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你还有性别?(1 / 1)
我,落入贼手,被一对贼人兄弟像赃款一样携带着,被迫跑路了。
他们带着我的头和身子,穿过魔域,翻山越岭,离开了欢乐谷。
我居然离开欢乐谷了?就这么离开欢乐谷了?真是不可思议。
唔……其实这样也好,我以前不是一直想离开的吗?可是为何我会有种很不是滋味的感觉?突然想起来……大概是因为我忘了跟我那朝夕相处的杯具兄道别了吧。
一路被贼人兄弟带着跑路,我可谓吃尽了苦头。
我的身子又散架了,七零八落,被贼人兄弟打包带走,也不知道有没有落下哪块。我只好又当起一颗孤零零的头来。
我们一直在森林里穿行,每天见到的东西就是树、树、还是树。我每天最大的恶趣味就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贼人兄弟俩风餐露宿,看他们打野味、打地铺,各种不方便,而我却不用吃不用喝不用拉不用撒,各种方便。
自从我那天在布雷的地下室里看到这对贼人兄弟挥舞着挂骷髅头的打狗棒,哦不,法杖和布雷斗法,进行以我为主题的争夺战,我深深觉得:假使布雷真的是个对我心存歹念的法师,他们这对贼人兄弟也好不到哪里去,铁定也是一路货,而且比起布雷的焦炭法杖,他们耍的骷髅头法杖看起来穷凶恶极多了。
事实证明,这对贼人兄弟确实担得起“穷凶恶极”这个名号,至少对我来说如此。一,他们足够穷:从储物空间里没掏出来过几样像样的东西,煮饭的锅子都跟快破底了似的。
二,他们足够凶:看起来幼稚一点的克兰那货动不动就吼我、骂我、抽我、抛我,看起来老成一点的柯林动不动就盯我、瞪我、扫我、丢我。
三,他们足够恶:一路上在森林里作恶多端,杀生无数,造孽深重,虽然是为了填肚子,但他们次次都吃不完浪费!
四,他们呃,足够极端:极神烦、极恶劣、极自大、极不把我当人看!
我被他们打包带着跑路,简直是受尽了各种非人的待遇。对此,我深觉被他们当成一件物品了,而且还是便携式的。
我怨……
又到了贼人兄弟准备吃晚饭的时候了。兄弟二人在一块平地上“安营扎寨”,拾来木头,堆成一包。
贼人克兰前去捕猎觅食,挑起寻肉的重担;贼人柯林则像小媳妇一样蹲守在空地上,席地而坐,掏出那一包我的残肢,开始做起手工活来。
柯林聚精会神地拼凑着我的残肢,那叫一个专心致志,可惜他实在是手笨,简直比布雷那二货还要手笨。偏生我又有点强迫症,看着他拼一个关节总是拼不上,我的心里就好比有无数只蚂蚁在爬在啃,着实找虐。
其实我之前也有含蓄地提醒过柯林:他实在是不适合干这种需要心灵手巧的活,可他根本不听我的,仍旧继续拼拼接接,拼到纠结处,还冷冷扫我一眼,冻得我下巴咯吱咯吱打颤。我很想说:又不是我让你拼不好的,扫我干什么?
可惜我不敢。我深知,柯林这货就是一颗闷雷,平时不声不响,一旦我触了他的逆鳞,他就会眼都不眨一下地把我咔嚓掉。
我(的头)百无聊赖地立在地上,看着柯林笨拙地拼我的手腕,心里猜测着他们对我的残肢到底有什么企图。我才不会以为他们是好心地想给我个全尸,哦不,全身。我又不傻。
我不知道他们要把我怎么样,要带我到哪去,但我知道被动地被他们提溜着走,肯定没好下场,我得尽快离开他们,不然就算他们没把我怎么样掉,我也会神经衰弱,殚精竭虑而亡。
就在此刻,我突然觉得后脑勺有点痒。呃,怎么办?真的好痒,好想挠挠,可惜我没有手啊。
痒……真的痒……
难道叫柯林帮我挠挠?算了,宁愿痒死。
我咬牙忍着,突然想到:虽然我没手,但我可以滚啊。滚滚不就挠了痒了?于是我开始前仰后合起来,像个不倒翁一样。
忽然间,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顺着我的后脑勺爬了上来,爬到我额头上。好像是只虫!
我头皮发麻,感官突然变得异常清晰,我感觉到有两排虫脚在我额头上摸索。我的两颗眼珠子抖啊抖,抖啊抖,朝上一瞪,视线中出现了一个狰狞可怖的虫头,两只钳子一样的獠牙正欲朝我鼻孔里插去!
“啊啊啊啊——!”我打着筋斗朝前一滚,将虫子甩了下来。我在地上滚了两圈,停住,瞪眼一看,面前赫然是一条扭成S形的蜈蚣!我看着它扭着无比妖娆的曲线,朝我缓慢爬过来,像是要报复我甩下它之仇。
不是吧!
我急着向后仰,可是根本就仰不过去。我最擅长的是前翻,可前有蜈蚣逼近!我侧翻、后翻只能偶尔滚上两滚,更何况现在千钧一发,气氛紧张,我愣是翻不了呀翻不了!
“柯柯柯柯林!救命!救命啊啊啊!”
我结结巴巴地发出求助讯号,突然发现那只蜈蚣气势汹汹地朝我面门窜了过来,目标居然是我的嘴!我嗖地就闭上了下巴,只听一声“啪”!蜈蚣撞在了我下巴上,我借着这个力道,成功地朝后翻过去了……
我滚了四圈之后终于在摩擦力的作用之下停稳当,睁眼,正要寻那条蜈蚣,却见它已落入柯林的贼爪!我在心里大叫一声“好”!
柯林抓着那条蜈蚣,神色淡然地盯着,盯着,盯盯盯盯盯着,眼神逐渐炽热起来,然后喉头动了一下。
我突然间觉得……他看着蜈蚣的眼神,有点……呃……那个,饥渴。
果不其然,他大嘴一张,将蜈蚣嗖地丢了进去,合上嘴,嚼都不嚼一下,咕嘟一声,咽下肚去。
“……”我真的真的觉得,我的世界观已经跟着布雷的审美观一起殉情而去,再也,呜呜,救不回来了……
为毛在这个世界上明明只有我最像人:从生活习性、道德情操、聪明智慧等各种方面我都是最接近人类的物种,可我偏偏不是人!而我遇上的这些各种方面都背离人类的奇葩,居然都是人!都是人!就我不是人啊!
柯林吞完蜈蚣,居然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嘴唇,然后把目光落在我头上。
盯——
“……”我怎么突然听见我那颗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心脏略微咯噔了一下。
其实我是想讪讪地朝他笑笑,谁料我扯开嘴角,却成了讪讪地朝他哭哭。
他不会是也想把我咕嘟一口吞掉吧?
其实我一直深刻怀疑这贼人两兄弟把我从布雷手中弄过来,也是想把我炖了吃掉。我一想到柯林刚刚眼都不眨一下地吃了蜈蚣,不知道肚子里还有些什么同类型的家伙,突然对于被他吞进肚子这种事情深感恐惧。
如果我被他吞进去,岂不是又要和那条蜈蚣见面了么?毕竟它是被生吞下去的!它要是想在他肚子里对付我,那我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此刻我那神奇的脑瓜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很恐怖的想法:蛊。
柯林的肚子……该不会是个蛊吧?倘若我被他吞了,难不成要跟他肚子里的虫儿们打群架?我只怕连蛔虫都斗不过呀!
正在我被自己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吓得牙齿咯咯咯咯打颤之时,柯林开口了。
“我不叫柯柯柯柯林。”他面无表情地说。
“……”尼玛我都快被吓尿了,你居然突然抛出一句冷笑话……呜呜……谁来救救我日渐衰弱的神经?
嘭!
忽然,四只死兔子落到我与柯林之间。我吓!神经又衰弱了一截。
“肚子饿死了。”克兰那欠扁的声音地从我头顶上空飘来。
柯林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捉住兔耳朵,单手将四只死兔提拎起来,然后像个买菜大妈似地将它们掂了掂,像是在判断它们身上肉有多少,生怕克兰给他缺斤少两似的。而我,此时也盯着那四只死兔,心下判断着他们这一顿又会浪费多少。
忽然,我(的头)被捉了起来,捉到克兰手里,掂了掂。
我看着克兰那张写着“我很无聊”的脸,心觉不妙,他怕是又要来整我取乐了。
我在他手心里不停地颠,不停地颠着,颠得我毛骨悚然了。我终于开口,说:“你掂我作甚?”
他说:“看看你长胖了没有。”
我觉得这句话可以这么理解:肉有几斤?够塞牙缝不?
虽然我根本就不会长胖,只会在风里滚来雨里滚去之中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掉料,但我却总有种他俩要把我养肥宰了的错觉。肿么办?
我说:“没胖,瘦了。”
他捏着我的脸颊,将我的脸扯成一个龇牙咧嘴的形状,说:“唔……不仅瘦了,而且丑了。”
我眼皮抽了一下,恨恨地瞪着他。
他用一个大实话狠狠扇了我一个耳光子。我知道我(的头)丑,所以这是个忌讳。
如果我(的头)很漂亮,很可爱,别人说我丑,我当别人嫉妒我。如果我(的头)很平凡,别人说我丑,我当别人故意抹黑我。可事实是:我(的头)是真的丑。别人说我丑,我就是真真正正的的确确如假包换的丑。
我依然在他手心里颠着,蠢蠢地颠着。我说:“你干嘛一直掂我?”
他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明显戏弄人的笑:“你刚才不是一直一脸神往地盯着柯林掂兔子吗?盯得眼睛都直了。我还以为你也喜欢被掂。”
我说:“我又不是一坨死猪肉,怎么会喜欢被掂?”
他说:“你比死猪肉还不如。你根本就不是肉。”
“……”我觉得,幸好我不是一坨肉,不然我早就成了被他们浪费掉的盘中餐了。
眼前一黑。我知道我被克兰塞进了口袋里。眼前明亮过来之时,我已经在树上了。克兰这猴子,又爬树,还把我给捎上来……
我的头发被分成两股,绑在一根树枝上。克兰将我一拨,我就在树枝下欢脱地荡悠起来。克兰又一拨,我荡得更高了。
我:“……”
克兰又一拨,还玩上瘾了。
“嘎——!”忽然一声鸟叫响起,我吓得眼睛鼻子一皱。
一只通体鲜红的鹰停在树上,鹰爪一松,扑扇着翅膀朝这边飞来,而后停在了克兰的手臂上。这鹰是这两贼人的宠物,是我最忌惮的东西。自从我有过一次被鸟叼走的经历之后,我对所有能飞能叼的动物都心存恐惧。
只见这鹰与它的主人克兰深情对望了一眼,而后双双扭回头来,直直盯着我。
我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正好看到四只眼睛盯着我,当下就哆嗦起下巴来,咔吧咔吧——掉了……我的下巴掉了……
“哈哈哈!”克兰狂笑。
我掉着下巴,眼泪汪汪。想必我此刻的模样必定是滑稽的。
“柯……南……柯……南”我喊他,原谅我下巴掉了发音不准。
“嘎——!”红鹰又发出一声鸣叫,器宇轩昂地扑扇了一下翅膀,似乎也在嘲笑我的傻样。连一只飞禽也嘲笑我么?我感觉鼻子有点发酸,我憋屈了……
克兰终于止住笑,饶有兴趣地盯着我,眨了下眼,说:“再说句话来给爷听听。”
我抖着下巴,艰难地发音:“梭……泥……眉”说你妹!
“再说一句。”
“呜……鬼……旺……巴……膏……紫”乌龟王八羔子!
“哈哈……再说一句。”
再说,再说我下巴就要接不回去了!这王八羔子看戏要看到几时?他到底帮不帮我把下巴给接回去呀!
“区……泥……的”去你的!
克兰哈哈哈地大笑,笑得癫狂,就是不帮我把下巴接上去。
我当然知道他在嘲笑我,我知道我此刻的样子一定又丑又蠢又滑稽,但像我这么有节操、有品行、有内在美的人,才不会恼怒,才不会跟他一般见识,才不会……咦?我的眼睛怎么模糊了?
克兰的狂笑声忽然顿了一下,跟录音机卡带了似的,而后他二愣子似地看着我,忽然一拳从下挥来,揍在我的下巴上,将我的下巴揍归位了。
咔!唔……我的舌头!两股水柱从我眼里飙出来。
我咬到舌头了,虽然只咬到了一点点,但我还是疼得眼泪止不住地飙,如同炸了的水龙头一样。
这王八羔子!居然揍我下巴!我疼得在心里问候他祖宗十八代,直到头脑里出现将克兰的头浸马桶的画面,才觉得疼痛稍微缓解了些。
呜呜……我突然间,好想念一个二货……
是谁,每回在我磨牙的时候提醒我,让我小心下巴会掉下来?
是谁,每回在我下巴掉下来的时候及时发现,并温柔地帮我接回去?
是布雷,是布雷啊!即使他想把我给炖了,这份下巴的恩情我也不会忘啊!
我(的头)像一个苹果一样被克兰从枝头摘了下来,拿在手里,幸好没有被他咔嚓啃上一口。他又将我(的头)托在掌心里掂了起来,我颠啊颠,被颠得直打嗝。
我说:“你……嗝……不掂我……嗝……会死啊……嗝!”
他果然不掂了,很嫌弃地拎着我的头发,将我(的头)拎起来甩水。“啧啧,哭了我一手水。你这鬼脑袋,哭起来真像个娘们。”
我吼:“你丫!我本来就是个娘……女的!嗝!”
“你是女的?”他欠扁地笑了笑,将我移到眼前仔细打量,屈指在我后脑勺上嘣地一弹,戏谑道:“你还有性别?”
我吼:“就你有啊!你以为全世界就你有性别吧?”
他脸色一阴,揪住我脸上一块肉一扭。
我抽气,哇哇鬼吼起来。
他将我拿近一点,怪笑着盯着我,一脸嫌弃:“你真的是女的?”
我吼:“我是男的!”
他将我拿远一点,更嫌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