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你终于想通了?(1 / 1)
蓝玫瑰王国最大的神庙——萨维侬神庙,王国实权掌控者大祭司的栖身之所,一派庄严肃穆。神庙中心,一座雕塑巍然矗立,高大而威武的灵绝女神手持着剑与盾,微昂着头,眼神俯视,仿佛凌驾于众生之上。光线透过彩色玻璃,投射在女神身上,如同给她裹上了一层圣光。
进入内殿,层层台阶之上,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入口的方向站着,穿着深红色的长衣,戴顶黑色的帽子,背后长长的金发如瀑布一般垂下。只见他徐徐转过身来。两道锐利的视线直直落在我身上。
我看着这个面目威严眼神犀利的大叔,身子不由自主地抖得跟个筛子一样,浑身阳气都在他的逼视之下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蒸发。这个人,莫非就是蓝玫瑰王国的最高统治者……
“莉兹,行礼,叫大祭司。”希尔在一旁紧挨着我,压低了声音提醒道。
一听到希尔的声音,我的心脏负荷就又加重了几分,此时在蓝玫瑰王国大祭司咄咄逼人的注视之下,我更是感觉就要猝死了一般。腿一软,我实在承受不了这样大的压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垂下了头,结巴道:“拜,拜见大祭司。”
死寂……死一般的寂静……
我感觉自己像个就要被砍头了的死囚,战战兢兢抬起头,做贼一样地看向那高高在上的大祭司。只见他正一脸差异地盯着我,清冷的声音从高处传来:“伊丽莎白·图灵……”
“父亲大人,她似乎失忆了。”希尔说着,微微弯下腰,拽住了我的胳膊,小心翼翼将我从地上扶了起来。我哆嗦着抽回我的胳膊。
“失忆?”大祭司的脸色更加差异了,接着,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缓缓地道:“居然这样了……你们的婚期,怕是要延后了。”
“父亲?”希尔一脸错愕地盯着他爸,而后冷冷一笑,满眼阴霾地瞪了他爸一眼,就垂下头来,不再言语。
“等她好了再说。”大祭司说完这话就缓缓转过身去,不再多言,做出一副赶人的姿态。
我木木不能言,此刻的心情,只能用心中一种油然而生的冲动来形容:只想以头抢地,叩拜一声“谢主隆恩”。
离开萨维侬神庙,已是正午,王城西侧的钟楼上传来阵阵钟声。希尔如同一缕游魂一样,失魂落魄地送我回伊丽莎白的住处,像一只鬼,一路哀怨地看着我。
我冷汗涔涔地想要无视他。
“莉兹,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忽然拉住我。
“……”抖,为什么我总是要在他面前装失忆?
“没关系,你会记起来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他自言自语一般碎碎念道。
“……”抖抖抖。
希尔忽然伸过一只手来,似乎想要抚摸一下我的长发。我立马像只乌龟一样做出本能反应——将脖子一缩。“莉兹,你为什么这么怕我?”他一脸受伤地缩回手,哀怨地看着我。
“……”我能说,因为你杀过我吗?
“莉兹,唉……”希尔欲言又止,憋屈了半天,终于不再兀自惆怅,将我送回了家。
回到图灵一家那装潢阔绰,占地面积极大的豪华宅邸之后,我被他们家的佣人领着去吃午饭。希尔没有进他们家大门,满目怅然地目送我消失在楼梯处。之后,他就滚不见了。
芒刺在背的感觉终于消失,我如同一根酸黄瓜一样,蔫蔫地走近图灵一家的阔绰餐厅。我在餐桌旁就座,还来不及整理一下整整一个上午我始终错乱的神经,伊丽莎白她老爹和她老哥就开始围着我关切起来。他们念念叨叨地向我这个伪失忆者交代这交代那,而后又颇为神经兮兮地问我:“莉兹,你和亚恒的婚期延迟了?”
我愣。这地方,消息跟苍蝇似的,传播得还真是快啊。我点了点头。于是,便看见老爹和老哥二人相视一眼,双双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受他们气氛的感染,也忍不住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们见我笑,居然都愣了,神色诡异地对视一眼,试探着问我道:“莉兹,你,真的什么都忘了?”
我点头。于是,他们立刻露出了一脸复杂的表情。我心虚地缩着脖子,生怕被伊丽莎白她爹看穿我是个诈他女儿的尸的冒牌货。这个尽是光明法师的地方,真不安全。
用完餐之后,图灵一家的宅邸里来了一群客。
于是,我战战兢兢地看着周围环绕着我的这一大圈人,明白过来:这群人是来围观我的,而且还进门不打票。
根据方才伊丽莎白她老爹和老哥絮絮叨叨为我作的身份介绍,我了解到:伊丽莎白其人,从小就是个魔法奇葩,哦不,奇才。从小聪敏伶俐的她勤奋好学,三岁起就跟随她的老爹,也就是大陆上唯一一个光明大法师修习魔法。正所谓天之骄女,年仅二十一岁,就已经成为了蓝玫瑰王国内实力仅次于她老爹的光明法师,同时还在蓝玫瑰王国的教廷里担任重职——教廷左护法!当时我听到这个霸气的职位头衔之时,满脑子里挂满了比面条还粗的黑线,只觉:这,是魔教吧?
此时此刻,围绕在我身边一圈的,闹哄哄的群众演员,貌似就是魔教里,哦不,教廷里与我共事的光明法师。披灰袍的貌似是比我低一级的,披白袍的是与我同级的。在教廷里,我们都是享有军衔的精英武装力量,统统受命于精神领袖大祭司。
“伊丽莎白,你被两个黑暗法师带走了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失忆了?”一个白袍法师问道。
“都说了我失忆了,我也记不得了。”我眼皮直跳。突然发现,这个白袍法师有点儿眼熟啊。我傻愣愣地盯着他的尊容凝视了几秒,忽然想起来:对了!这货不就是和伊丽莎白一起追杀我的那个白袍法师吗!他还动手扯了我的面巾来着!
见我愣怔,白袍法师便指着自己,问我道:“那你记得我吗?”
我立马摇头:“不记得,我什么都不记得。”
他说:“我是右护法陶德。”
“哦。”我倒……原来这是右护法。
许是见我样子太怂,陶德摇了摇头,一脸扼腕叹息的沉痛模样。
“伊丽莎白,既然你失忆了,那还使得出魔法来吗?”一个白袍女法师嗲着声线,一半天真一半傻逼地问道。
我说:“什么都耍不出了。”
那名女法师的双眸也瞬间被幸灾乐祸给点亮了,嘴角不由自主扬起,明显想笑,却又硬是挤出一脸为我伤心难过的苦逼样。“那真是太可惜了。”她说。可她的眼睛却出卖着她,活灵活现地诉说着:“那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接着,又有几个女法师左一句右一句地朝我问起话来,或是表达一下言不由衷的关心。叽叽喳喳,聒噪不休。我心不在焉地含糊敷衍,装傻充失忆。大概是我这副看起来唯唯诺诺的模样激励了她们,几个心直口快的女法师大咧咧朝我说起了风凉话来。
我颇为稀奇地观察着她们,发现,几乎所有的女法师都挂着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无一例外。伊丽莎白居然被女同事们挤兑得这么彻底,这只能说明,她可真是优秀到被人嫉妒惨了……
我默默地将视线在她们之中逡巡了一圈,发现居然没有一个盟友,伊丽莎白果然是个被女同胞们排除在圈子之外的存在。像她这样的女生,很难当啊。
我记得曾经在做英语阅读理解的时候,读到过这么一篇文章,大体是讲男生和女生采取的暴力方式不同。文章举了一个实验为例:一群男生,一群女生,分别在两个房间玩耍。每个房间里都只有一个娃娃。得到娃娃的男生会受到其他男生的哄抢——所谓直接暴力。得到娃娃的女生会受到其他女生的孤立——所谓冷暴力。
我想我现在大概,正在被冷暴力吧。
我默不作声地听着这一群叽叽喳喳的群众演员费尽口舌地冲我冷嘲热讽,或是挤出几句虚伪的关切。听着听着,就神游天外了。
大概是讲话讲得口干舌燥了,群众演员们的聒噪渐渐稀落下来。许是发现我挂着一脸“即使你们说到口舌生疮我都不会给你们倒一杯水”的呆样,他们渐渐不再说了,舔着磨破的嘴皮子,成群结队地告辞。
终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我渐渐收回了神游天外的神色,已经趁着刚才的空当理顺了错乱了一天的神经。见陶德走在最后,似乎还一步三回头地瞟着我,犹犹豫豫像是还有话说。我眼一亮,立马叫住了他。
“哎,我说,右护法君。”我客客气气地对他道,“能麻烦你个事儿吗?”
“你说。”
“你认识那个,莱恩吗?”
“认识。莱恩大人是教廷的祭司首席。你记得他吗?”
“好像对那个名字有点印象。”我摸了摸后脑勺,“那个,你知道他住哪吗?知道的话能带个路吗?我想见他一面。”
陶德看着我,没有说话,眼神有点儿诡异。我心里毛毛的,不知道他突然沉默下来是为哪般。就在我头皮发软地想要打消让他带路的这个念头的时候,他却忽然开口道:“跟我来吧。莱恩大人现在应该在巢林里静修。”
走出图灵一家的大门,伊丽莎白她老哥念念叨叨地对着我说了一通“不要到处乱跑啊”、“应该好好在家休息啊”之类的,愣是不放行。但当听到陶德说我有急事找莱恩大人时,他突然眼睛一亮,然后笑呵呵地让我早去晚回了。
我一头雾水地又出了伊丽莎白的家门,跟着陶德前往一片坐落于教廷西面的叫做巢林的小树林。路途并不远,不用坐马车。一路上,我频频回头,总有种怪怪的感觉。
“怎么了?”陶德瞟了我一眼,眼神满是疑问。
“没什么……”我疑神疑鬼地回过头来,讪讪一笑,说:“就是老觉得好像背后有狗跟着,大概是错觉吧。”
当我们抵达巢林之时,一群鸟雀正好从林间飞起,从我和陶德的头顶飞过。我立刻捂住脑袋,生怕被鸟屎击中。
陶德看着我,一脸不知是何表情,摇了摇头,暗自喃喃了一句什么。
我斜了他眼。
陶德轻咳一声,指着前方道:“这里就是王都圣林——巢林。林里住了很多喜鹊,所以全称叫做鹊巢林。这个时间,莱恩大人通常在里面静修。”
我嘴角抽了抽,没有说话,径直朝鹊巢林里走了进去。身后,陶德似乎转身离开了。
我忐忑不安地在林子里乱走一通,不一会儿就找到了一个看起来的确像是在静修的男子身影。那个男子背对着我,一头金发如瀑布一般垂落身后。日光穿透林间缝隙,洒落在他身上。男子身姿一动不动,落在他身上的日光也仿佛被凝固了一般。
鸟雀离开之后的林子,静谧一片。我默默地站定,听见自己的心跳一声接一声。
那是……布雷吧?
只见那不远处的男子忽然慢悠悠地移动起四肢来。身子慢慢朝一边倾斜,伸出左手,做出一个左牵黄的姿势,继而又慢慢推出右手,做出一个右擎苍的姿势。
我下巴一掉,发现:这货居然在打太极拳!他绝对就是布雷!除了那二货,还有谁能这么二?
心下肯定,我欣喜若狂,激动地快要飙泪了,脚下已经行动,我屁颠屁颠地朝他跑了过去。
听见我的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他侧过头来,嘴角淡淡勾着一抹笑意,似乎早就知道我在他身后窥视了一阵。
“伊丽莎白,你终于想通了?”他转过身来,笑眯眯地看着我。
“什么?”我猛然一个急刹车,结果重心不稳,跌了一跤,摔得我脑子一懵。
莱恩散漫地笑了一声,晃晃悠悠走到我面前,蹲下,掬起我的一捧银发,对着我玩味地道:“玩失忆,退婚约,伊丽莎白,你向来是个精明人,这回终于不糊涂了?终于知道跟着亚恒没前途了?”
轰隆一声闷雷在我脑子里炸响,我后背一凉。我搞错了!这货不是布雷!
“在蓝玫瑰王国,皇权永远敌不过教权,你早该明白过来自己一直站错了队。陪着亚恒跟着三殿下一起玩命,当心真把自己小命完掉。”莱恩继续用他那轻佻又轻蔑的调调对我说。
我傻了,木然地张着嘴,完全没办法消化他说的话。
“很惊讶是吗?呵,我早就查出了你们的底细。真没想到六岁就瘫痪在床,躲在房子里避不见人的三殿下居然这么不怕死,煽动了这么一群人同他造反。”莱恩的眼里闪过一丝寒凉的狠意,“等我继承了大祭司之位,立马把那些亲皇派统统暗地里除掉。虽然亚恒那家伙棘手了点,不过总归还有办法对付……”
我打了个抖,觉得好像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双手冰凉。
“伊丽莎白,你醒悟得还不算太晚。”说着,他突然色眯眯地做了个找抽的动作——他的爪子摸到了我脸上去,指腹轻轻摩挲。
我突然间像是被高贵冷艳的伊丽莎白附体了一样,条件反射地挥起手,PIA地就抽了过去。只闻一声脆响,莱恩的脸上就多了五道狰狞的指痕。他歪着脖子,张着嘴,傻了一般。然后身子朝一边倾斜,咚地一下,倒地。居然晕了!
我五指抽搐,发现我居然一不小心抽了蓝玫瑰王国的主宰者的儿子一巴掌,而且还剽悍地把他给抽晕了!God!我惊得一下从地上跳起来,转身就跑,比从屠宰场里逃出来的生猪跑得还快。
我撒开蹄子,啊呸,撒开脚丫子,横冲直撞。刚归巢的喜鹊又被我惊地飞起。我一路跑出了鹊巢林,没看清路,一头撞在了陶德身上,把他撞翻了。我也翻到在地,头昏眼花地爬起来。
“伊丽莎白,你怎么了?”陶德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我,一脸关切。
我摇摇头,“没没没没事。”
他皱眉,“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哭成这样?”
我愣。我哭了吗?一摸脸颊,这才发现,我居然满脸是水。我哽咽了一下,说:“没什么。”就是希望一下子变成失望,没法接受而已。
陶德沉默了一下,似是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伊丽莎白……”
我吸了下鼻子,哼道:“嗯?”
他那双蓝色的眼睛平静地盯紧我,眼神微微有些奇怪。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但我没心情深究,因为我正头痛,于是一脸痛苦地扶着额。
他神色一变,“你怎么了?”
“我头痛。右护法君,你送我这个路痴回去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