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番外（1 / 1）
“你们这是干嘛？三堂会审吗？”
从火车站回来以后，迟瑞、龙天泽，再加上闻讯赶来的沈虎，三人一起坐在书房里沉着脸审视翠翠。
革命党这个东西，真的很敏感。
尽管沈虎并没有像别的军阀一样对这类人士赶尽杀绝，但也绝不会有好感。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的两个得力干将看上的女人居然都是革命党！该夸他们眼光如此精准么？
呵呵，那该不会他女儿凌雪也是吧！←_←
迟瑞和龙天泽都没有开口，只是眼神不明的盯着翠翠，沈虎端坐在沙发上，轻咳一声，率先问道，“你真的是革命党？”
“唔，现在还不是，不过以后一定会是。”翠翠还是很坦诚的，毕竟现在她真不是。
“吴翠翠，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了吗？”沈虎气愤地拍了一下桌子，指着迟瑞对翠翠质问道，“迟瑞是沈军的参谋，你身为他的妻子，竟然还想去参与革命？”
沈虎的反应在翠翠的料想之中，不过他现在已经不是金城的天了，就算他有意见，最后做决定的始终是现任督军龙天泽。
所以她干脆把目光投向了在一旁装雕塑的两人，平静且认真地说道，“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仔细的去了解过孙先生提出来的三民主义，也不清楚你们愿不愿意去相信。但现在军阀割地各自为政的局面却是不争的事实，日本人狼子野心在一旁虎视眈眈的观望着，我断言，在不久之后，他们一定会有所行动，等到国仇家恨都摆在眼前的那一天，争地盘已经变得不重要了，而那时候，你们就会了解我和小桐的信仰……”
如果说童小桐是因为相信孙先生相信革命能救国，那么翠翠则是真正的见识到了国破家亡的惨状。
没有人能比前世死于战乱的她更加了解未来会发生的惨痛事情。
每每回忆起那段过往，她都会觉得身心疲惫，甚至会止不住的有些颤抖……
在回迟府的路上，迟瑞能感觉凌雪紧紧地扯着他的衣袖，这是一种她极度害怕并且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他知道她一定是想起了前世那些不开心的回忆了。
但是又能怎么办呢？那是他没有参与过的曾经。如今他能做的只是紧紧抱着她，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
翠翠以为迟瑞会好奇，可是回到家吃过玩洗完澡躺倒床上以后，他还是没有开口。
“迟瑞，你为什么不问我？”翠翠实在忍不住了，她翻了个身趴在迟瑞旁边，用手肘撑着身体，低头凝视着他，“你都不好奇我经历了些什么吗？”
“我好奇，但是我不想你再回忆一次那些不愉快的过往。”迟瑞抬起手轻轻抚上凌雪的眼眸，“我从你的眼睛里已经看到了你的悲伤。”
翠翠拉下了他的手腕，无奈一笑，“我好像什么都瞒不过你。”
“睡吧，已经很晚了。”迟瑞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直接将翠翠搂到了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如果参加革命是你的选择，我不会阻止你的。”
虽然早就大致猜到了迟瑞的态度，可是听他亲口说出来，翠翠还是感动的无以复加。
翠翠可以为了迟瑞妥协所有的事情，甚至牺牲她的性命，可是唯独这一件，哪怕迟瑞反对，她还是会继续下去。
“迟瑞，或许我现在这么说，你并不会相信，可是用不了多久，日本人真的会对中国发动全面的进攻。”
迟瑞没有回答，翠翠就靠在他的胸口继续说道，“原本前世我以为离开你就是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了，可是当我真正地面对杀戮的时候，才理解了那句话‘只有子弹打在身上才知道什么叫作疼，只有血溅在脸上才知道什么叫作恨。’……”
曾经的翠翠被禁锢在了金城这片狭小的天地里，她以为他们几人的那些爱恨纠缠就是天大的事儿了。
但当她去到了更广阔的天地，才发现自己是有多么的幼稚。
原来她一直被困在了迟府这个一亩三分地的深宅大院里，目之所及也是如此的愚蠢。
“迟瑞，你知道吗？我曾经经历过的枪林弹雨，比你还要多。”说起那段过往，翠翠自己都觉得也有些不可思议，“有好几次，我都险些被流弹打死，或者被炮弹给炸死，在最绝望的时候，我也曾想过，是不是干脆就放弃好了？可是我的心里却一直有一个信念支持着我一次次活了下来，你知道那个信念是什么吗？”
“是什么？”
“因为我怕如果我死了，那就连想念你都做不到了……”贴近迟瑞的胸口，翠翠静静的听着他的心跳声。
遇见迟瑞是翠翠痛苦的开始，但也是她最幸福的时候。
在烽烟乱世中，她可以丢掉所有的东西，缺不忍心忘却他送她的那条项链。
每次看到那条项链，每次回忆起关于迟瑞的一切，就是翠翠活下去最大的动力。
迟瑞收紧了搂着翠翠的手，强压下满腔的心疼和怜惜，尽量语气平静的追问道，“你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他想要转移话题，因为迟瑞感觉到自己胸前的衣服已经隐隐被几滴炙热的液体打湿了。
“我认识了一位革命同志，叫做老周，虽然我没有亲自加入，可是我也协助他送了好多次情报，其中一次就是去的广州。”
迟瑞的法子还不错，翠翠顿时敛了泪意，说起自己的曾经骄傲的往事的时候，语气里还有几分得意。
“协助他？”迟瑞觉得有些好笑，“你怎么协助他？”
“帮他掩饰身份喽。”翠翠的枪法不好，也没有迟瑞那么好的身手，当然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怎么掩饰的？”
“呃——”刚才还口齿利索的翠翠突然顿了一下，“就那样呗。”
敏锐的察觉到翠翠的隐瞒，迟瑞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说实话！”
“那个，我乔装成他的妻子。”翠翠的声音渐渐变弱，“我们就是假装的夫妻，替他掩饰身份而已，去送情报就打着去探亲的幌子……”
“……”
本来是很正经的讨论革命的话题，可是因为翠翠的一个不小心，把不该坦白的东西全给坦白了……
于是迟参谋顿时就吃醋了，现在什么狗屁的革命根本就不重要了好伐！现在重要的是，媳妇都要变成了别人的了好伐？虽然只是名义上的，但是迟瑞还是很不开心！
在对翠翠做了长达一个小时的‘思想教育’以后，迟瑞身体力行的告诉了翠翠，她究竟是谁的老婆！
第二天一早，迟瑞神清气爽的去军营了，翠翠躺在床上捂脸挺尸，真是自己作死的节奏啊！
所以黑历史什么的，千万不要去挖啊！！！
三个月后，童小桐果真回来了。
这三个月里，对于翠翠，龙天泽并没有派人去监视她或者询问什么的，反正他知道迟瑞自己会有分寸就是了。
再说了，就凭龙天泽以前对翠翠做的那些混账事情，如果再惹恼了迟瑞，他一个不爽带着人马单出去过怎么办？
所以，现在翠翠还是以前怎么过，现在就怎么过。
童小桐回来的那天金城下起了毛毛雨，所以翠翠并没有带赫儿前来，只是让迟府的司机陪着过来了。
下车后，童小桐立刻给了翠翠一个大大的拥抱，“我好想你啊。”
“唔，我也想你啊。”翠翠拍了拍童小桐的肩膀，好半天才拉开她，“这儿人多，咱们回去说话吧，为你准备的接风宴早就摆好了。”
一直沉静在和翠翠说广州风光里的童小桐直到车子开进了督军府才反应过来，“怎么不是去迟府么？”
“迟府里可没你想见的人。”翠翠先一步下了车，“快进去吧。”
“谁说没有了，我想赫儿不行么？还有心儿，她还是我接生的呢！”童小桐哼了两声，终究还是跟着翠翠下了车。
她的箱子自有下人去处理，翠翠就直接带着她进了屋子。
饭厅里，丫头们已经将饭菜给准备好了，四副碗筷，不多不少。
“督军和迟瑞人呢？”翠翠环视了一圈，没看到龙天泽和迟瑞的身影，就对站在一旁的丫头说道，“快去告诉你们督军，说他心心念念的人回来了。”
“喂，什么心心念念啊？”童小桐红着脸推了翠翠一把，“我和他可没关系。”
童小桐的话音刚落，步入饭厅的龙天泽就自然的接了下一句话，“那是我和你有关系行了吧？”
翠翠和童小桐同时回过身去就见龙天泽和迟瑞两人一身戎装的回来了。
不比不知道，她们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童小桐还真不必翠翠差！
翠翠身材高挑，而且身为人母的她敛去了以往的凌厉，现在身上有一股子温和的感觉，而童小桐则是朝气四射的，虽然个子较为矮小，却一点也不损她与生俱来的气质。
看到迟瑞后翠翠就走过去帮他外套脱了，又挽着他往饭桌走。这举动她做来自然极了，因为平时在家里的时候都是这般。
可是旁边的龙天泽则是又小心眼了，他将目光投向童小桐，像是在说，你看看人家。
但是童小桐不知道是不明白他的意思，还是不想明白，干脆直接无视了他的眼神，转身自己入席了。
“……”于是傻站着的龙天泽有些郁闷。
桌子是方形的，四个人坐，翠翠和迟瑞夫妻俩自然是挨着的，那么童小桐就是想避开龙天泽也不可能。
这一顿饭，按理来说应该是开心的，可是却只有翠翠一个人在说话。
她一边帮迟瑞夹菜，一边跟童小桐闲聊。
童小桐倒也是个话多的，聊开了连饭也顾不上吃了，搁下碗就手舞足蹈了起来，“翠翠，下次我一定要带你去广州，你都不知道那边有多好！还有还有，我听了孙先生的演讲才算真正的明白了，什么叫做‘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好啊。”翠翠笑着点点头，“下次我和你一起。”
“你的孙先生有没有告诉你说‘食不言寝不语’？”龙天泽瞥了一眼她几乎没怎么动过饭碗，沉着脸舀了碗汤给童小桐，“吃完饭再聊不行么？”
“女人说话，男人别插嘴！”这会儿童小桐一改刚才的羞涩态度，直接喷了回去。
“童小桐，你在我的地盘上好吗？”龙天泽被她气笑了，“还有，你们两个就这么当着沈军的两个领导人的面谈革命的事情，不怕我把你们抓起来关进大牢吗？”
童小桐闻言斜了他一眼，“革命革命，革的就是你们这种人，现在当着你的面说一遍省的我之后还要浪费口舌。”
“……”翠翠无语，小桐，就这么直接把你回来的目的说出来真的没关系么？
龙天泽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发现这个童小桐还真的是他的克星啊，每次她一开口，他几乎都是无法招架。
这段时间其实他和迟瑞也在翠翠的引导下接触了不少关于革命的事情。
他们毕竟还年轻，比起有些固执和执拗的沈虎来说，倒是很快就接受了。虽说不会立刻响应，但是如果日后真的以后天下大乱，投身革命倒也是个保全沈军的好法子啊！
因为翠翠和童小桐久别重逢，于是这顿饭一直吃了两个小时才结束。
尽管很想留下来听听关于孙先生的演讲，可是翠翠终究放心不下家里的三个孩子，只好拉着迟瑞告别了。
但是当他们刚走到门口，童小桐就追了出来，“你们要走怎么也不等我啊？”
“等你做什么？”翠翠停下脚步回身望着她，“你当然是住在督军府了，该不会想跟我们回迟府吧？”
“我是你的客人啊！”童小桐郁闷了，“吴翠翠，你就把我一个人丢这儿啊？”
望着童小桐那副哀哀怨怨的样子，翠翠顿时觉得自己就像是负心的陈世美一样！
可她是么？明显不是啊！
翠翠偷偷拉了下迟瑞的衣袖，低声问道，“怎么办啊？”
“迟府没客房了。”迟瑞将翠翠拉到身后，面无表情的扯谎，“你要去只能睡柴房，你确定吗？”
开玩笑，就算不是为了给龙天泽机会，迟瑞也不会带童小桐回家的，看着她刚才和翠翠那个熟络劲儿，要是带她回去了，翠翠八成会跟她彻夜详谈吧？
“迟府没客房了？”童小桐嗤笑一声，同样面无表情的望着迟瑞，“迟参谋把房子都用来堆柴火了么？”
迟瑞不是一个擅长吵架的人，更加不想和童小桐在这里扯，于是干脆利落的拉过翠翠就大步往外走，“信不信随你。”
“喂——”童小桐跑了两步跟上他们，紧紧拉住了翠翠的另一只手腕，“你不许走！”
翠翠有些无语，她要是真把童小桐带走了，龙天泽绝对不会同意的，于是她再次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迟瑞。
只是迟瑞深知不能和女人讲道理，所以干脆对着站在后面看戏的人喊了一声，“喂，你再不说话，我只能带她回去了。”
听到这话，龙天泽才慢悠悠的晃荡了过来。
翠翠被他这幅悠闲的样子弄得十分郁闷，于是干脆利落的抬腿踹了他一脚，“你倒是给点反应啊！”
结果龙天泽还没说话，童小桐望着他衣摆上的脚印先不爽了，“翠翠，打狗也要看主人的好不好？”
打狗也要看主人？
呵呵，那么问题来了，谁是狗？
“……”不是，童小桐，你几个意思？
龙天泽被她气的说不出话来，翠翠和迟瑞则是对视一眼，都默默的低下头捂着嘴，死死地憋着笑意。
意识到自己口误的童小桐立刻解释道，“不是，我是想说，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我没动手，我动的是脚！”要是知道童小桐这么的口是心非，翠翠早就狠狠的踹龙天泽几脚了，她挽着迟瑞的胳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那我们就先走了，明天我带赫儿过来看你。”
“喂——”童小桐还想追，但是先一步被龙天泽给扼住了手腕。
“她踹我你不高兴么？”龙天泽慢慢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俯下身凑近她，“你干嘛急着为我出头啊？”
两人的距离很近，童小桐甚至能感觉到龙天泽的呼吸都打到了她的脸上。
刚才是下意识的反应，现在解释的话……她该怎么解释啊？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童小桐脸上闪过的微红不是那么明显，明明是心疼的话，出口却变了个味道，“我刚才说了啊，打狗也要看主人的！”
龙天泽本来想问‘你觉得我是狗吗？’，但是想想这个问题实在是太打脸了，于是他机智的换了个问法——
“那你是我的主人吗？”
堂堂金城督军，被人说成是狗？如果这句话不是出自童小桐之口，那么说话的人一定已经被龙天泽给五马分尸了。
“我的意思是……”
童小桐张了张口，突然不知道接下来怎么解释了，因为突然加剧的心跳声已经让她的心绪完全紊乱了。
看出她的紧张，龙天泽一边拖着她往里走，一边问道，“童小桐，你当初说陪我睡的话，还作数么？”
“当然不作数了，我都说了，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童小桐瞪大了眼睛，梗着脖子反驳道，“那天就是我脑子发热，不对，是我脑子进水了，也不对，是我脑子冒泡了……”
“哦——”龙天泽应了一声后就没下文了。
直到把童小桐一路拉上楼，送到他为她精心准备好的房间门口才开口道，“那你想找个男人吗？我陪你睡！”
“……”童小桐愣愣的张大了嘴巴，露出了一副像是当初龙天泽听到她那些彪悍的语言时候的表情，“龙天泽，你说话能不能……能不能含蓄一点啊？”
什么‘你想找个男人吗？’，这是什么鬼？
“哦，你喜欢含蓄的啊？”龙天泽斜靠在门口，抿着唇想了想，又道，“那……童小桐小姐，你现在想睡我么？”
“……”这TM的哪里含蓄了？
“一走就是三个月，回来也是只告诉吴翠翠，童小桐，你到底当我是什么？”憋了一个晚上的问题，他终于问了出来。
童小桐真的对于龙天泽是个很特别的存在，她来到他生命的时间点不早也不晚，刚刚那么巧。
除了吴翠翠以外，龙天泽最感兴趣的事情就是兵权。
他早前想要兵变的想法硬生生的被翠翠给压了下来，而第二次有这种冲动的时候，是童小桐的一杯酒把他给泼醒了。
他们的关系是什么？朋友吗？不算。情侣吗？更不算。
龙天泽可能自己也搞不明白，所以他才想问问童小桐。
“当你……唔，曾经想把你当一夜情的对象，这个算是回答吗？”
也许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相处模式就是这么的奇怪，当龙天泽强势的时候，童小桐就喜欢逃避或者闪躲，可是当他有些迷茫的时候，童小桐又会站出来当主导。
所以这会儿，她干脆利落的推开了房间的门，又扯着龙天泽的衣领将他给拖进了房间，“一夜情也好，什么都好，做一次不就知道了么？”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不是么？
唉，等等，这句话是这么用的么？好像不是吧……算了，管他的！
世界这么大，奇葩处处有，也许龙天泽和童小桐就是这么奇葩的一对组合。
一年后，他们的婚礼上面，童小桐拉着翠翠的手，深深的感叹了一句，“说好一夜情的，现在变夜夜情了！”
“……呵呵。”
现在，也只有这两个字能表达翠翠的心情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们俩一个是翠翠的知心姐妹，一个是翠翠前世曾经愧对的人，只要他们幸福就够了，方式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