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十八(1 / 1)
春末夏初,微风正暖,湖里的凤鳞鱼游得格外欢畅,偶尔跃出湖面溅出的是这方空间里唯一的声响,阳光洒在湖旁亭内端坐着的两人的衣角,给亭内添了一股暖意,从背面看去男子搭着女子的肩膀正轻声说着什么,正是一副你有情来我有意的好风景。
不过如果谁说这两人有情有意的话,我第一个揍死他。亭内的两人正是我与自称是司命的柳彻。不过目前司命的脸上是一副焦急到扭曲的表情,原因貌似是我听了他的话后面无表情而......吓到他了?
“我的小姑奶奶,你给我个表情啊,是惊讶?愤怒?不相信?......你别吓我啊,好歹给我个表情啊......”
我被旁边这个啰嗦的司命吵得头晕脑胀,我也很惊奇自己听说柳彻不是帝君而是司命时内心竟没有一点波动,也许因为今早在池中醒来已经隐隐约约地猜到了什么,只是不敢再细想下去,我不想知道那个人是否骗了我,我一直的行为是否只是他漫长生命里无关仅要的一场戏,演完了,打赏点银子,也就散了。
旁边的司命还在啰里吧嗦的嘟囔着什么,我也懒得去听,心里乱七八糟是地想着在人界的柳彻一向是面无表情的挖坑让你跳,为何回了天界后如此有谈性,难道下一次界封的不仅是仙力,连性格也能改变么?
我头疼地扶了扶额,想着若是听他这么说下去可以直接去见周公了。我阻了他的自怨自艾,对他说:“好,停。现在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好吧。”
司命乖乖的住了嘴,点了点头,双眼亮晶晶的,像是等着先生提问的乖孩子。我为自己的想象力默默的吐槽一番,司命他老人家的年龄比我大了一倍不止,如此年纪还在卖萌,真是......该死的可耻。
我顺了口气,抖了抖身上出的冷汗,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按照仙规,下界投胎的仙人不仅要封了一身仙力,也要封了曾经为仙的记忆,按理说如果不是在死后回归仙位的话是无法自己想起来的,而柳彻我很清楚在山洞的时候是死不了的,仅隔了一夜的时间就上界归位,难道是在山洞里被野兽吃了不成?我打了个寒颤,若真这种死法,原因的十之八九在我,我瞄向司命,这家伙不会向我讨债吧。
司命没有注意到我诡异的眼神,自顾自的滔滔不绝:“还记得在宫中我替你挡的那一击么?哎呀,那时可真是凶险万分啊,一道白光飞一样的冲着我的背后就过来了,我硬是咬牙硬挺下了那一击,心想作为哥哥怎么能让妹妹受伤呢?谁知那道光进入我的身体里不仅没有对我造成伤害,反而解了我的记忆和仙力,正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我目瞪口呆地瞪着讲的正开心的司命,面前这只难道是排命格排的太久连说话都带上了说书人的味道。不过我还是听到了我想听的,原来是那道士的一击没打中我,倒是把司命阴差阳错的送了上来。
我擦了把脸上的口水,正想着要不要幻出个扇子挡着,就看司命还有讲下去的架势,连忙换了另一个问题:“好了,我明白了。那你告诉我,你是司命,那帝君......”说到这我顿了顿,有些恍惚,司命也难得的没有插话,而是略有紧张的看着我,我缓了一口气,继续说道:“那帝君,是不是......重华?”
重华两字一出口,我就泄了力一样摊在座上,司命搭在我身上的手紧了紧,将我扶着,并没有直接答话,一改刚才的不着调,面色沉静,待我看向他时郑重答道:“是。”
听到这一声是,我以为自己会很伤心,或是很愤怒,但现在我却平静的很,也许是因为心里早就有了猜想,只是现在被证实了而已。我甚至可以很冷静的重新思考我与重华的差距,我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仙,化形不过百年,而重华早已高居庙堂之上被众仙景仰,我与他的差距何止是云泥之别,我没有姣好的容貌,极强的仙力,连对付一个小小的妖精都差点赔上了命。如此不堪的我如何能配得上他,也许连昨夜的一晚也只是帝君的施舍,毕竟我是因为他的一口仙气而差点丧命......
我脑中混乱的东想西想,原本还想找重华问清楚的勇气也没了,想着去了也只是自取其辱,何不就这样断了,至少让我留住昨夜的回忆。
直到司命推了我一下把我叫回现实,我才恍然觉得刚刚司命好像一直在说什么,不过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心想也不过也就是他的喋喋不休罢了,我眼神越过司命投向他身后的小径,明明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到我眼里却一丝绿意也无。
我眼睛失焦的盯着路面,错过了司命脸上一闪而过的奸诈算计的笑容。
我拒绝了司命留我在府中的建议,踩着虚浮的脚步出了门口,招了一片祥云,漫无目的的飘着。风吹在脸上凉凉的,心想明明今天暖的很,如何有凉的感觉,伸手擦了一下才发现我已是泪流满面,心在这时才开始痛起来,一阵一阵闷闷的痛,我疼得缩紧了身子蜷在祥云之上,手攥成拳头塞进嘴里也止不住呜咽和一直在流的眼泪,湿了一片祥云。
这明明是最好的结局,明明是最好的结局,为何我会如此想哭,明明知道他一直在骗我,却还疯了一样想去找他,想去看他,就算被赶出来我也想再看他一眼。
理智与情感在我头脑中打得天翻地覆,我攥紧了身下的祥云,拼命的深呼吸,压抑着止住哭泣,想着就去看一眼,就远远的看一眼也好,看了一眼就离开,远远的离开,找个世界隐居也好,去地府求碗孟婆汤饮下也好,我不要再记得他。
心里想着我就驱使着祥云向上冲去,结果却撞在一个薄薄的结界上,撞得我刚哭完的脑袋头晕脑胀,我才想起像我这种小仙是连踏入帝君所在的地界都不被允许的。
我凄然而笑。站在祥云之上,我笑得泪湿衣襟前仰后合。罢了,罢了,这就是命,连最后一眼都不得见,还在奢望什么?
我踏着祥云潇洒转身,却在转身的一瞬间心塌陷了一角,任凭阳光照射,也再填不满那里的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