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曰归曰归（1 / 1）

连夜，秦棣之被传入宫，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怀抱着自己唯一女儿的尸体，如同朽木一般一动不动。

他从未见过皇后这般模样，她脆弱的，好像一个寻常的农妇，口中哼着轻缓的歌谣，好像在哄孩子睡觉。

忽而，她看向他，露出一个惨笑来，“玉儿临走之前，要本宫将她与秦流觞合葬。”

棣之怅然，“公主与流觞，本不至于如此。”

是啊，不折于己手，却因己而折，是她害死了罗玉。

皇后似乎似笑，叫人毛骨悚然，她放下罗玉的尸体，为她擦干净面颊，“玉儿求本宫的最后一件事，本宫定然要帮她办到。”

“娘娘，想怎么做？”

她陡然站起来，身子因激动而颤抖，带着甲套的手指好像一道利剑般指向他，“你必须死！”

话音落下，大殿四角杀出了无数重甲士兵，秦棣之四顾，无路可逃，唯有直面皇后，“娘娘这样做，不是罗玉想看到的吧！”

“我只知道，玉儿的遗愿，必须达成！”她面目狰狞，一声令下，“杀！”

重兵包围，绝无生路。

就在此刻，屋顶破裂，一道蓝色的身影落下，剑光一闪，已经抵住了皇后的脖子。

“停。”来者的气息有些懒散。

士兵们应声不动，但仍然维持着可以随时进攻的姿势。

“是你。”棣之的惊讶，丝毫不下于面对这突然的袭击。

蓝光没有理他，而是抬起了头，声音嘲讽，“想不到无常刃竟落到了朝廷手中。”

宫殿上头的窟窿中，只看得到一道影子一闪而过。

蓝光靠近皇后，低声道：“放他走。”

皇后冷冷一笑，没有说话。

蓝光没有说第二遍，他的剑已代替他发出了警告，雪白如浪的剑身，割破她的脖子，轻而易举。

皇后沉吟片刻，微微低头，“让他走。”

棣之皱眉，“秦棠华！”

蓝光眼皮一跳，依然冷着脸，“让你滚没听见么？”

“我走了，你怎么办？”

蓝光嗤笑一声，“我怎么办？似乎用不着你这种三脚猫功夫的人来担心。这些人，困不住我。”

棣之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你一定要平安。”

没有人敢阻拦他，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蓝光低声道：“千万不要想着用人质来换你，你比他们值钱多了。”

皇后便笑了，“他已经走了，你放了我，我绝不会追。”

他便也勾起唇角，潮生剑没有一点松懈的意思，“明早，我放了你。”

一夜的时间，大概足够他跑出去了吧。

“明早？”皇后昂首，“那你的伤呢？”

他的剑如白雪，周身却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皇后继续问：“你的伤，撑的了一夜吗？”

蓝光微微垂眸，仍然是无所谓的神情，挟着她后退一步，随着他的移动，他们方才站过的地方，留下清晰的血迹。

“死不了。”他回答。

-

白马疾驰在路上

新筑的茅屋升起炊烟

闲坐在屋前的女子痴痴傻傻

一切恍然如梦

一切归于平静

干涸的血迹染乌了深蓝

如雪的剑身微微颤抖

重兵围宫杀机暗伏

蓦的一声鸡鸣

雪白的剑滚落血珠

剑下的人颤抖着跌倒

还捂着脖子上的血口

蓝衣的剑客冲天而起

迎着嗜血的武器

长弓拉成满月

剑客挥了挥剑

好像和世人挥了挥手

刹那间箭啸如风

守护的人都已走远

黎明被洞穿了千百个窟窿

忽而，紫色的晨曦升起

……

“棣之回来了。”

黄色的小花儿子在手中打着旋儿，默坐在门前的傻子突然开口。

秦济白雨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她站起来，一步步走向杂草丛生的小道。

路的那头，马匹踏地的声音由远及近，震得山谷微微颤抖，裹挟在百骑黑马中的一匹白马，沾染了刺目的血迹，低声哀鸣。

“棣之回来了。”

她重复，由着秦济白雨走上前，将她护在身后。

百名铁骑整齐划一，一步步向前。

她微微笑着，“棣之回来了。”

忽而一声箫音，在空中转了千百个调子，天下寻不出它这样的奇妙。

行进的铁骑停在原地。

苍老的男子一步步走出，身子逐渐挺拔，一双眼睛锋芒不减，他身后的人掩着身上的伤口，微微一笑，向着采薇走来，双目如同旭日。

“采薇，我回来了。”

-

昭国486年，罗玉公主病逝，驸马秦棣之悲痛难忍，追随而去。

皇上下旨，将二人合葬一处。

锦城郊外起了一场大火，将一切化为灰烬。

而京城之中，一个幼童被乳母怀抱着，走向风雨欲来的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