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才选[五](1 / 1)
白玉枝头,忽看蓓蕾,金粟珠垂。半颗安榴,一枝秾杏,五色蔷薇。何须羯鼓声催。
银釭里、春工四时。却笑灯蛾,学他蝴蝶,照影频飞。
——《柳梢青•灯花》宋 张林
在叶芷轩门口和文珂道了别,刚踏进去,就被一个人影给吓了一跳。
看清楚了来人,惊魂未定:“喂,你出个声行不行?吓死人了。”思月轩果真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给我面子。他的头发都已经松开,如瀑的乌发披在肩后。
“好好的干吗非得用鼻子讲话?”这回他不哼了,转为怒视我。我回瞪他:“大晚上的不睡觉跑这做贼啊?”拜托,风吹得那屋檐下两盏四角宫灯飘来荡去,你披头散发地再往这一站,吓人得很好不好?
思月轩气得跳脚:“你才做贼,亏我还那么担心你,说,你跑哪去了?!”
“没去哪啊?”我装傻。
“没去哪文大人刚才送你回来?你当我瞎的啊?”闻言我叹了一口气:其实我真没当你是瞎的,我只当你是傻的。
但诚实有的时候只会招来麻烦,所以我继续傻笑:“你看你,都看见了人家也不出来打个招呼。”
“我——”看他那样子,别说打招呼,我保证他要是会武的话,估计要先操着刀先去把文珂砍了,然后再来收拾我。
“你什么啊?”
他好像是真的气了,怒气冲冲地往自己的房里走。
我赶紧跟上去,结果他当着我的面把门给摔上了。
我敲门:“哎,思月轩,开门。”他不说话。
继续敲:“月轩。”叫得亲密点,结果还是没用。
“小月,开门。”
他还是装死。
我怒了。你会关我难道不会开?我一脚就把那门给踹开来,思月轩的一件外衫将脱未脱,脸顿时红了一大片,半天说不出话来。我悠然地走进去,找了个位子坐下,思月轩终于回过神来,又把外衫给穿好,脸都还是红的:“你——”
一个“你”字拖得老长,后面就没声了。
我等了半天,看着他那欲言又止的踌躇样儿,觉得很好笑:“思月轩。”
他不作声。
“小~月~轩~”我扑过去摸他的头发,滑腻如丝:“你好漂亮啊。”拍马屁总没错吧?
他完全不领情,把我的手挥开。
“真生气啦?”我看着他紧蹙的眉心:“好好的突然生什么气?”
他还是不说话,我也没话可说,静坐了一阵才道:“哎,思月轩,你这里的灯花结成双蕊了。”他抬起头看了一眼,终于道:“你回屋里休息去。”
我道:“你干吗生气?”
他回我一句:“谁告诉你我生气了?”你气得话都不跟我说,还叫没生气?
“那你没生气,干吗都不说话?”
“没话好说呗。”他抵死不认。
我两只手拍他的脸:“男人最喜欢说谎了,谁信你。”
他微微地眯起眼来:“谁告诉你的?”
“婉姨,若水,待花馆的姐妹。”我想了一下,然后模仿若水的口气:“天下的男人都是骗子。”他笑了一下,然后又作恼怒的样子:“胡说八道。”
我扮鬼脸:“反正你们都不是好东西,难保将来什么时候你编个谎话来骗我,我都不知道。”
他笑:“骗你能有什么好处?”又道:“别作那么丑的样,本来就难看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说得好像非要有什么好处才能骗人似的。”
“没什么好处干吗费神编谎话来骗人?”他很鄙夷地看着我。
“那你说,你到底为了什么事说谎骗我?”
“我是因为——”他猛然重重一拍桌子:“我压根没骗过你。”
换我鄙夷他:“手疼不疼?”看他那阴晴不定的脸色,估计还是有点疼的,结果他甩了甩手:“不疼。”
我拉他的手过去看,说这小白脸皮肤好是真的,就这么一拍,手掌上红了一片:“你没骗我才怪。”
“你说我哪骗你了?”
我松开他的手,看着他:“你当我是傻的?你两年前走的时候,我不信你连和我说一声的时间都没有;你走了以后,哪怕我不知道你在哪,我在平阳待花馆你总是知道的吧?”一走就是音讯全无,难道找人送封信或是传个口讯给我都那么难?
他不说话了。
“你倒是说话啊,”我推他一把:“说话!”我没清算你就算好的,你还敢恶人先告状。
他用一种哀怨地眼神盯着我不放。
我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你不说就算了,我也不想知道你那些鸡毛蒜皮的事。”
他居然长吁一口气,显然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看来压根没想说实话,这人怎么跟若水一个样,什么事情都往心里塞。其实人藏点秘密我又不是不能理解,我以前偷拿婉姨荷包里的铜板让厨房里的阿婆给我买糖吃的事我也没告诉过别人嘛。
我突然想起一句话来:“思月轩,你说谎的本事和我拍人家马屁的本事一样差。”
他幽幽地看我我一眼:“谁跟你一样?”
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计较这些。
桌边上的烛台“噼啪”一声,爆出个灯花,把我们俩都引得朝那看,我观察了半天:“哎,你看见没,灯花像不像是双蕊的?”他没说话。
我抬起头。
思月轩静静地看着我,然后挨近。当他温热的唇贴在我的唇上,我傻眼了。
如同蜻蜓点水一般的轻吻,稍纵即逝。然后他伸出手来,把我抱住。我脸上跟被火烧似的,只觉得脑子里也是乱糟糟的,好似一团乱麻。
桌上又是“噼啪”一声。
我没头没脑地说:“哎,又一个。”思月轩噗嗤一声笑出来,松开我,仔细地把我打量了个遍:“人倒是长得漂亮,可惜就是没脑子。”
我脸上还是发烫:“你这话说你自己就好,别放我头上,我当不起‘漂亮’二字。”
他伸手捏我的脸:“谁说你当不起?”然后又道:“你最漂亮了。”
烛影摇红,他笑得很温柔,媚眼如丝。
“哦,那若水呢?”
“咳,好好的提若水干吗?”
“就问问,你觉得若水漂亮吗?”
“漂亮,”他看我一眼,很坦然地回答:“一样漂亮。”
我鄙视他:真虚伪,人家若水明明比我漂亮。
“那清月呢?”
“漂亮,但是不如你。”
虚伪……
我继续问:“那芸梦呢?”
“……你有完没完?”
“完,这就完——”我随口回答,又想到一个人:“那滟语呢?”
思月轩面色不善地看着我:“懒得理你,回你屋子去;睡觉,明天早上才选呢。”
“哎,没事情,我精神好着呢,你说,滟语跟我谁跟漂亮?”
换回他一个白眼:“谁都比你漂亮。”
哎哎哎?你刚才不是还说我最漂亮的?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思月轩看了我一眼,像是看穿了我在想什么:“说说而已,你还当真?”
“骗子。”我嘀咕。
“恩。”他很痛快地应了一声。
“我睡不着了,怎么办?”
“可是我很想睡,这都什么时辰了?”
“都是你害的,你负责。”
“那你想干吗?”
“下棋,棋呢?”
“亏你想得出来,我保证不出一个时辰你就得睡着。”
“我保证不会,你也太小看人了。”
思月轩真的起身去把棋盘和棋盒找过来:“黑子还是白子?”
“黑子。”
他叹了一口气,坐我对面,开始下棋。
后来事实证明,思月轩的确是小看人——因为不出半个时辰,我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趁我犹豫如何下子的时候闭着眼养神,我拿着那棋子睡着了,他养着养着,也倒了。
我没下子,他自然也没睁开眼。
于是我们俩隔着棋盘睡了一晚,第二天腰酸背痛腿脚都发僵,被来敲门的若水抓起来狠骂一通。然后被她拧着耳朵回屋,我可怜巴巴地挣扎着回头看思月轩,结果他打着呵欠说了句:“回见,我躺床上再睡会。”然后把门关上了。
我哀怨地任若水拧着我耳朵回房。
洗完脸,若水一边往我脸上匀粉一边教训我:“大晚上的你居然跑到男人房里,万一被别人看见了,会怎么说?”
“是思月轩嘛,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说得思月轩不是男人一样。”她停下手来道。
“你都说了他是弟弟啊。”
“我把他当弟弟,你还能把他当弟弟吗?”若水撇嘴:“就算他是弟弟,那昨天应太迟和文珂呢?”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你怎么知道?”你昨天都看见了?那怎么不出来招呼一声?文珂就不说了,至少应太迟那阵也该把我拉走啊。
若水一下住了嘴,默默地拿了盛胭脂的雕花象牙筒,取了少许替我点唇,害我也说不出话来。等她停下手,我凑到镜子面前看:“这个颜色怎么跟平常的不太一样。”
“说是新上贡来的,宫里送了些给你们四个,”她想了一下:“除了这个以外送过来的还有香囊,面脂之类的。”
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