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第二十一章 攻心博弈（下）（1 / 1）
伊藤雅说完这话，也有些后悔，但仓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心头一纠，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千樱雪舞惊醒过来，出指如风，接连封住她身上的几处要紧穴吅道。她推吅送真气到伊藤雅体吅内，才发觉伊藤雅内息紊乱伤势极重，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千樱雪舞一边用真气引导伊藤雅调息，一边有些埋怨的说：“叶……那个人出手怎么这么重？”
“咳咳……他的八苦剑法诡异凶吅残，和过往的武功套路大相径庭。白帝城那件事之后，他，早已不是过去那个叶子墨了。他无牵无挂，冷血决绝，当今天下只怕没有几个人能束缚住他。”伊藤雅连续咳了几声，这才发觉自己所受的伤势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严重几分：“我虽然占尽先机，却仍被他反噬一口。若不是有你在，只怕……唉，这次能够死里逃生，也算是运气不错了。”
千樱雪舞浮现愧疚之色，黯然开口：“若是我早点出手，或许……”
“别想太多，我自是知道你的为难之处。”伊藤雅轻轻的拉了拉千樱雪舞的手：“何况现在叶子墨并不同于过往，他如今的剑法中满是怨毒之气，奇诡之中透出邪性。就算是你，也未必能在他的剑法下全身而退。”伊藤雅深深的看了千樱雪舞一眼，轻轻的别过头，言语间有些酸溜溜的意味：“看来萧雪卿对他的影响，远远超出我的想象啊。”
千樱雪舞咬咬嘴唇，却一言不发，美眸之中满是浓郁的忧伤。
伊藤雅看看千樱雪舞的样子，面上的神情也有些复杂，她轻哼一声，冲情吅欲二姬使了个眼色，接着回过头对千樱雪舞说：“叶子墨精于谋划惯常用计，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我可不信他会老老实实守着那个约定。他既然得知此间情形，必然会制定出对应的计策……不但此地不宜久留，只怕洛阳也不能待下去了。”
千樱雪舞如梦方醒般点点头，抬起头就看见一众黑衣人不知从哪里牵出来一驾马车，情姬侍立在车厢边上，恭恭敬敬的躬身候着。欲姬则在一旁，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其他黑衣人在院中倾倒火油，空气中顿时充满了刺鼻的油味。
伊藤雅见千樱雪舞微微有些发怔，不禁莞尔一笑：“我并非事先就料到自己会败，但万事总要给自己备条后路……我倒是希望永远用不上这些后备计划呢。”
千樱雪舞截断向伊藤雅体吅内输送的真气，扶着伊藤雅向马车走去。行走之间，千樱雪舞突然眼神一变，她松开伊藤雅，身形倒飞而出，转瞬就赶到院墙上方。腾挪之间，一声剑鸣从千樱雪舞的衣袖间传出，响彻整个庭院。
夜色下闪过一抹剑光，剑光之后，只见千樱雪舞凌空几个踏步，雪白的身影翩然落回原位，恰好扶住有些战立不稳的伊藤雅，扶着她继续赶往马车的方向。
伊藤雅面色一沉，皱着眉头问：“有‘老鼠’在跟着我们？”
“没有……”千樱雪舞看看手上的剑，纤细的剑身映射着月华。她见情姬已经迎上来搀扶虚弱的伊藤雅，也就放心的退开一步缓缓的还剑入鞘。她回头看来了一眼院墙，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愫：“大概是我有些草吅木吅皆吅兵了。”
夜色，将一切都笼上了神秘的色彩，即便机警如伊藤雅，也不会看见院墙上那道刚刚被剑斩出的裂痕，更不会看到墙上的裂痕中卡着一小块黑色的布料……布料被风拂过，微微颤吅抖，宛如一只细巧的黑蝶不断的振翅。
一阵急促的风猛然掠过，将这抹黑色卷入更加漆黑的寒夜之中。黑色融入黑色，早已寻觅不见，只余下空落落的巷子在风中发出一阵阵呜咽。
夜幕之下，一架马车从巷口极速窜出，驶入宽阔的街道。在路上闲逛的人看到马车疾驰而过，也早已经见怪不怪，反倒意味深长的一笑。
自从惜玉楼建成以来，东都的宵禁之令早已名存实亡，虽说安分守己的百吅姓居民还是早早的挂上吅门栓，等待着第二天的鸡叫。但越来越多的人愿意走出房门，尽情享受东都这奢华的夜生活。
惜玉楼声名远播，中土西域的客商往来不绝，王公贵吅族也时常逗留此间。因着惜玉楼的奢靡繁盛，沿街的酒肆、遍地的小摊、乃至衣服饰品水粉胭脂，全都因此大大受益。其中最大的受益者，莫过于洛阳的车夫。
这些车夫白天里生意平平，到了夜里行情却好了许多－－不少来夜游惜玉楼的客人不愿张扬，往往租借车马掩盖自己的身份，来到这销金窟中享受一夜春艳；亦或是相中了楼中的姑娘，接着马车带往私吅密之处，做那金屋藏娇的风吅流故事。
这些客人不是担心和车夫纠缠，就是资财颇丰，总之出手极为阔绰，车夫只要把自家的车厢装点的精致些，往往一单生意就赶上白天里一天的收入。
车夫们在惜玉楼前安心的等待，偶尔坐在小贩的摊前吃些热吅乎吅乎的餐点，他们对这样的夜色充满了期待，但却并不着急。因为客人此时还在楼中逡巡，游荡在街上的，大多是些游手好闲的混混。
这些混混没有白日里劳苦，只能指望趁着夜色下来寻摸些营生。或是结伙敲诈落单的商贩车夫，或是盗取些行人醉鬼的钱财，亦或是当皮条客收取青楼的抽成……他们宛如寄生虫般附着在繁荣之下，从暗处点点滴滴中榨取着这个城市的血液。
洛阳官吅府虽知道这群混混的可憎之处，但也无可奈何，这群混混虽然可恶，但却完美的融入在这片繁荣之中。歌舞升平，总是足以遮掩夜色下一切的丑陋，然而建立在青楼皮肉上的纸醉金迷，又能美好到哪里呢？
惜玉楼不但高，而且精致。底楼富丽堂皇，围绕着中吅央高吅耸的舞台，香檀桌椅有序的铺设了一圈。舞台足有三层之高，底层围而仰视，二楼侧目抬头，三楼则平视舞者一颦一笑，在这不同的楼层，坐席的价位也以倍数相差，以至于洛阳坊间流传歌谣－－“入幕嗅香惜软玉，一步黄金一层楼”。
三楼之上就是雅阁，雅阁将楼层分割成各色的小阁。小阁名字各个风雅，每阁各有“阁主”一名，都是色艺俱佳的绝美佳人。小阁之中一主一宾，羞闭门窗，对酌佳酿，别是一番风吅流韵味。若是不胜酒力或者意乱情迷，阁中自有阁主的香闺做来客的温柔之乡，风雅到琴棋书画，起居到餐酒洗漱，都有俏美的侍女随侍。雅阁之美，着实让人难以言喻，然而此间耗费之资更巨，若非王公贵吅族、名士富商，只怕无福担负这样的香吅艳。
雅阁星罗棋布，围出层中一个雅厅，这雅厅倒是不在乎客人斥资多少，乃是转为才子墨客所留，往来宾客或能作诗吟曲，或是擅长丹青点墨，只要被雅厅中陪客的姑娘相中，便可到雅厅之中与众美饮酒作乐。这雅厅的规矩说来容易，却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福消受。若是有人自信满满而来，自身皮相才学不能被一众女子赏识，少不得被一众美吅人鼓噪着推入滑梯，从楼上滑吅到大厅之中。这些人无尽的狼狈，又成为大厅中众客的笑谈谈资。但若是有幸被诸多美吅人垂青，便可不费资财享受众星捧月般的旖旎时光，其中淫吅靡奢华之乐，不亚于帝王吅后宫。
是故，那些对着惜玉楼叹息不止的儒生不在少数，而每每夜色袭来，楼中依旧一片莺歌燕舞。那些曾经慷慨激昂的儒生，此时说不定就坐在楼中拥美而笑，任虚伪的嘴吅脸沉溺在虚假的欢吅愉中。
阁中的女子透过内部的轩窗，百无聊赖的看着阁外乱糟糟的喧闹。她以手托腮，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侍立在旁的侍女见女子这幅神情，善解人意的关上对着楼内的轩窗。随着窗户掩上，整个雅阁的声音顿时小了许多，反过来，楼外的车马喧闹之声倒因此大了不少。女子起身，一身粉色纱裙如同水泻般展开，这才看出她全身衣裙竟是巧妙的绘着一幅牡丹。她轻轻的走到对着街道的窗户边上，居高临下向外看了看楼外盘错街道，若有所思。
“巡弋的洛阳城卫比往常少了许多呢。”女子眯着眼睛，慵懒的看着楼外熙熙攘攘的行人。惜玉楼门前迎来送往，人流穿行不息，从楼上居高临下的俯瞰，只觉得人群是密密麻麻一团，但女子却看得极其认真，甚至颇有兴趣：“咦，今日是怎么了，平日里惯常出现的混混也有许多不曾过来，今日在此闲逛的，倒难得有几张新鲜的面孔。”
阴影中，一个声音冷冷的响起：“洛阳城中变数连连，再怎么怪异也不足为奇吧。
来人一袭黑袍，无声无息的从阴影中冒出，淡然的坐在桌几之前。他拿起桌上的酒壶，向空置的杯中轻轻的斟满了一杯酒。
女子闻声唇角浮上一丝笑意，她轻轻的掩上窗，转过身来对不知何时坐在雅阁之中的墨留香盈盈的施了一礼：“先生终于回来了。”
“终于？”墨留香端起酒杯，淡淡一笑：“这两个字用得好，我本以为我迫不及待，看来你等的也颇为焦急啊。”
女子甜甜一笑，媚眼如丝，娇妩之态足以让任何一个男子血脉贲张：“先生没有如约而至，我还以为先生忘了奴家呢。”
两人一问一答，像极了青楼宾客之间的调吅情，却又有种微妙的不和谐之感。反倒是侍女全然一副司空见惯的淡然，她丝毫不惊讶的墨留香出现，只是默默的退开，低着头一言不发的侍立在门口。
“路上遇到些有趣的事，微微耽搁了些。”墨留香看着侍女，轻轻的点点头，转过头来看着女子：“让你担心了。”
“奴家不敢。”女子浅笑一声，缓缓走到墨留香身边。她似是撒娇般倚靠在墨留香身边，柔荑轻轻的握住墨留香端酒的手腕：“只是奴家有些好奇，究竟是怎么样的敌手，能削落先生的衣袖呢？”
墨留香任女子握着自己的手腕，微微一笑：“你倒是眼尖。”他的目光顺着端酒的手看下去，之间黑色的衣袖上有一处整齐的缺口，像是被什么利器去了一般：“闲话就说到这吧，夜色渐深，差不多也干正事了。”
女子媚吅笑一声，将墨留香黑色的大麾褪了下来，露吅出墨留香里面一身雪白的衣衫。她一手捧着黑色的袍子，一手挽着墨留香，将他拖向自己的香闺。
墨留香倒也不抗拒，随着女子步入闺中，毫无顾忌的坐进香帐之中。女子捧着黑袍，随着墨留香坐在床吅上，伸手放下了帷幕香帐。纱帐之中香气旖旎，帐顶上一颗夜明珠让帐内有种说不出的魅惑。
女子的薄纱衣衫在夜明珠的映射下分外剔透，越发显露吅出曼妙的身姿。她轻解罗衫将整件衣裙褪吅下，之余贴身小衣。接着又拔下头上的发簪，一头秀发披散下来，如同缎子般遮在自己的香吅肩之上，更有几缕发吅丝调皮的落在墨留香头上，青丝白发相映成趣。
墨留香看着女子，既不吃惊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自然，只是轻轻的摇摇头：“这身牡丹绣颇费工夫，可惜了。”
女子一边用发簪挑出自己衫裙上黑色的线，一边漫不经心的说：“反正我素来无事，哪天闲暇，再绣就是。倒是先生的袍子不能不补，若是让谢云流看见，倒是要笑话我们这些下人懒惰呢。”
“谢云流？堂堂剑魔，大概不会嘲笑我残缺的衣袖，反而是嘲笑我残缺的剑法吧。”墨留香微笑之中，透出些冷冽的味道：“这么说，谢云流果然在洛阳现身了？”
“一切如先生所料，一刀流果然大有动作。”女子熟练的用簪尖挑出黑吅线，她手法高明，簪子在她手中竟比梭机还要好用：“日落时分，一刀流突袭洛阳东西两门，兵分两路分别赶往洛阳府衙和洛阳西市。除此之外，还留有些散兵游走在街巷之中伺机袭杀洛阳城卫，‘角木蛟’赶赴天策之前，已经安排‘青组’除我之外的其余五人对付这些散兵，并随时监控洛阳各地动态。”
墨留香仰卧在床吅上，淡淡的“嗯”了一声：“他为何不管府衙和西市？”
女子摇摇头，手指握着发簪灵活的跳动，边挑边补让人眼花缭乱：“他本打算处理，但是这两地都有变数，他并无把握，所以让我请先生定夺。”
“不贪功冒进，反步步为营。”墨留香赞许的笑了笑：“洛阳一案比之前所想要复杂，我自己也吃了暗亏，倒难为他能如此冷静。”他沉默片刻，似是自言自语般说：“只是，究竟是怎样的变数，能让他如此犹豫不决？”
“怎么说呢？”女子沉默了片刻，小心翼翼的看看了看墨留香：“大概，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先生失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