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二十二章(1)(1 / 1)
“咱们也庸俗到开口就是钱的地步了啊。”
“要是开口连钱都谈不了,这么些年不白活了。”
堂鹊点头称是,“好吧,那咱们就来谈谈吧。”
杜光奇一脸头很疼的样子:“你是知道我最近刚被调到财务部,故意捅个篓子坑我呢吧?”
她面无表情,左手扯过一张纸巾,捂到鼻前,凶狠地醒了一下鼻涕。
把纸团准确地丢进垃圾箱,堂鹊转过来严肃地回答:“没有。”
杜光奇叹气,“行,那你说说,怎么会出现这么大一个纰漏?”
看着摊在面前的财务报表,堂鹊别过头,“报上去的时候没仔细看,漏了一个小数点。”
杜光奇抽了抽嘴角,“这笔数目,我和你分摊一半。你自己垫,有问题吗?”
“没问题。”她自知理亏,急忙答应下来,只希望杜光奇别再说她。
她的感冒过了一星期,完全没有好转的趋势,反而愈演愈烈。
见到她那副病怏怏、可怜兮兮的样子,杜光奇摆摆手,“算了,你先出去吧。”
出了杜光奇办公室,堂鹊整张脸就沉下来了。
这次要垫4万多,这几个月算白干了。
事件起因是那日她去和沈愈琴吃饭,把本来该由她自己做的事情交代给了小安。小安第一次接触这样的事务,虽然堂鹊已经再三叮嘱过,还是出了岔子。上交报表的时候,小安又没有先给堂鹊看过,更要命的是财务部那边接收报表的也是个实习生,没有再次核算,便造成了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大乌龙。
新人培训的时候,不知道和这群实习生强调过多少次,做最终确认前要和上级前辈核对,总是有人没听进去。前辈们又会告诫在带新人的他们,务必要自己进行最后把关。
她正在感叹不听老人言的总是要吃亏,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震,划开解锁后看到陆治贤的信息。
说起陆治贤,自从他们赢了奖金后,堂鹊就没怎么在公司里见到他了,倒是在朋友圈里看到他出差去了深圳。她才想起他的客户好像都是11月、12月要结婚的,而且订单数量远没有自己这么多。到底是一起为奖金奋斗过的同志,陆治贤人不在公司,还是经常在微信上用大前辈的语气勉励她。
这不,他今天刚回来就约堂鹊去攀岩了。
堂鹊有时想想,自己和陆治贤相处的过程也蛮奇妙的。起初两人因为李晓梦和孙俊的婚礼煞费脑筋,接着又为了婚博会的奖金齐心协力,但这些经历谈来却轻描淡写,甚至那过程堂鹊也记不住太多,不过是普通同事之间的交往。他们知道了彼此的星座(现代女性【bi——】交朋友简直离不开星座了)、毕业的院校、喜欢的作家、生活方式、爱吃的菜式……也许过个个把时候,他们也会像当初知道的那么快速一般,把这些统统忘得一干二净,毕竟他们都是现代人,早养成了做不成好朋友就自动把对方资料从脑海里删除的习惯。
社交媒体功不可没,当我们在现实中和某人相近的时候,聊天窗口的前三位总会有他。堂鹊没想过和陆治贤聊起来竟和当初跟杜光奇侃大山一样轻松愉快,她本以为像陆治贤这样的皮囊里装着的,都该是爱装逼的大爷呢。
一来二去,两人在微信上是熟得跟牛排似的了,可现实中见面仍旧是点头微笑罢了。
堂鹊总是警惕着关于陆治贤的传言,不管是同事有意无意让她听到的议论,还是她作为女人的直觉,都在提醒她陆治贤不是小白兔而是大灰狼。
嗯,还是披着羊皮的那种大灰狼。
可能是堂鹊太久没回复信息,陆治贤又发来一条:
下午老地方,走不走?
他说的“老地方”,是市区一家有名的攀岩馆,上次婚博会结束后陆治贤约她去玩了一次后,堂鹊就彻底爱上了这项运动。可惜最近工作繁忙,身体虚弱,实在没有办法再去体验——当然,现在还加上另一个可怕的理由:“囊中羞涩”。
于是她爽快地回复:约!叔叔出钱我们就约!
订好了下午的行程,堂鹊便朝着中午的目的地——食堂,走去。
她约的自然是犯错的小安。
早上她发信息给小安说要一起吃饭的时候,小女生回了个哭脸给她:师傅,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不要打我T-T
堂鹊当然不会打她。
但沉默不语的气氛比真刀真枪的打骂更让人害怕。
她自小就有这能耐,在对峙或争执中,保持沉默,却酝酿着更大的爆发,杀对方个措手不及。领教过她这能耐的人,都恨不得撕开她的嘴要她说上哪怕一句话,或是不能忍受她的死寂而拼命数落着她的不是。
就像别的小孩子面对大人的鞭子都会哭着求饶,堂鹊却咬着牙一字不发,最后被打得皮开肉绽。
她妈妈说过,这就是贱骨头。
小安坐在堂鹊对面,双手绞在一起,垂着头不敢看她。
这是她第一份实习的工作,原本不是她中意的岗位。可听了公司培训时刚拿了奖金的堂鹊的演讲后,竟然被激励得想踏踏实实地好好干上一阵,而被分配给堂鹊打下手也是她意料之外的惊喜。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堂鹊。
是自己的疏忽,也是自己对自己太有信心,但小安心里也有些怨怼。若说前辈把关那么重要,这次事堂鹊也有失职的地方,怎么搞得好像所有责任都在她这个实习生身上似的?
听说这次损失的数目有九万多,要是让她来赔……唉。
想到这,小安的头垂得更低了。
“现在知道叹气了?”
堂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悠悠地飘了过来。
小安一惊,忙回道,“嗯嗯,师傅,我知道错了。”
堂鹊眯起眼睛,她并不喜欢这么敷衍的认错。
急切的语气夹杂着恐惧,生怕对方说出惩戒或责骂的话来,就和明知道要挨打还闭着眼祈祷这一拳不会打下来的举动一样——
“错在哪了?”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冷得没有温度。
“错在……做事不细心,没有小心检查,交东西之前没有给你看……”
小安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在说话。
堂鹊接着问:“那下次要怎么改正?”
“下次……下次我会认真做好工作,好好检查,然后……然后交之前给师傅你先过目。”
小安说着偷瞟了一眼堂鹊,又被她那张没有表情的冷脸吓得把头低了回去。
看着小安,堂鹊想起了她大学时代带过的学妹和学弟。
是不是有些人总觉得,只要自己卖个萌、服个软,做错什么事就能一笔勾销了呢?
“知道这次事情造成多大的影响吗?”
“知道……”
“多大影响?”
“财务部……财务部报错了数目,副总怪罪下来了。”
等了一会儿,小安没有继续说,堂鹊又问:“还有呢?”
小安吞吞口水,把听到的说了出来,“还有……还有财务部的同事因为这件事把所有账目和报表都重新核算了一遍……”
“准确地说是财务部的实习生重新进行了核算。你知道财务部有多少实习生么?”
“5个……”
“那你知道这一次有多少报表要重新核算么?”
“……很、很多……”
堂鹊接下去,“所以,因为你的一次失误,造成了别人的超时工作。凭什么别人要为你的错误买单?”
小安一愣,更是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显然她之前并没有想到这些。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只是坑了和你一样刚从学校里出来的几个实习生罢了。”堂鹊冷淡地说着,“那个接收你报表的实习生不知道被他的同门嫌弃成什么样了,但这件事你们都有责任。人都害怕肩上担着责任,可人在世上,总是要有担当。我不是要你知道自己错了,而是希望你明白,在一个团队里,任何一个人做的事,都对团队里其他人有着责任的负担。”
小安咬着唇,“师傅……我知道了……”
“也许你们会想,作为前辈的我们没有提醒你们要给我们核对,所以这里头也有我们的责任。”
像是知道小安所想,堂鹊顺着说了出来。
小安眨眨眼,看向堂鹊。
“但是你们都不是三岁小孩了,难道我们还要像奶妈一样,天天赶在你们后头教你们怎么做事么?”
小安没料到堂鹊会如此直接把责任撇得一干二净,心中惊讶万分。
这就是师兄师姐们说的,公司里的前辈欺负后辈的手段?
天下的乌鸦果真一般黑!
见小安的表情瞬息变换,堂鹊也明白她必定在埋怨自己。
她摇摇头,想独当一面的人,总能想通这句话的道理。想不通的,也就不在她的教导范围内了。
她对后辈的教导一向不强求,听得明白的就继续跟着,听不明白的便没缘分了。
“行吧,先吃饭,我饿死了。”堂鹊摆摆手,“赔款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垫上的。”
“诶?不用我们赔吗?”
“嗯。”
听到这,小安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