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番外六（1 / 1）
午后，林间小道上。
青梵静静的牵着雪海的手，享受这难得的安宁，不日即将返回承安，那时候就再不得此时的清闲的。
“青梵，你为司冥行了簪礼？”虽是疑问，但语气却甚为平淡。雪海想起刚刚在风司冥头上看见的乾龙簪，才有此一问。
------那一年，柳衍取得石之玉精，一分为二，赠与青梵和雪海。接到玉精的少年欢喜无限，亲手制图雕成乾龙簪，与她所配的朝凤钗原是一对。
那在此世人眼里形体奇异却高贵非常的生物，蜿蜒盘旋在拇指大小簪头上的修长身体玲珑精巧却蓄势待发，龙首盼顾之间神态俨然帝王坐拥天下。
他佩戴七年不曾离身，如今，却是赠与了风司冥，看来她这朝凤钗也留不久了啊！这样想着，雪海精致容颜上竟然扬起淡淡的笑意。
“你不喜？”青梵随意的反问道。他与雪海相处的时候，是难得的舒心，不带半分试探和猜忌……
“没有。”她是真的没有，风司冥是青梵教养出来的孩子，灵巧聪慧，心计思虑也不失周到，纵然精明历练仍然不够，但加簪加冠，祝辞原本就是期望和祝愿，只要他努力做到了，便配得上乾龙簪。只是不知青梵的祝辞是何？
“你怕么？”青梵倏地停下脚步，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眸，似乎要看到她的内心深处去一般。
------北洛，承安，擎云宫。他即将再次涉足的地方，也是血色弥漫最为浓厚的地方。无论是他，还是雪海都不会喜欢那个地方的。
可他却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自入瓠中，可他却也顾不得了，司冥是他用心教养的孩子，他才十六岁，他承诺要保护他，却还是因为他的失误，让那个孩子陷入危险，绝龙谷一战是和塔尔擦肩而过，下一次是不是还会这么幸运？他输不起！
雪海会去往那个地方的唯一理由只有他，如此她可害怕？
“青梵，无痕。你在，我也在。”雪海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这样说道。
------怎么会不怕呢？承安京，擎云深宫中高踞王座的那个人几次作为留下的阴影不是那么轻易的就能祛除的。幼年，君氏山庄的那场大火，湮灭了君氏一族的同时，也带走了她的父亲、母亲，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还有君伯伯，那个她最崇敬的男人；五年前，承安天牢之行，差点就带走了她的师父，柳衍，这个世界少有的几个无私关爱着她的人之一……
只是，她却是无法离开他，无论他去哪，纵然荆棘地域，一起走便是。
听见她的回答，他缓缓的如墨的眼眸中的温情就那般一点一点的如冰消雪融的化开，落入她的眼里……
……
“雪海。”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雪海并不慌乱。在这道门紫虚宫中，能如此畅行无阻的也只有几人而已。
“师父。”回身屈膝，雪海并不意外会见到柳衍。
“再过几日，你便要虽青梵前往承安，你当真已经做好一切准备了么？”柳衍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静，看着眼前的女子，承安京诸事繁杂，她真的已经做好掺和进去了么？尤其是她的身份也不比青梵简单多少。
“当然。”她微微笑道。很早之前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那个时候甚至不曾想过会以青梵的妻子名号回去的，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身份什么的，其实从来不在她眼里的，也不再青梵的眼里。
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曾经的经历早已成为抹不去的烙印，化为此世行事的一条准则。纵然世事易变，可这颗心依旧。
看着端庄的站在自己面前，眸光清亮的孩子，柳衍心中暗暗叹一口气，脸上却渐渐浮出一抹清浅的笑容。“人有私心，概莫能外。然有些事不可为。”
“我知。”她自然是知道的，所以她只是迁怒而已。
她忽然想起自己应该还有一事需要和青梵说过明白。关于她的身世，亦关于一些经年往事。也不知他是否有这个空闲来听她说一说？这样想着她竟然有些无奈的笑了。
------若是他不肯坐下来听她说，不若将他绑起来，等她说完在放开也不迟！
抬眸看见柳衍清冷的眼底那一抹不易察觉到的担忧时，心，就不由自主地一点点紧缩，忽然就难过起来，这个看起来总是脱俗出尘、温和淡雅的男子……
雪海心中酸涩，裙裾一提已是跪倒在地。猛然间察觉到自己的存在或许是教他为难了，可为何还要维护至此？
“师父，我……是我不好，叫你为难了！”雪海猛然间才察觉，自己过往的许多作为或许是真的太过任性，因着父母的余荫，师父、青梵的纵容，还有香氏族人的宠溺，她从来都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哪怕她表现的再平和，依旧改不了骨子里带来的偏执，只肯相信自己的判断，却是没有想过这些关心、爱护着她的人会如何？
伸手将她托起，柳衍轻轻摇头，清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这个孩子，聪慧、美丽是真的，但纤细、敏感也是真的，天性良善，到底是太过温柔。这样的女子，真的适合介入青梵的世界么？
而青梵他------
------逃不脱的，终归逃不脱；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那个孩子，从来都是属于宫廷、属于朝堂、属于那纷繁复杂的尘世激流的；他不是被卷入漩涡，他是重新走回既定的轨道……
那是他选定的道路，从他转身的那一刻起，他将开始只属于他的道路，飞翔于只属于他的天地。
只是他也为自己选择了一个牵绊……
……
月过中天，街道两旁店铺兀自灯火明亮，门前各种小食货摊摆得满满。
青梵和雪海并肩而行，悠悠然一路闲看过去。
“青梵，很快就没有这样悠闲的时光了。”虽是这样的感叹，雪海的脸上却是带着淡淡的笑意，显然并不为没有这样悠闲的时光而惋惜。
“难为你困居一隅了。”抬手将她发髻上的珠钗扶正，眼里有着浅浅的歉意。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她摇摇头，眼睛望向那灯火璀璨之处。“三司收归一体，督点职权只在朝堂一人，看似宠命优渥，却是拿我你做靶，职权尽在你一人，荣辱也尽在你一人，将来要赏罚诛留也只不过是你一人。”她的神色变得浅淡。“我只是为你心疼。”最后一句很轻很轻……
青梵听她轻轻到来，并不意外她已经将他的处境看得分明，也听清了她的低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