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命数转折（1 / 1）
“萧，听说安阳三角湖夜景很美，我们去游湖吧.”慕容水凝拦下刚从饭堂出来的黎萧。
“好，不过，”黎萧看着闹腾了一天，精力异常充沛的慕容水凝怜爱道：“先去房里穿件披风，夜深露重，不要受寒。”
“嗯。”慕容水凝听话地点点头。
三角湖，东侧湖岸内石榴树遍布，太湖石堆砌成山，碎石铺路，曲径通幽。平静无波的湖面广袤无垠，一叶孤舟飘浮在湖心，与夜空皎洁明月相得益彰。
迷蒙月色，月华如水。淡淡的光晕洒在船身中相互依偎的黎萧和慕容水凝的身上，迎着徐徐微风，湖面上的空气格外清新。
“萧，如果我不来找你，我们是不是永远不会有机会像现在这样游湖赏月？”慕容水凝有一点感慨。
“水凝，京城是天子脚下，我的身边耳目众多，你知道的。”黎萧握住了慕容水凝的手，十指紧扣：“政局动荡，勾心斗角，我不能暴露任何弱点，只能将你置身事外。”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慕容水凝的笑容不达眼底：“只是你不该娶了我二姐。”
“水凝。”对于慕容水凝的旧事重提，黎萧显得很无奈。
“我没有生气，这是王爷和慕容家一早就定下的交易。反而我是一个意外。”也是一场变数，慕容水凝在心里默念。
“不，你不是意外，是一场美丽的邂逅。”黎萧拉过慕容水凝的手，在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
“为什么萧会喜欢我呢？”慕容水凝有点小纠结，手指缠绕着自己的发丝，一圈一圈地打着转。
“一见钟情，没有理由。”黎萧轻轻地嗅着慕容水凝略带香气的发丝。
“如果我变了呢？不再是你当初喜欢的样子？”慕容水凝突然感到一阵心悸，问出这样的话自己却忍不住湿润了眼眶。
“人都是会变的，水凝，你一定会变成我更喜欢的样子。”黎萧信心满满，慕容水凝的杞人忧天他看作是一个笑话。
“萧，我记得你府里有冰窖的。”慕容水凝思绪跳跃，这回又转了个话题。
“是有，怎么了？”黎萧从慕容水凝的语气里听出了那么点小兴奋。
“再过两个月就入夏了，到时候可以喝冰镇酸梅汤了。”慕容水凝露出猫咪的嘴馋模样。
“你啊，有好吃的什么都忘记了。”
“民以食为天嘛。”
“嗯嗯，到时候还有进贡的妃子笑，我都给你留着。”黎萧宠溺地道。
“拉钩。”慕容水凝从黎萧身侧支起身子，一脸认真地伸出手要和黎萧拉钩定契约。
黎萧好笑地看着慕容水凝为了妃子笑认真的模样，也伸出小手指与其拉钩：“黎萧决不食言，放心了？”
“嗯。”慕容水凝心满意足地躺回去。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黎萧牵着慕容水凝踏回到岸上，静谧无声的夜晚唯有万家灯火照亮道路。
二人走在街上，偶尔与晚归的百姓擦肩而过。突然，慕容水凝兴致勃勃地冲到一个挑着扁担的老汉旁边。
“萧，你快来，这个木雕好看吗？”慕容水凝从老汉的扁担里捡起一块木头。
对，就是木头。
黎萧有些无语地看着慕容水凝手里不能被称之为木雕的木头，一块不知是什么树的木头，做工粗制滥造，雕刻的粗犷线条勉强能辨识出人类的轮廓。要知道从小在皇宫大内长大的黎萧对精美的木雕司空见惯，就算是慕容水凝也是富甲一方的少爷，见过的金银珠宝多的去了，竟然看上了块破木头。
黎萧看着慕容水凝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只能道：“好看。”
“我就知道，看这鼻子这嘴巴和萧你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黎萧哑然失笑，自己这么风神俊秀和烂木头哪里像了，不过既然慕容水凝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老伯，这木雕你卖给我吧。”
老伯浑浊的眼睛眯了眯：“这不过是随手刻着打发时间的，公子喜欢就送给公子吧。”
“那怎么好意思，”慕容水凝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金锭：“我欣赏老伯你的手艺，十两金子给你。”
“这···这···”老伯第一次见到金光灿灿的金锭，激动地话都说不利索了。
“拿着吧。”慕容水凝把金锭塞到老伯的手里。
“谢谢公子。”老伯千恩万谢地收下了。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这个木雕。”黎萧对烂木头的称呼还是十分介怀。
“因为像你啊。”慕容水凝笑道。
“这位公子，”老汉左看看慕容水凝，右看看黎萧，虽说老眼昏花还是看出了点什么：“你不嫌弃不如老汉照着你的模样刻一个送给你的朋友？”
“求之不得呢。”慕容水凝当即摆出了一个艳压群芳的表情。
老伯从扁担里掏出一块木头和一把生了锈的小刀，借着巷子里昏暗的烛火开始雕刻慕容水凝的模样。
黎萧站在一旁很有耐心地等了一柱香的时间，老汉终于完成了大作。
“谢谢老伯。”慕容水凝与老汉道别。
“水凝。”黎萧从慕容水凝手里拿走了慕容水凝惨不忍睹的雕像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一本正经地道：“嗯，这鼻子这嘴巴跟你简直一模一样。”
被取笑了的慕容水凝也不恼怒，只道：“王爷喜欢就留作纪念吧。”
“水凝，这是你送给我的定情之物吗？”
“是啊。”慕容水凝理所当然地道。
“这么随便？”黎萧挑眉。
“不要就算了。”慕容水凝说着便要抢回去。
“要。”黎萧左手宝贝地拿着木雕在掌心摩挲，右手亲密地揽过了慕容水凝的腰肢：“你送的当然要好好珍藏。”
于是两个丑爆了的木雕成了慕容水凝和黎萧的定情之物，唯一的能珍藏珍贵回忆的纪念。
翌日清晨，驿馆前厅。
“王爷，昨夜柯祟旺有些反常。”罗斌禀报。
“如何反常？”黎萧气定神闲地端起了清香四溢的金骏眉喝了一口。
“柯祟旺和他的下人连夜去了几个南风馆。”
此言一出，黎萧端着茶杯的手细微地一颤，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还没等黎萧说话，就见守门侍卫前来通报。
“启禀王爷，四川郡守柯祟旺邀请王爷前往长春馆赴宴。”
黎萧蹙眉，面色凝重。
“王爷？”罗斌察觉出了黎萧散发出的冷酷寒气。
“我单独赴宴，罗斌你留下将昨日水凝来了之后出府的人列一张名单。”
“是，王爷。”罗斌立即明白这驿馆里面混进了奸细。
“哼，”黎萧冷笑：“我倒要看看柯祟旺能玩出什么花样。”
黎萧去之前就深知长春馆的宴席堪比鸿门宴，所以当他到达长春馆见到了馆内纱幔飞舞，珠玉玲珑的装饰，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惊讶。
“下官参见王爷。”柯祟旺一脸讨好地将黎萧迎进了长春馆，黎萧刚踏进馆内，柯祟旺向门口的仆从使了个眼色，仆从会意将长春馆的大门关闭的严严实实。
黎萧神情自若地说了声：“请起。”
“王爷，下官给您准备了一份大礼，还请王爷笑纳。”柯祟旺话音未落，就见一个个年轻貌美的小倌从内堂鱼贯而出，一字排开的少年身姿窈窕，面容姣好，甚至还有几个稚嫩的孩童。
黎萧心往下一沉，面上不动声色：“柯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王爷，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些小倌都是城内数一数二的美人，那几个年纪小的都还没有□□，王爷要是有看得上眼的，下官···”
“柯祟旺！”黎萧不怒自威，森寒的三个字冻结了柯祟旺滔滔不绝的话：“本王要是不收呢？”
在场没见过大阵仗的仆人都骇的心惊肉跳，小倌门被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惊得瑟瑟发抖。
反观柯祟旺面无惧色，大有鱼死网破的架势：“王爷若自命清高看不上下官这份礼，那下官可就不能保证管得住自己这张嘴。”
“柯祟旺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你在威胁本王。”黎萧眼瞳一寒。
“下官不敢，下官的命还握在王爷的手里，下官只想给自己活命的机会加上些砝码。”
“柯祟旺，你本来有一半的机会，可现在本王一点也不会给你。”
“王爷你就不怕···”柯祟旺急了，万万没想到黎萧面对喜好男风，豢养娈童指控毫不慌张。
“怕自然是怕的。”黎萧寒彻的低气压席卷了整个长春馆，冰封千里：“可本王更讨厌被人威胁。”
柯祟旺惊得咽了一口口水，跪地求饶：“王···王爷，下官愚昧，下官一时糊涂，还望王爷饶命。”
“四川郡守柯祟旺贪污军饷罪无可恕，还妄图诋毁本王罪加一等。来人呐，统统带回去严加拷问。”黎萧一声令下，训练有素的王府侍卫一涌而入将柯祟旺一干人等团团包围，插翅也难飞。
柯祟旺脚下一软瘫坐在地，懊恼今日的行为完全是自掘坟墓。
黎萧眼神冰冷地看着侍卫将面如死灰的柯祟旺架了出去：任何一个知道了这个秘密对自己产生威胁的人都不能活。
“王爷。”罗斌面无表情地道：“驿馆奸细已经就地正法。”
“嗯，这次带回去的人不能说一个字都不能泄露出去。”
皇权之下，人命是数字来衡量的，贱如草芥，下位者想凭自己的能力君临天下，必然是一路腥风血雨，不能残暴的杀戮对手，必然被对手残暴的杀戮，无关人是否仁慈悲悯，这是决定力量大小的利益所驱动的。
长春馆对面的月琴茶楼，一堆百姓都围着看热闹，唯有二楼雅座的白衣少年淡然自若地品着茶楼最具特色的蜂蜜柚子茶。
待人潮散去，慕容水凝放下茶钱起身离去，嘴角那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隐隐约约透着点苦涩。
慕容水凝轻而易举地越过驿馆的高墙，不出意外地发现驿馆变得忙碌。圣上钦点的监察御史抓了四川郡守，贪污军饷的帽子扣到了朝廷命官的头上，柯祟旺背后的势力势必有所动作，即使是不起眼的知县老爷也闻风丧胆，人人自危，接下来的日子黎萧有的忙了。
慕容水凝站在厢房外面的回廊里，闲闲地倚靠着围栏漫不经心地看着过往人群。
“罗斌，你带人把柯祟旺的府邸搜查来的证据搬到库房去。”黎萧拿着一本账簿走到房门□□给罗斌。
“是。”罗斌接下账目离开。
黎萧转身回房，眼角瞥见了不远处的慕容水凝，随即往回廊走去：“水凝。”
“萧。”慕容水凝甩了甩手里揪着的一支垂丝海棠，“你在忙？”
“嗯。”黎萧没有错过慕容水凝眼里那一抹落寞，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把他拥入怀中，可手刚刚抬起来，就触电一般地静止，缓缓地收了回来：抱歉，驿馆人多眼杂，我们之间还是保持距离，以免坐实了谣言。
慕容水凝不经意地扫过黎萧伸出来又收回去的手，脸上神情未变：“那我自己去逛街市，难得来趟安阳，要吃遍安阳的美食才不虚此行。”
“水凝，你人生地不熟，我派人跟着你。”黎萧不放心地道。
“不用了，我又不是路痴，还能走丢了不成。”慕容水凝笑道：“那我走了，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嗯。”黎萧也不强求随了慕容水凝。
今日是慕容水凝第一次从正门离开驿馆，一路上走马观花地从安阳最繁华的铁狮口街逛到了偏僻的影壁后街。
慕容水凝拎着一小袋子安阳风味小吃曹马芝麻糖，拐进了了无人烟的窄巷。刚踏进巷子就见一道黑影扑来，紧接着口鼻被浸透迷香的手帕捂住。慕容水凝没有挣扎，顺从地被带离了窄巷。
慕容水凝悠悠转醒，动了下身体发现自己被绑在了椅子上，淡然自若地环顾四周，一个破旧的柴房，一盏昏暗的油灯跳跃着零星火苗。
慕容水凝露出一个戏谑的笑：“柯达大人要拖到什么时候？我还赶着回家呢。”
“吱呀”，残破的木门开启，一个面容消瘦，神情阴郁的棕袍男子走了进来。
“你认识我？”柯达沙哑的声音低沉。
“不认识。”慕容水凝微微一笑：“我只是猜测了一下。能为四川郡守柯祟旺赴汤蹈火又恰恰知道胁迫黎萧的我的人寥寥无几，郡守府里的人都在侍卫的管制之下，剩下的唯有在外巡查躲过一劫的兵曹参军柯达大人。”
“哼，你倒是挺聪明的，我还以为你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不过落在了我的手里你就等着吃苦头吧。”柯达恶狠狠地道。
“你想用我换什么？你自己的命还是你们柯家的财势？”慕容水凝言辞轻蔑，完全没有将柯达放在眼里。
柯达见慕容水凝没有丝毫畏惧之情，不由担心这是不是一场黎萧王爷设计好让自己自投罗网的陷阱，一下子慌张起来：“你···你是不是···”
“是什么？”慕容水凝见柯达警戒地四处张望，猜到了大半：“不用紧张，这里只有我和你，还有你的人马。”
“你在虚张声势？”柯达凶狠地瞪了慕容水凝一眼。
“不，我是在替柯达大人谋求一条更好的路。”
“什么意思？”
“柯达大人可有想过纵使你能顺利地拿我交换到你需要的一切，从今往后你也注定颠沛流离，亡命天涯。王爷是不会停止对你的追杀的，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柯达面色如土，不甘心地吼道：“我不可能输得一败涂地，你在骗我，只要你在我的手上，王爷就会对我言听计从。”
“你错了，我再重要也比不上王爷的锦绣前程。如果有一天曝出王爷眷养娈童、宠信男宠的丑闻，王爷一定会亲手杀了我以撇清淫靡谣言。”慕容水凝有些凄凉地冷笑：“我也就算是王爷侧妃的内弟罢了。”
“我不信。”柯达咬牙切齿道。
“那你就试试，我不会拦着你。”
柯达拧着眉头冷静地一思索：“那你说的另一条路是什么？”
“大义灭亲。”
“大义灭亲？你是要我出卖我父亲？”柯达震惊万分，纠结不已。
“就算你不出卖，柯祟旺也难逃一死，轻则午门斩首，重则满门抄斩。你要保住你的脑袋只有和盘托出，将功补过。”
“你确定黎萧王爷不会砍了我？”柯达不确定地道。
“他不会的。这一串的蛀虫清除了之后，数十官职空悬，朝廷各方势力都不会错过安插亲信的机会。黎萧王爷也不例外，与其到时候和他们分一杯羹，不如一开始就保留忠于自己的人。你不但不会受牵连，还会加官进爵。”
慕容水凝一席话彻底打动了柯达，柯达感激涕零地给慕容水凝解开了手上的绳索。
“你明日就去自首，但切记不许提到今晚的事，还有就是对王爷喜好男风要做到守口如瓶。那不仅是王爷的死穴，更是你的催命符。”慕容水凝嘱咐道。
“那是自然。”柯达讪笑道，心中对慕容水凝这个王爷看上的人生出几分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