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若无其事（1 / 1）
不知是这偌大武魁府的空旷感，还是棣之依然沉默的态度，采薇的心七上八下，棣之走得那样快，这是从前绝不会有的，他一直说，自己的腿容易犯风湿，就是平时，也该慢慢走。
而她又怎么知道，他走得这样快，只是为了让她看不见自己的表情罢了。
锦城令呈上的卷宗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她“出生贱籍”！
无论他如何忍耐，却也没有办法做到全然若无其事。
采薇，采薇，如果这就是你欺骗我的理由，我会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不去戳破，不去挑明，只要你以后忠于我一人。
前厅左右列着两行紫檀木桌椅，他们一步入，便有奴婢端茶上来，采薇坐下，无意瞧见那奴婢年纪小小的，苹果圆的脸蛋，一边端茶，一边偷眼瞧她，好像把她当做了什么新奇事物。
“阿婕。”棣之唤她，采薇这才知道她的名字。
“是？”
棣之深吸一口气，“你去告诉府里的人，就说夫人来了，以后好生伺候。”
阿婕明显地一愣，眼睛扫过采薇，又极快地低下头，“是。”
恭恭敬敬地倒退着出去了。
茶是极好的，散出淡淡的清香。棣之端起一杯，茶盖扫过水面，热气蒸腾，停顿片刻，却又将茶盏轻轻放下。
“锦城令已经将卷宗呈了上来。”
采薇不妨他会说这个，手一抖，茶杯就在地上碎成了几瓣，她惊慌失措地矮下身子，着手去收拾碎片。一双大手握住了她的，熟悉的声音低沉地有些压抑，“采薇，我想听你说是怎么回事。”
“我……”她想了千万种开场白，却从未想到，棣之已经先从他人口中知道了此事，他们是怎么说的？棣之又信了多少？
她抬起头来，眼眶已经红了，“我没有照顾好爹娘。”
棣之抿唇，同是凄然。
将采薇扶起，听着她继续说，“那日我出去卖菜，爹娘都好端端地呆在家里，可等我回去，他们就都不见了，地上只有血，很多血，我在桌下找到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还有，司徒敏则的折扇。我找不到爹娘，我……我找不到他们……”
棣之咽下苦涩，“司徒敏则，是怎么回事？”
“你离家之后，他找上门来，是娘将他赶走了，所以，我怀疑……”
“你怀疑司徒敏则害了爹娘？”
采薇点头，又记起那日公堂之上，自己渺小如蝼蚁，“我去过官府报官，但是……”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棣之已经能猜出几分，在京城短短数月，他一个待命无职的武状元，也已经深感到了其中的圈圈道道，半分由不得人。
心中虽是悲愤痛苦，却不得不保持冷静。
采薇靠在他的怀中，感受着他的手一遍遍轻抚着背部。
这才是她记忆中棣之的模样啊，是巍巍的，不会倾倒的山。
良久，两人分开，棣之抬手将她脸颊的泪痕擦去，“别哭了，这件事，我自会处理。方才走得太急，我再带你，看一看武魁府吧。”
他牵起她的手，轻缓的步调让人放松。
不愧是天之骄子的府邸，前庭后院，山水园林，一应俱全，沿途的下人似乎已经得到了女主人来临的消息，行礼时带着京城下人特有的恭敬和谦卑。看来，那个叫做阿婕的女婢，应该是个挺能干的人。
棣之并不会说什么话来哄采薇开心，但是这一路携手，就已经让采薇的心情平复了许多。
突然，长廊那头转出一个人来，通身黑色的菱格皮甲，年轻的脸上一双眸子波澜不惊，他手中握着一柄短剑，背上却还背着一柄长剑。
他的脚步那样轻，一路走来，未发出一点声息。
看见棣之，那人俯首行礼，“主上。”
棣之点点头，“完成了？”
他的回答也很简短，只一个“是”字。不知怎的，采薇便想起蓝光来。
“这是我的朋友，秦流觞。这是我的妻子，陆采薇。”棣之为两人相互介绍，采薇微笑着，“秦兄弟。”
秦流觞微微抬起头来，采薇这才看清他的面目，极年轻的脸，并没有让人过目不忘的英俊，也毫无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张扬之气，但那种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淡然，却让人印象深刻。
他那双眸子波澜不惊地看过采薇，又重新低下头去，声音不卑不亢，“主母。”
采薇笑一笑，“秦兄弟不必如此客气，叫我采薇就好。”
他无喜无悲地应着，仍是一个“是”。
看起来，他似乎并不认同棣之所说的朋友关系，而是纯粹将自己摆在下属的位置，采薇看向棣之，将他习以为常而又无奈地笑笑，“流觞向来如此。”
“主上要是没有什么吩咐，属下就告退了。”秦流觞微一行礼，淡然离开。
两人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棣之苦笑道：“我在上京路上偶然救了他，他便非要以我为主，我想以兄弟相称他也不应，好生固执。”
这时，前厅传来一声高唱：“罗玉公主到。”
采薇眼角瞥见，秦流觞规律的脚步忽而顿了顿，随即加快了许多，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怎么又来了……”棣之神色怪异地看了采薇一眼，踌躇片刻，召过女婢阿婕来，吩咐她将采薇带去卧房休息，随即快步往前厅去了。
阿婕行一礼，首先就笑了起来，圆圆的苹果脸蛋甚为讨喜，“夫人，请随奴婢来吧。”
她在前头领翠，采薇在后头跟着，想着趁着棣之不在了解一下他在京城的事，便快走了两步，与阿婕并肩，问：“阿婕，棣之在京城过得好吗？”
阿婕恭恭敬敬地回答：“皇上钦点的武状元，自然是前程似锦，安享荣华。怎么会不好呢？”
“那，我听说皇上很欣赏棣之？可是真的？”
“是呀。”阿婕笑了，“可不是一般的欣赏呢！”
她笑容中有些莫名的意味，却又不知道是什么，采薇顿了顿，阿婕走出几步发现她没跟上，回过头来，“夫人，怎么啦？”
采薇勉强一笑，“没什么。”
阿婕似是感觉到自己说错了什么，也小心翼翼地不敢出声了。
到了卧房，采薇稍稍看了看，便坐在桌边歇息，阿婕侍立在侧，不一会儿，便听见脚步声，秦棣之出现在门外，却未进来，有些踌躇的神色，“罗玉公主她……想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