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31、淮涟的记忆(1 / 1)
流族之宫的长长走廊尽处,悬着一盏碧绿的宫灯。
宫灯之下,孤寂的少女抱膝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月光交融着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在高大的男子出现的时候,少女的脸如白瓷破碎般迅速地垮下。“这里是哪里?”她的声音飘荡在夜空里,带着奔波的疲倦。
流煊蹲下来,与她的眼睛平视,“这里是以后你呆的地方。”
淮涟低声道:“我想回家。”
流煊伸出手,手心里躺着一块玉,“淮家已经不存在了。”
少女怔怔地看着那块玉,那是淮家族长的信物。“怎么会……”她没有接过玉,只是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他。流煊收回玉,眼神怜悯。
淮涟就这样留在了流族之宫。远离江湖的少女开始静下心面对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她却不知道在白塔之端的祭司看到她的时候,她的命运齿轮又重新转动,这一次直接将她推向了地狱。
流煊初登王位,王权早已屈服神权之下。老去的祭司开始物色自己的下一代接权者。而流煊也开始暗暗培养自身势力。只是因为祭司内部权势倾轧,神谕混乱不明,无数子民无辜牵涉其中,结果丧失生命。
流煊站在大殿之前,望着一旁直冲云霄的白塔。几天之前祭司们刚刚宣布新的一条神谕。
他手指微动,一片乌云悄无声息地移到白塔之上,死亡的阴影从此刻开始,徘徊其上,长达十年之久。神谕的内容是:“以灵护国。”短短四字,无数忠臣子民被逼跳塔自杀。祭司还在振振有词,“死去的灵魂将永远守护吾族。所谓忠臣,必须以死为证。”
流煊看着那些白衣飘飘的祭司,“下一代祭司,孤要亲自选拔!”
白衣黑发的少女悄悄地躲在门柱后面,她看到一个戴着白色帽子的女郎慢慢走进流族之宫。
正是午夜时分,那个女郎如入无人之境,大大方方地走在月光之下。淮涟看着她拿出一只长嘴葫芦,弯下腰仿佛在凝视什么,然后一抹红色的烟慢慢流入葫芦之中。月光之下,她竟然听到隐隐的凄厉之音。
这时一群白衣祭司从白塔里走出来,看到女郎,皆是勃然变色。为首的祭司难得失去了平日的稳重,失声喊道:“收魂者?!”
淮涟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收魂者,没想到是如此清丽的女子。
蝶零摇了摇自己的葫芦,“这里这么多怨灵,你们怎么不管?”
祭司们面面相觑,总不能说这些怨灵就是他们需要的吧。
她眨眨眼,“你们怎么不说话?啧啧,这里有问题呀。”说完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为首的白眉祭司。
对方平静下来,淡淡地说道:“不要多管闲事。”
蝶零抬头,忽道:“你们看看月亮。”
淮涟抬头一看,皎洁的月色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绯红烟雾,在黑色的云朵里透着诡异的红光。祭司们沉住气,他们自然知道那是杀戮之气染成。蝶零眉眼一敛,“早知你们流族信奉神谕,我初到此地便遇冤魂无数,这所谓神谕,恐怕只是你们谋权得利的借口。”
白眉祭司再次沉声道:“你不过是初出茅庐的丫头,不要多管闲事,不然引祸上身谁也救不了你。”
蝶零收回长嘴葫芦,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闲事我自然不管。”她说完便转身离去,风吹得她那白色的披风高高扬起,月光洒了一地白霜。
后面的祭司们眼神互换,准备围击她。白眉祭司朝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动手。一群白衣祭司悄无声息地退回白塔。而白眉祭司眼睛转向长廊下看痴了的少女,心中暗道:“怎忘了这还有一个宿主!”
淮涟被他那阴沉沉的眼睛一望,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却不懂他为何要如此看自己。
淮涟转身逃开。
西方残月越发苍白透明,空气里遍布死灰色的寒气。一只苍白纤细的手慢慢伸出绯红色纱帘,淮涟怔怔地看着那只手,那仿佛是一只死神的手,慢慢地朝她伸过来,伸过来……纱帘忽然被高高撩起,一张不怒而威的脸露出来,正是初醒的流煊,“为何出现在这里?”冷厉的剑芒直刺淮涟的喉咙。
淮涟惊得瘫倒在地,“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她趴在地上开始哭诉。
流煊收回手,剑芒消失在空中。他有些无奈地下地,将哭得昏天暗地的少女拦腰抱起,将她安置在床榻上。“你早已没家了。”
淮涟抱紧他,“你可以……你可以带我回家的。”她开始无理取闹。
流煊苍白的手抚摸着少女的黑色长发,“你刚才看到什么了?”
淮涟抬起脸,泪意朦胧的双眼直直的越过流煊的肩膀,看着窗外朦胧渐消的月色,“一双可怕的眼睛。他就这样看着我,好像要夺走我的东西……我不懂,不懂这里的一切!”
流煊松开手,“你听错了,先睡一觉。”说完他急急地出了门。
淮涟满脸惧色,在后面凄厉地大喊:“你去哪里?别丢下我!”流煊却没再理她。他的寝殿大门开着,凌晨的冷风伴随着月光的冷意,席卷了淮涟颤抖的全身。
流煊站在高高的大殿之端,冷眼看着偏居一隅的白塔。宿主?他低喃着这个词。白眉祭司竟然将他的话当成耳旁风,想要亲自选拔下一代祭司。他怎么会再次拱手让权给他们?!
流煊嘴唇一抿,他看到宫殿之外一个白影正在踽踽独行,不禁低喊,“来得正好!”
宫殿之外,蝶零徘徊了一夜。长嘴葫芦里的怨灵早已蠢蠢欲动。她微叹一口气,此时此刻她正处于一场梦境,梦里冰天雪地,流族之宫的白塔顶端一个乌帽猩袍的官员正对天无声呐喊。她置身塔下,依附着塔门的柱子,静静地看着梦境里发生的一切。以灵护国,多么拙劣的借口!蝶零看到了这些怨灵的来源。看来这闲事,她得管管了。
一缕阳光斜斜照来,第一块冰雪融化的时候,淮涟走出了梦境。她抬眼,正看到流族之宫的宫门缓缓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晨光里,对方启唇,“蝶零。”
正是这流族之王,流煊。
蝶零微微诧异,“你怎知我的名字?”
流煊走近她,“按辈分,你还得喊我一声师叔。”
蝶零一扬眉,“想不到我的三师叔如此年轻。”
流煊见她认出了自己,便不再多言,直接问道:“昨夜你可是到我宫中收魂来了?”
两人一边走向大殿,一边交谈。蝶零点点头,“遇到一群祭司。他们阻止了我。不过,”她微微一笑,“我还是收了一些怨灵。不想,竟都是师叔肱骨之臣的亡灵。”
流煊也不在意,只是袖中的手指微拢,“你来得正好。”
蝶零看向他,流煊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转开话题,“下一代祭司,我要亲自选。而我需要你的一助之力。”停下脚步,望着白塔下走出的一群祭司,流煊继续说道:“他们也在寻找下一代祭司的宿主。”
蝶零诧异:“宿主是什么?”
流煊眼神一黯,“历代祭司皆是虫脸花身,若要幻化为人,需要宿主吸走花虫。”
蝶零一怔,“想不到平日看上去如此高洁的祭司竟是这样的出身。你,为何不废祭司一职。”
流煊只是摇头,“时候未到。这一代祭司若为我所控制,方才有可能。”
蝶零皱眉,“那么,你找到宿主了吗?”
流煊转过身,“你。”
她倒退一步,“你确定你不是在开玩笑?!”
流煊眉一扬,“师侄不愿意?”蝶零一时语塞,竟拿出辈分来压她!
而另一边,淮涟因为恐惧跌跌撞撞地冲出流煊的寝殿。却被一双大手拦腰抱起。失去功力的少女如同羔羊,被安置在猎人的肩头只能无力挣扎。
不知走了多久,她被一把扔在地上。一群人围了上来。淮涟睁开眼睛,几盏长明灯悬在她的头顶,面前是几个白袍祭司。她竟然被劫到了白塔里。
她挣扎着起来,为首一个有着长长白眉的祭司伸出手往虚空上一点,一道光弧点中了她的眉心。淮涟定格在原地。她有些害怕地看着面前眼神阴沉的白眉祭司。对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小姑娘,不要怕。我们是来救你的。”
淮涟一动不动,连表情都被法术凝固了。
白眉祭司继续问道:“你想不想回家?”
淮涟眨了眨眼,对方满意地点点头,“我来告诉你,”淮涟睁大眼睛看着他,“王骗了你,你还有家。”一行泪从淮涟眼睛里流出来。
紧接着一道光芒从祭司指间悠悠亮起,淮涟只感觉自己全身血液都往眉心那一点涌去,白眉祭司低沉的声音模模糊糊地响起,“心性的迷失,往往就在一刹那间,让人心为我所控,你必为我所用,你可听清?”
淮涟晕倒在地,只是那句“你必为我所用”一直徘徊心底。
流煊带着蝶零赶到白塔之时,十几个祭司站在大厅,正恭迎他们的到来。白眉祭司朝流煊一弯腰,“王可找到宿主了?”
流煊巡视大厅,并没有看到想要看到的身影,他面上风平浪静,心中早已疑虑重重,“大祭司何以如此问孤?”
大祭司连忙道:“王曾说要亲自选拔,我等怎敢插手。只是祭司之位关乎民族兴衰,不敢袖手旁观。”他顿了一顿,见流煊未露怒色,继续说道:“世上宿主难得,吾等也在留意着。不知王心中可有人选?”
流煊转身朝一直在边上看着好戏的蝶零挑了挑眉,“孤已有人选。”
蝶零不情不愿地站出来,“祭司大人,昨夜你叫我不要多管闲事,不知当了你们的宿主,算不算多管闲事?”
白眉祭司面上不变,“既然是王选的,自然不算多管闲事。”他身后的祭司们却全都脸色一变,收魂者的出现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走出白塔后,蝶零皱眉,“他们看上去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流煊自顾往前走,随意地回道:“不要小觑他们。这里毕竟是流族之宫,他们知道你是我选的宿主,你要多加小心。”蝶零出师不久,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时候,对他的话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流煊不见淮涟身影,心中疑虑更添了一层。
灰暗的光线从大殿一隅悄无声息地爬在长长的走廊,尽处一盏孤灯只是摇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因此异常清晰地透过冰冷的空气传入经过的人的耳朵里。
流煊一天未见淮涟,心中已经预感不妙。此刻睡不着便走出来透透气,却听到了这毛骨悚然的声音。他朝那盏孤灯走去,幽绿的光芒下,只见一个绿衣女子正坐在地上,双手捧着红色烟雾一点点地咀嚼着。发出的声音是骨节剧裂的声音。他无奈摇头,拍了一下她的肩头。
正吃得忘乎所以的绿衣女子转过身,却是蝶零。她那一身白衣因着绿灯的缘故,染成了碧色。她齿间残留着些许红色,衬得灯光惨绿惨绿,流煊蹲下来,与她的眼睛平视,“你怎么还是改不了吃怨灵的习惯。”
蝶零咽下最后一口,将长嘴葫芦盖上,“谁叫你这宫里冤魂这么多,与其让它们在这里害人,不如给我当零嘴。”
“好吃吗?”
“不好吃。”蝶零老实承认道。要不是葫芦塞满了,她也不想吃它们。
流煊无奈一笑,心情却低落了下去。不知还要多少亡灵,才能推了这坚不可摧的白塔。
蝶零抬头看着夜空,正是夏日,繁星满天的夜空美得如天堂。她只是盯着那朵绯红的月亮。“我虽不会夜观星象,但也看出这夜会发生不少事。师叔不用提前准备吗?”
流煊手指微动,“我恐怕护不了那孩子了。”
蝶零诧异地看着他,“什么孩子?”
他站起来,“大祭司已经蠢蠢欲动,你听我一言,不要去与他们斗。我去找她。”蝶零后来才知晓流煊口中的她是指那个白衣黑发的少女。
蝶零没有听流煊的话,她站在长廊檐下,看着白眉祭司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对方的眉毛虽已经白如雪,容颜却年轻英俊。加上眼神的阴沉,整个人透着阴柔的冷酷气质。淮涟暗叹流族的驻颜术果然名不虚传。“这宿主,你恐怕当不了了。”他止步廊下,淡淡地说道。
“为什么?”
“死人怎么能当宿主。”
流煊步入白塔之时,一声凄厉地笛音骤然响起。他快步朝着声音来源走去,白塔此刻空无一人,无数盏长明灯却一路燃烧而来。大厅里的灯盏更是摆成数个同心圆。圆心站立着一个白衣黑发的少女,此刻正低垂眉眼独自吹着长笛。
听闻脚步声,她长而妩媚的眼睛缓缓抬起,红色烛焰在她眼眸里默默地燃烧跳跃着。一缕笛音陡然灭了一排的烛灯。
流煊面对她,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淮涟放下长笛,慢慢越过烛灯走向他,“我想回家。”她满脸殷切地望着他。
流煊艰难地吐出一句话:“你的家早没了。”
少女眼眸里的火焰燃烧得更加旺盛,“你到现在还骗我!你把我抓到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流煊伸出手,“你跟我来。我告诉你。”
月光下,红色的光点渐渐弥漫出来。白眉祭司朝半空缓缓划了一个圈。红点幽幽地飘向那道光圈。
蝶零不禁倒退一步,环顾四周,数十个白袍祭司正默默地看着她。他们到底还是讲公平的,没有以多欺少。
蝶零压低白色帽子,手伸向自己的小腿间。“小鱼,看你的了。”她低声道。一把鱼形小刀赫然握在她有些颤抖的手中。
她双手合掌,刀尖朝上,正是厚而湿润的鱼唇。一缕白光从鱼嘴悠悠荡漾出来,滑入夜空刹那便幻成了一条巨大的白蛇。对方红色光圈急速飞转而来,白蛇张口一咬,咔嚓一声,无数的怨灵扑飞散去,又重新聚拢。白蛇尾巴一扫,光芒化巨剑,直直地朝着白眉祭司眉间点去。蝶零的白色披风在夜风里高高扬起,手中的鱼形匕首光芒大增,无数条白色光芒幻成小蛇朝着空气里的红点咬去。
白眉祭司伸出两指,轻轻捏住来势汹汹的巨剑,一丝血却从指间缓缓流出。
蝶零趁机一扬手,“去!”怨灵闻血而来,纷纷围着白眉祭司流血的手指。身后白袍祭司们开始微拢上来。
白眉祭司指尖一颤,甩开了怨灵的纠缠。扑身而来的白色大鸟却让他生生倒退了几步之远,蝶零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她竟不知何时幻化出一只白色大鸟,正驾驭着它将他压在了地上。
女子眉一挑,再次暗叹流族的驻颜之术。面前的白眉祭司因为些许惊吓,肤色白里透红,当真秀色可餐。白眉祭司被蝶零的眼光一扫,顿觉自己被轻薄了。当着众多属下的面,跌倒在地更是颜面扫地。他一咬牙,指间光芒一击,生生折断了蝶零的大鸟双翅。
蝶零手中的鱼形小刀却在此刻化成一支笔,大祭司只感觉眉心一凉,一点血印已被点了上去。剩余的祭司们看得清清楚楚,顿时一惊,那是收魂之笔!
白眉祭司知晓自己已落在下风,若想翻身已是不能,因为此刻他被收魂之笔压住,自身魂魄正被一点点吸走。他心神一凛,指尖光晕渐渐形成,蝶零往里一用力,笔尖已深入三分,此刻她好胜心一起,早已将流煊的叮嘱忘在脑后。而白眉祭司指尖光晕一闪,却是朝着那些祭司而去。正欲转身而逃的白袍祭司们被那光晕所牵引,渐渐朝着蝶零聚拢。
白眉祭司被吸去一魂三魄,忽然嘴角一扬,露出阴凉一笑,“女娃争强好胜,竟连自己性命也不顾了吗?”
蝶零尚未来得及反应,只感觉浑身一痛,如同被万千虫子同时咬去一块肉。对方竟心狠手辣到如此!她手一时无力,收魂之笔扎根已深,故而她松手之后依旧留在白眉祭司眉心。但是那其余的祭司围着她,手指翻飞,招来无数怨灵。
蝶零倒在地上,原来自己也有被怨灵咬的一天啊。那些怨灵本就积着仇怨,此时又饥肠辘辘,纷纷朝着地上细皮嫩肉的女孩子大快朵颐。蝶零起身欲拿出长嘴葫芦,却被一只苍白的手抢先拿走。正是即将魂飞魄散的白眉祭司,对方眼神阴沉:“今日便给你个教训!”
流煊拉着淮涟方走出白塔,淮涟忽然停住脚步,拉住了他的袖子,“你要带我去哪里?”
流煊转身,“去见一个漂亮姐姐。”
淮涟摇摇头,“你又骗我,你是想带我去那个地方吧。”
流煊微皱眉,“你以为我要带你去哪里?”
淮涟叹道:“他们都告诉我了,我是最好的宿主。”然后她抬头,继续说道,“我虽然不知道宿主是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流煊无奈,“他们的话你都信,你怎么不信我的话呢?”
淮涟有些茫然,“那我应该信你吗?”
流煊拉着她继续走,“等你见了那位姐姐,你就知道了。”
淮涟依旧不肯走,她抱住一旁的柱子,“我哪里也不去。我宁愿当他们的宿主,也不要跟你走。”
流煊弯下腰,心平气和地劝道:“他们不是什么好人。你再不乖,我就护不了你了。”
淮涟看着他,“为什么要保护我?”
流煊一愣,“我想保护一个人,从来不需要理由。”
他要保护她,竟然是如此理所当然的一件事。淮涟傻傻地看着他,“以前也有个人说他要保护我,可是后来他废了我的武功,又把我一个人丢在江湖不管不问。现在,我是不会相信了的。”
流煊又皱眉,“我跟那个人不一样。”
淮涟只是摇头。因为淮涟一直不肯走,又拖住了流煊的袖子。流煊终于看出了些许端倪,“淮涟,你被大祭司控制了。”
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什么控制?”流煊头一疼,这幻术真是了得。
不知过了多久,淮涟慢慢说道:“你在担心什么?”
流煊抬头看了看长廊另一端,隔着大殿,他不知道对面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心底已经有了些不安。淮涟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又问了一次:“你在担心什么?”
流煊心头一跳,他拉着她的手,开始狂奔向长廊尽头。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失态。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数十个白袍祭司齐刷刷地跪在地上。他们面前躺着刚刚死去的白眉祭司。绯红的月色照在他们身上,空气里到处是红雾与血气。流煊越过他们,一把孤零零地鱼形小刀被丢弃在地上,而白色披风下躺着闭目的蝶零。
流煊弯下腰,试图扶起她。蝶零睁开眼,呼出一口气:“别。”她只说了这个字,便闭上了眼睛。流煊拍了拍她的脸,却沾了满手的鲜血。他眼神一沉,将披风掀开,身旁的淮涟尖叫一声,女子的肉身早已被啃得七零八落,几乎只剩骨架。
“蝶零?”流煊低低叫了她一声,她眼睫微动,但始终没睁开眼。
淮涟蹲下身,“她怎么了?”
流煊方才想到还有个淮涟,他的心沉沉往下坠,他竟连一个也保护不了。他看着她的眼神如此沉痛,竟让淮涟心底一颤。
流煊重新将披风覆上蝶零身上,然后转过身,“孤会厚葬大祭司的。”
那数十个祭司叩地齐呼:“大祭司遗愿,一日不选出新祭司,一日不准下葬。”
流煊呼出一口气,“孤的宿主为你们所杀,新的祭司一旦确定,你们不得入流族之宫半步!”
祭司们面面相觑,最终俯身谢恩。
淮涟一动不动地看着死去的蝶零,她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