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人生若只如初见（1 / 1）

第一次见到他是2005年9月1日上午10点。

那是高三开学第一天。15班教室里我正忙着和其他班干一起发书，新书的淡淡油墨味在鼻尖指尖萦绕，教室里闹成一片，要不是在抄作业对答案，要不就是在聊暑假的趣事。

突然教室一静，我顺着同学们齐刷刷的目光看到了教室门口探进来的秃头大叔。秃头大叔用凌厉的眼神在教室扫视了一圈，所有人都吓得静悄悄地各做各事。

“绍年，你出来下。”秃头大叔，也就是班主任王老五，向我勾勾手指。

我一头雾水走出去，心想总没有什么好事。王老五妥着所剩无几的头发，悠悠道：“我们班要转来一个新同学，你再去领一套书。”缓了缓，又道：“我安排他坐你旁边，班长你也照顾下他，这孩子怪可怜的。”我正想询问，一个踩着细高跟，留着大波浪头发的女人走了过来，她年纪四十出头的样子，却画着浓妆，带来一股浓烈的香水味。王老五热情地和女人聊起来，言谈中听出这女人便是转学生的母亲。

我便伸个懒腰准备离开，正面遇上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相貌很清秀，穿着深蓝色的校服，校服是其他学校的，洗得有些褪色，想必就是那个转学生。妈妈像个有钱人，儿子却一副寒酸样，莫非是私生子？

正好奇地打量着，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他的眸子，他的眸子是漆黑的，彷佛照不进一丝光线。好歹是未来同桌，我便微笑着想打个招呼，那人只是快速低下头，径直走开。

屌你老母。我有些尴尬，暗暗骂道。

拿完书回到教室，正好听到陈易做自我介绍。“....双耳陈，易水寒的易。”陈易冷着脸，声音很低，教室里没人敢出声。明明是看上去挺儒雅的少年，却散发着一股浓浓的疏离的气息，像冰，或者蛇。王老五连忙让他回到座位，开始热血激昂地进行高三动员。

“喂，我是左绍年，15班的头儿，以后你就跟着我混了。晓得了不？”我把书扔在陈易桌子上，压低声音，心想得给这家伙一个下马威。

陈易默不住声，自顾自地翻阅着书本。我平时骄傲惯了，也算是B中横着走的人物，却一天贴了两次冷屁股，越想越来气，不由得吼道：“你奶奶的......”讲台上飞来一只粉笔正中眉心，我捂着额头看到王老五眼睛冒着火。

今天真特么的是个黄道吉日。

开学第一天是模拟测试。同学都在唉声叹气，我却气定神闲，学校的理综出题老师简直毫无创意，每次题目都简单得无趣，英语语文随便考一个分数，总分就是年级第一了，应试教育不过如此。

但这次考试我却微微紧张起来。陈易每一科都比我先写完，然后趴在桌子上睡觉，简直是对我的侮辱和挑衅。

我强忍着不去看他，专心在试卷上。

考试一结束，陈易就背起包，很快地走出教室。我还在郁闷，肩膀突然挨了不轻不重的一拳。

“靠，张觉你大爷的。”

叫做张觉的男生哈哈大笑，细长的眼睛眯起来，像一只狐狸。仔细看会发现他的头发染成了栗色。张觉身旁是一个脸小小的男生，圆圆的眼睛下有一颗淡淡的痣。

“媳妇儿，在伤感什么呀”李子轩身高只到我的肩膀，又长得像小女孩一样，偏偏喜欢叫我媳妇儿媳妇儿的。

“滚，叫老公。”我没好气地说。

张觉看了看我旁边空空的座位，问道：“这小白脸怎么样啊？看上去一副自闭症样儿”

“别说他了，不知道哪个山区来的，还拽得像个鬼。”我叹口气站起来，拿出钱包，“想吃什么？我请客。”

子轩搂着我的腰撒娇：“媳妇儿真好。”班上的女生小声尖叫起来，我也顺势靠近子轩耳边，低低说：“谁叫你是我老婆。”尖叫声更大了，我俩背过身笑得发抖。

张觉一把拉过子轩：“无聊。”

“哪里无聊了，我俩可是国民cp！”

“要不要加入我们卖腐，做国民3p？”

“呕......”

初秋的c城还是热得像蒸炉似的，被当地人称作秋老虎，那时候教室还没有安空调，只有陈旧的电风扇在头顶吱吱呀呀地转着，吵得人心烦。这是一个寻常的周三，我无精打采地趴在课桌上，和鲜红的排名榜大眼对小眼。

事实证明，陈易运气挺好，凭语文140分的成绩把我挤到了第二名。成功地伤害了我的虚荣心。

我故意用笔戳戳陈易的胳膊：“年级第一，让小的瞅瞅你的卷子呗。”

陈易仍是一声不吭，当我发现陈易是对所有人都不搭理后，心情平和了些，毕竟真有可能是个自闭症儿童。

几个女生羞羞答答地跑去陈易那里问题，结果陈易直接带上耳机睡觉。我有点幸灾乐祸地看着那些女生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陈易多数时间在教室，不是上课就是睡觉，上课的时候倒是认真得很，背挺得很直。每次在教室外遇见他，他都带着耳机，不知道在听什么，一脸忧郁，生人勿近的样子。

我本来懒得注意他，但老班时不时就会问我陈易的情况，看老班那副紧张样，好像陈易是个□□似的。

直到那天我无意中看到陈易手腕上有很明显的疤痕，才大概猜到些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