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谜底（1 / 1）
【21-泳池】
躺在恒温泳池的躺椅上，戴着墨镜，加隆惬意至极。正当享受时，忽觉不对劲，斜斜一瞥，一道灰影闪过。加隆一惊，瞬间翻下躺椅。
砰，枪打在椅子上。
加隆双手撑地想再躲，但双腿没有反应。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一个黑影扑在了他身上。
……
撒加匆匆赶回家，见到了正蘸药水擦拭着额头的加隆，才放下心来：“没受伤吧？在自家的泳池都能出麻烦啊，你是不是天生惹事体质？”
“还得多谢你的前任情人救命啊！”
……呃？
加隆一摔棉签，忽然炸了：“撒加，还给我装！继续装啊！要不是动不了我非揍死你不可！你个混蛋！蔫坏蔫坏的德行一点没变，随时随地给我挖坑啊！前任情人，还真敢说！你跟拉达曼提斯哪门子鬼情人！我认识他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哪挖泥巴玩呢！”
“呵，记起来了？”
“滚滚！”加隆怒转轮椅，背对撒加。
撒加笑着将轮椅强行转过来，俯撑在轮椅两边：“要不是怕我的傻弟弟被人骗了，我能管你俩的破事？呵，跟你的死鱼眼情人相见，感觉怎么样？”
“滚滚滚滚滚！”加隆一拳挥来，拳拳擦过撒加的鬓发。
两兄弟打闹了一会儿，等加隆没脾气了，撒加问他出事那天发生了什么。
之前，为了启发加隆的记忆，撒加曾讲过整个事的来龙去脉，所以，现在沟通起来毫无障碍。加隆慢悠悠地说：“跟你猜的一样啊，你就个半神。”也就是：去Dorney Lake见拉达→吵架→飙到学校的海界基地附近→摆脱拉达的纠缠→被艾尔扎克袭击。
撒加多问了一句：“你认为幕后凶手是谁？”
加隆忽然怪怪地一笑：“能录下那个手机录音的，只有一个人：艾俄洛斯，当时我就跟他在一起。”
——果然。因为艾俄洛斯离开时那么气愤，说出“你就那么肯定是我吗”的话，撒加仍有一丝丝奢望，期待凶手不是他，可惜，原来只是狡辩而已，撒加的心骤然冷透。
加隆呵呵一笑：“你的正牌前任情人上哪去了？被你毁尸灭迹了？”
再说什么都索然寡味，撒加懒得回嘴：“记起来就好，早点睡，我给你请来了最优秀的外科医生，明天给你诊断诊断，说不定有用。”
加隆转动轮椅追上去：“诶诶诶别走啊，说说你俩的爱恨情仇嘛，我今天才知道你们还有这么一段啊！”
撒加忍无可忍：“想再挨一枪就直说，我成全你！”
撒加睡在躺椅上，戴着墨镜，冬日暖阳一点儿也不刺眼，夏日般的温度只是空调吹出来的。想一想又很后怕，若不是拉达曼提斯心存怀疑，混入这里，歪打正着救了加隆，那么加隆这会儿是不是又被扎了几个枪眼？
不是第一次出事了。
去年夏天，刚跟艾俄洛斯在一起时，撒加也像加隆一样没有戒备地睡在躺椅上。忽然砰的一声枪响，撒加就被艾俄洛斯抱了个满怀，动都动不了。与其说被枪惊到，还不如撒加说被这个动作吓到了。
等“盾牌”艾俄反手一枪把袭击者干掉后，两人才如释重负。
“你是蠢还是怎么的，要是刚才那一枪没中会怎么样，你会被打成一个大漏筛子！今天就能跟上帝吃晚餐了！”撒加把墨镜一掼，气不打一处来。
“我是保护你！”
“我不需要你保护，你把你自己管好！”
“撒加，我救了你的命，能不能不要再大喊大叫？！”
……
后来怎么样了？艾俄洛斯气得当时就摔门走了，撒加则惊魂未定，把整个泳池的防备又加强了几倍。后来又是怎么和好的，大概还是一如既往的，艾俄洛斯像没事人一样找自己的吧？
往事，如此可笑。
艾俄洛斯现在在干什么？是否跟新的恋人在一起，在大椰子上插一根管子，递到恋人的手边，露出灿烂得几乎天真的笑——不，也许裹得严严实实，从某个高高的雪山上纵情滑下，像一只矫健的苍鹰一样。
已经，有了新的恋人了吧。
所以忘了来复仇？
【22-重聚】
圣诞那天，加隆在一个名为「天鹅木屋」的酒店搞了个特别的庆祝，让撒加早点过去。
撒加出发得有点晚，没想到半路上，因雪过大，车出了故障，保镖兼司机修了半天都没用，急得满头大汗。还有一段路，撒加站在路边想搭个顺路车。
谁知道这里偏僻，半天也不见一辆车。
雪花乱飞，撒加又冷又郁闷，好不容易见一辆红色的车由远而近。撒加靠近路上，挥舞着围巾以增大目标，果然红车慢慢地靠边停下来，车窗摇下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怎么了？”
艾俄洛斯？
撒加的围巾不自觉滑落。而艾俄洛斯也一愣，脸皮一抽，好半天说：“上来吧。”
撒加不想上车，往后退了两步，沉默地移向别的地方。艾俄洛斯没有再说什么，启动车就走了，红车扬起白雪，异常醒目——这个人就这么走了吗？刻骨铭心的恨意呢？撒加半天都没缓过来。
撒加伫立于路边，没有再拦车，十几分钟后，黔驴技穷的司机小心地解释说恐怕修不好了，得送到修理厂去。
正考虑要不要让加隆来接时，一辆车却慢慢地行使过来，主动停下了。
车里的人探出头：“撒哥，上车啊！”
竟然是米罗。
原来，加隆竟然邀请了米罗和穆——毫无疑问卡妙和沙加也都来了——那么刚刚遇上的艾俄洛斯应该也在邀请之列——[青藤旧友]大聚会吗？难怪刚才问拉达会不会来时，加隆斩钉截铁地说不会。
“撒哥，半年不见，你一点没变啊。”米罗一脸灿烂。
“你们也没变。”
米罗和卡妙还是亲昵的情侣，米罗坐在副驾驶上，嘴里就没闲过，让卡妙快啊慢啊转弯啊，而司机卡妙，什么都没说，也没理会，该怎么样还怎么样——感觉真好，不知不觉，撒加笑了。
大雪模糊视线，越来越看不清前路，米罗回头感慨：“要不是艾哥给我电话，说你被撂在半路，谁能注意不到旁边还有车呐。啊呀艾哥还特地说别告诉你，呀呀呀，对不住他了。”
卡妙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天鹅木屋」是一个宛如从童话中走出来的漂亮小木屋，刚一进去，暖融融的温度包裹了全身。沙加和穆早就到了，正在摆弄大大的圣诞树。而艾俄洛斯，竟然趴在加隆的轮椅上，两人相谈甚欢。
加隆缺心眼呐，怎么跟仇人还谈笑风生？
跟沙加与穆打过招呼之后，撒加不动声色地将加隆带离了艾俄洛斯。都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何况有跳脱的米罗和加隆，大家的话越说越亲切，不知不觉又回到旧时光。只是，撒加偶尔与艾俄洛斯一对视，两人都会迅速移开。
艾俄洛斯一个人过来，应该还没有恋人吧？撒加靠着火炉边，心莫名舒服了一点。
【23-心结】
狂欢之后都疲倦了，大家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各自房间里休息。撒加主动跟加隆住同一间，加隆精神好，忙着跟米罗说说笑笑，没表示反对。
撒加洗过澡后，百无聊赖，见加隆的笔记本扔在一边。
他轻车熟路，打开电脑，想点开游戏，却注意到加隆最近的过往痕迹是秘密安全部门，标注是“成功”——加隆找出了那个人？为什么没有跟自己说呢！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撒加顺着加隆的痕迹一步步点下去，果然，网络关卡都被搞定了。
最后一个——是艾俄洛斯？
竟是艾俄洛斯！
望着艾俄洛斯那张灿烂的笑脸，撒加的手止不住颤抖，他怎么不想不到，“间谍”会是艾俄洛斯——怎么可能，他在帮国家扳倒自己的父亲吗？岂不是意味着，之前的事……
“你看到了？”加隆的声音横空而来。
“怎么可能是他！”
加隆挠了挠头发，忽然怪怪的一笑：“所以说，不要以为别人都看不透你，明明是你看不透别人罢了！跟我说对不起，我就告诉你真相！”
撒加掐住加隆的脖子：“连我都敢骗了？”
加隆被掐得咳嗽两声，却大笑不止：“切！谁骗你啊！谁让你蒙我这么久的，我没跟你算账都不错了好吧！好了好了，我说，杀我的人是艾尔扎克，但幕后指使不是艾俄洛斯，恰恰相反，他救了我！”
“说清楚点！”
“咳咳咳你掐着我怎么说啊！”
撒加松开手，被狠狠的目光注视之下，加隆终于坦白了：对于那天的经过，撒加都没有猜错。但是，被射伤之后，加隆倒在血泊中残留着最后一丝意识，看见艾俄洛斯跑过来想为他止血……只是，因为下一刻救护车就赶过来了，艾俄洛斯不得不仓促离开。
随着记忆复苏，加隆对艾俄洛斯的立场产生了质疑。
明知自己是海界的海龙，为什么要冒险出来救？艾尔扎克杀自己，艾俄洛斯救自己，说明他们不是同一个立场的！加隆灵光一闪，将艾俄洛斯跟秘密机构一联系，然后势如破竹，打开了一扇新的窗——艾俄洛斯，就是撒加口中的间谍，他在与自己的父亲/圣域对抗。
撒加脸色灰败：“我不相信！他又不是疯子！”
“别问我。”加隆踢了踢他的腿，呵呵一笑，“我如果是你，就直接冲过去跟他对峙，说清楚了再老死不相往来啊！憋着算什么，能憋出个结果来？”
“一边去！”
加隆倒在床上长呼一口气：“把这么一大伙人集中起来，容易吗？累死我了！撒加，因为这次失忆，我还记起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
加隆跟没听见似的，自说自话：“和艾俄洛斯第一次见时，他看了我半天，忽然没头没脑地问：‘是你吗’？我没懂，后来没多久，他忽然又说：‘哦，不是你。’哈哈哈我一直没搞懂他是什么意思，直到我想起了那件事。”
“到底什么事？”撒加不耐烦地追问。
加隆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想知道啊？给你两个选择：一，直接去问艾俄洛斯：他在哪里见过你；二，跪地上，跟我说一万个对不起，我就说。”说完被子一卷，踹死都不再说话了。
撒加没办法，气呼呼地走出房间，却又不想去找艾俄洛斯，只能坐在炉火旁边，越想越气，越想越火大。这时，一个服务生过来，拿出一瓶红酒说：“抱歉，您能帮我一个忙吗？您的朋友艾俄洛斯先生要了一瓶红酒，可我去敲门时却没有人应答，能不能请您帮我教给他。”
撒加不言不语。
服务生忐忑地解释：“因为酒店人手少，我还要去别的木屋，谢谢了。”
【24-爱意】
鬼使神差，撒加接下来了那瓶红酒。站在门前，他又后悔不已，像烫手山芋一样干脆放在门边，转身离开，却对上了正回来的艾俄洛斯。
“你点的红酒。”撒加尴尬。
“哦。”艾俄洛斯一俯身捡起红酒，打开门侧身进去，根本没有正眼看过撒加。
一股无名之火悠然而上，撒加忽然一踹门，门打在墙上哐当一声巨响。艾俄洛斯惊讶地回头，两人对峙，撒加越来越生气。艾俄洛斯也察觉到乌云压顶，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说：“有事吗？”
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艾俄洛斯，眼中完全没有自己，撒加怒火爆发：“你一直在骗我！”
“什么？”
剑拔弩张的气氛迅速吸引了一个保洁员过来，目光好奇地扫过两人。
艾俄洛斯叹了一口气：“进来说吧。”
他目无表情地倒了两个杯红酒，推给撒加一杯，默默不语。房间小，一沉默就压抑，艾俄洛斯端着酒杯抿了一口，铁了心一样不，完全没有过去的开朗灿烂，仿佛换了一个人。
“你是安全局的人？”撒加开口。
“是！”
听到如此干脆的承认，撒加的脸都青了：“所以你早就想消灭圣域，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正好借了我的手？”
“如果你这么想，我不否认。”
不仅清楚并纵容撒加的所做所为，而且在必要的时候他还会推波助澜，难怪会那么顺利。这么说起来，分明就是艾俄洛斯设了一个大大的局，而让撒加完成了这个局——撒加很出色地完成了，不，不仅仅是出色，简直是出色之上，连带冥界和海界都收拾了。
撒加咬牙切齿：“你在利用我？”
艾俄洛斯直视撒加，目光异常冷：“你利用了我，我利用了你，我们，互相达到了目的。”
“你太无耻了，艾俄洛斯！”
艾俄洛斯放下酒杯，嘴角弯起，却没有笑容，一字一句：“无耻吗？你无非恨我以情人的名义占有了你。可是，我以为，我们真的是情人，明明是你默许的啊。半夜忽然醒来说爱我、让我误以为我们是真爱的人，到底是谁？无耻的是谁呢？”
“你不也一样！”
“不！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艾俄洛斯忽然提高了嗓音，有一丝破裂的沙哑，“我不会为了任何原因，对一个没有感觉的人说我爱你，玩弄他人的感情——撒加，这是我和你的不同！”
撒加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艾俄洛斯靠在深色壁纸上，自嘲一笑：“呵，我付出了这么多，结果也就是一句：没有任何感情在，只有恨。果然，手段残忍的人，对任何人都残忍啊，我怎么会奢望自己是例外呢？”
心绪，纷乱如雪。
【25-当时年少】
窗外，树枝上不甚雪的重力，发出扑簌簌地落雪声音。
撒加木然：“为什么不跟我坦白你的身份？”
“怎么坦白？说我想把圣域灭了？还是告诉你，我察觉到加隆的身份，而我的父亲提前下手了吗？无论如何，我是BOSS的儿子，我不希望他死——对了，因为你的大手笔，我父亲对圣域已死心，所以，以后你也不用再找他的下落了。”
“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些！”
“你想知道什么？”
“……”
艾俄洛斯又无谓地笑了笑：“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不是吗？你得到了想要的，我也，没有遗憾。”
所有未解的疑惑，在得知是艾俄洛斯的主导后，全部解锁。或许吧，没有意义，自己的来意到底是什么，无非就是让艾俄洛斯坦白真相而已。撒加拿起酒杯，忽然笑了：“我们都如愿以偿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牵线让S.P加入安全局的计划呢？”
“我不想灭了一个圣域，又多出一个S.P，大家都好，不是吗？”
很好，真正的阳光下的人生。
“但你放心，我与你不会再有任何瓜葛。今天，不知道你会来，否则我是绝对不会来的。”
现在，正式地说分手吗？
“这样，你满意了吧？”艾俄洛斯又笑了笑，却没有笑意。
满意吗？可心为什么会忽然剧痛难忍？一直在期待他会回来报复，期待他重新夺回圣域，两人这一生恩怨永远纠缠——可是啊，艾俄洛斯的目的就是为了摧毁圣域，圣域已灭，所以，不会复仇的，所以，永远不会再有交集。
这才是真正的分手！
撒加抬头，平静地问：“你第一次见我，是在哪里？”
“重要吗？”
“我想知道。”
艾俄洛斯忽然轻笑一声：“不仅无情，而且善忘，明明当时抓我抓得那么紧，一旦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到底是哪里！”
“十年前，你和父母都在困在车里，谁把你救出来的？”
——不是加隆吗？
——不是加隆拼命将自己拽出来的吗？
——熊熊烈焰中，过往的美好被彻底摧毁，从此陷入无边的痛苦。
生活，是在那一天跌入谷底的，撒加永远不想忆起的那天——不是加隆当杀手引来的杀身之祸，而是隐姓埋名的父亲最终还是没能逃脱「天神」余孽、圣域BOSS的追杀——而加隆成为杀手，是在车祸之后，逃亡的双生子以这种方式对抗命运——因为太过痛苦，太过绝望，记忆被压制，被扭曲，被遗忘。
——烈焰中，一个少年握住了自己的手。
——就那样被拯救了。
明明是使劲抓住他，明明是拼命地想要记住这张脸、这金褐色的短发的。
最终还是忘记了。
撒加低头，眼眶蓦然湿润，眼泪满盈。
如冰冷的玻璃，忽然晕染上了易融的雪花，俄洛斯不知所措，但终于还是上前拥住了撒加，僵硬地拥着，听着抽泣声越来越大。心被眼泪浸得酸涩，艾俄洛斯忍不住亲了亲那缀满泪珠的脸，吻去一颗，却又出现了一颗，他终于轻叹：“撒加，你不能这样，要残忍就该一直残忍下去。”
宁愿残忍地，这一辈子都纠缠在仇恨恩怨中，而不是从此再无关系。
“撒加，爱我吗？”
撒加没有回答，只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眼前的人，仿佛拥抱失而复得的记忆，仿佛拥抱失而复得的世界，再也不想松开。
------------END·落梅子·2015-05-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