如果被刻意针对的话,对现代武器的不了解很有可能成为魔术师的弱点——但是,魔术师给人的感觉应该就是与世隔绝的呢。”
“……很好的见解呢,绮礼。”
“哪里,这也是最近才发现的事情……”
捕捉到绮礼不经意间的停顿,时臣将内心的悲伤按压下去,继续以轻松的口气说道:
“绮礼觉得守旧的魔术师怎么样?”
“怎么样……指的是?”
“嗯,就是大概的印象吧,绮礼对刻板的魔术师感到反感吗?”
奇怪而突兀的问题。
因为在绮礼看来,这种提问根本就是在试探他对时臣的看法。
不经意的,他脑海中忽然出现了某个因为马达发动声响而受到惊吓的笨拙面孔,和面前气质完全相反的男人脸庞重叠在一起后,莫名和谐。
“原本身为圣职者的我不应该说这些话,但对于传统的魔术师,我并不讨厌。”
“是吗。”
时臣笑了笑,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耽误了你这么长的时间实在是抱歉。还赶得上飞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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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插在其中的对话,多到数不清。
他作为一个迟早都会逝去的人,一遍遍地确认着。
在意的人与自己的距离,其实并不是那么遥远。
也一直等待着。
等待着循环被打破的那一天。
命运无法改写,循环对他意义只有让他更加看清自己。
总归会等到的。
他与他的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