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少年左相(1 / 1)
一座红色雕漆重楼前,两扇黑漆大门油光发亮,十来个仆奴在长阶下摇头晃脑扫落叶,手中的扫帚将零星稀疏的落叶扫到这边又扫到那边,压低的视线在看到前方一辆软红色马车的时候,手柄一顿,眼神却愈发谨慎起来。
果不其然,那辆马车在驶到这座重楼面前之时,那十来个仆奴都扔掉了手中的扫帚,掏出了明晃晃的弯刀,直直向那辆马车奔去。
车夫见状欲扬鞭加快速度,却被一刀砍伤,从马车上直直跌落。马车被勒紧缰绳稳稳停下,十几个人对视一眼手举弯刀一点一点将马车围拢。
“大胆歹徒,你们可知马车里的人是谁?”车夫眼中虽有惊惧,看到这种情景,他还是无法不出言阻止,毕竟,这车里不是一般人。
有人嫌他语多,用刀柄敲晕了他,然后一步一步向马车围去。
“动手。”有人唤一声,十几个人便齐齐举刀向马车砍去。
这种情况下,马车里若有人,必死无疑。然而就在他们的刀锋就要触到马车边缘时,一阵香风拂过,他们手中明晃晃的弯刀统统落地,砸出清脆而整齐的声响,伴随而起的是他们群起彼伏的哀嚎声:“我的脸,我的脸,我的眼睛……”
“滚回去告诉你们主子,他的一番好意我们相爷受领了,改天一定亲自登门道谢。”一只纤纤玉手轻轻撩开淡黄色窗帘,冷冷丢出一句话。
马车周围七横八竖的十几个人捂住脸哀嚎不已,他们早已抓破了脸,地上血迹斑斑,还有人因为疼痛几欲把自己的眼睛生生挖出来,尽是一番惨不忍睹的景象。
车帘放下,马车又不缓不急开始驶动,路过之时,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车夫也随着马车消失在那条路的尽头。
马车停在一偌大府邸长阶前,赫然是方才那辆简约却不失庄重的马车,长阶上站着七八个奴仆,见到马车到来,他们都恭敬垂下了头。
这时,刘管家急急忙忙从长阶上跑下来:“公子回来了。”却在看到车前那个留着血的车夫,眼神尽是担忧,“这是怎么回事?”
一只纤长玉手撩开车帘,出来一个鹅黄色织锦长裙的俏丽女子:“管家,车夫受伤了,把他送回去好好包扎一下。”
“是。”管家应下,随后上来两个仆人把昏迷的车夫架了下去。
“灵姐儿,这是怎么回事?”管家担心地看了一眼车里,明显是想知道车里那个人的情况。
“路上遇袭,有人要杀公子。”那个被称为灵姐儿的俏丽女子绕过刘管家的搀扶,轻轻一跳,跳下了车。
刘管家惊惧,眼睛瞪得老大:“这光天化日是谁那么大胆,公子可有受伤?”他一脸急切。
“管家,我没事。”有两人恭敬低头撩开车帘,车里的人弯身走出,声音冷淡,不包含一丝情绪。
他一袭冰蓝色对襟窄袖长衫,衣襟和袖口处用宝蓝色的丝线绣着腾云祥纹,靛蓝色的长裤扎在锦靴之中,直直立在车前横木上。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愈见他眉如墨画,面如桃瓣,他的肌肤上隐有光泽流动,双瞳闪着琉璃色潋滟的光芒,仿若一眼就会将人吸进去。这种容貌,这种风仪,好像超越了人世间的一切美丽。
刘管家看着他,瞪着大眼,一眼不眨。
“管家,做什么呢,又发呆,公子累了,要早些休息了。”乐灵动了一下发呆的刘管家,刘管家忽然惊醒,脸上尽是尴尬的慈爱笑容。他也并非没有见过容貌绝色的人,不说别人,他的老主子左相冷易也是美男子一个,他看着也看了那么多年才适应,现在来一个容貌更谓出尘的公子,他短时间也适应不过来。
看着刘管家一副笑呵呵的模样,乐灵也不再打趣,只笑着道:“管家你看着公子都快一年了,怎么还没适应呢?”话说完,刘管家又是不好意思一笑,乐灵看看刘管家,又看了一眼缓步从轿踏上走下的蓝衣男子,忽然觉得刘管家有这样的表现也实属正常。她跟在这个人身边都有三年了,看他这么一张美艳绝伦的脸还是有些不适应,更别提刘管家了。
这个蓝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男装打扮的冷半月。
她的发丝用一条同样质地的蓝色锦带绑上,锦带上镶嵌着一颗无暇玉色的宝石,在明亮的光线下荧荧发亮。
“灵儿,叫你别老打趣管家怎么就不听。”冷半月淡淡一语,语气算不上温和却也不冰冷。
“我没有,我就是……”乐灵看着冷半月,眼睛明亮地眨着。
刘管家见状接道:“也就灵姐儿愿意跟老奴多说几句话了。”一张脸上笑得慈霭温和。
冷半月见刘管家一副心甘情愿的模样,遂也没再说些什么,径直上了长阶。身后刘管家把下人又安排了一通,然后才小快步跟着她们上来。
屋里早已准备了好了热水,冷半月沐浴之后,换上了洁净而明亮的白色锦服,内松外紧十分合身,发丝也用上好的白玉冠束了起来。
“公子。”有人敲门。
冷半月应了一声,那人推门而入,却是一身青衫英气不减的青芒。
“小姐猜的果然没错,是黔王。”
冷半月点了点头,这黔王名唤云乾宇,在众王爷中排行老四,自她出现在朝堂上之日起就与她为难,今日竟这般大胆,直接在官道上动起手来了。
“黔王不顾皇家威严,官道上公然劫袭朝廷命官,若是皇帝知道了……”青芒双眼闪动着莹亮的光芒。
“不可。”冷半月摇了摇头,“黔王固然为恶失礼,却也是皇帝亲手足,皇帝定然不会为了我这么一个根基不稳的左相发狠处置他。况且黔王也不是一个傻子,今日他没有达成目的,定然早已毁尸灭迹,哪里还会等到我们去找由头。”
也是,自她一年前凭着左相冷易一纸为子承袭相位之时很多朝中官员就看不惯她了,更何况是知道她只是左相冷易的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之后,他们便愈发肆无忌惮。朝中大臣多忌于她的位置不敢明着与她对抗,但这几个有袭位封地的皇家贵胄就大不同了,皇帝虽因顾念先帝旧情,矜然应允她承袭左相之位,但其中又有多少信任她也不得而知。其中,恶戾锋芒正对她的正是这黔王云乾宇,虽然她与他并没见过多少面,但到底是结了仇。
“难道我们就这样放过他,这皇家之人怎就这样不可理喻?”青芒不甘心。
“这些王爷们大抵认为我这个私生子不仅没有资格进宫为官更没有资格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相,庶民如鸦如何能栖梧,不过就是因为如此,我冷半月才想让他们看一看,寒鸦有骨,亦非寒枝不依。不是我不能做,而是得看我想不想做。”冷半月手中把玩着一颗黑色晶亮的棋子,话落,棋子落。棋子黑白纵横,却是一盘自己与自己下的心棋,上面黑白棋子旗鼓相当,看不出输赢,但这一子下,白子溃不成军,黑子大获全胜。
黔王,近日就给你送上一份好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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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玉楼乃是南凤京都第一红楼,里面的姑娘色艺双绝,朝中官员无一不曾往这里下过重金。更承蒙这些高官的庇护,华玉楼的生意蒸蒸日上,日进斗金,更招揽来了不少域外之人。华玉楼第一红楼之名并非空穴而来,也非名不副实,相反,来过这里的人无不感叹这里风仪高雅,俗世均沾,才华满腹的读书人来这以文会友,高官商甲来这寻求美貌养眼,皇家贵胄来这涉猎新奇,总之,这华玉楼绝不是一般的青楼,当然,这里面的女子莫不是才貌双绝的妙佳人。
大殿之内,一个两米高的朱漆方台,背后是粉色雕花画屏,方台旁边是六根浮雕流云的大柱,上面则是花纹纵横勾勒的白色稠幔,稠幔旖旎垂下,方台中间有几个眉眼妖娆的粉衣女子在扭动着纤细的腰肢,还不时朝下面几欲流出口水的男子暗送秋波,这场面怎么说怎么暧昧奢靡。
“小姐,这地方……”青芒朝外看去,大殿里的一切尽入眼帘。这地方未免也太过奢靡,轻浮了吧。
冷半月此刻正站在窗边,青芒能看到的她当然也全部看到了,她自然知道青芒说的是什么意思,遂轻笑道:“这地方怎么了,我觉得很好啊。”
“小姐,你是不是……”青芒看着冷半月纤长的身姿欲言又止,她好像从来没有看见小姐对哪个男子稍稍有一点兴趣过,现在她发现小姐对这华玉楼兴致盎然的模样……
“华玉楼乃是京都第一红楼,这里面的女子定也不赖,听说最近来了一个绝世美人玉肌雪,你难道不想看看她什么模样?”许是看久了,冷半月离开窗边,枕着手躺在榻上。
青芒关了窗户,看了一眼冷半月道:“任她是怎样的绝色美人,我也不感兴趣。”
冷半月睁开了眼,眉眼挑了挑:“也是,这天下好像也只有君曜能入得了你的眼了,早知如此,当日在楼里就应该把你许配了他,要不然你也不会因为他连欣赏美色的心情都没有了。”
“小姐你又胡说,我什么时候看上那个叶君曜了,好好一个男儿,竟去做了偷儿,纵然他有几分容色,青芒我也不会看上他。”青芒给冷半月倒了一杯水,冷半月笑着伸手接过,看着青芒眉角轻扬:“你看不上他?”
“看不上。”青芒坚决。
“你看不上人家人家可看上了你咯,他还三番四次求我将你许了他,我念想着还留你几年打算拖一阵,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