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二十三曲 被迫的直面（1 / 1）
休整了三天，城户佐佑理总算是恢复了平日的活力。当然，对于胆敢算计自己，甚至祭出新式的匣兵器来攻击的黑手党家族，她对着前来慰问的属下露出阴测测的笑容。
彭格列的处理方式不在她的考虑范畴之内。
得到城户佐佑理这么简单的回答，城户财阀意大利分部的成员纷纷战栗了一番顺便苦着一张面孔对视许久。然后在前来探望自家上司的彭格列十代目略带探究的视线中脚底抹油一般冲出了医疗室，准备执行佐佑理就差明确说出口的封杀命令。
四日后，沢田纲吉坐在博科尼大学图书馆的自习室中，嘴角抽搐地盯着最新头条。城户佐佑理则埋首于她的一篇关于传统企业如何在全球化中存续的报告，无意中抬头望见彭格列十代目的奇怪表情随口问道：“纲吉君，报纸上有什么值得你露出这种表情的消息吗？”
“……佐佑理，你上次好像没下达什么指示才对。”棕发青年抖开手中的报纸，试探性地点了点加粗字体的标题。
“上次？”从他的口吻里听出疑虑，城户佐佑理抽空从报告里抬眼瞟了瞟新闻，很快重新低头，“没有明说而已。你要知道，城户财阀从来不要没脑子的人。”
“……”彭格列的年轻教父眼皮跳了一下，沉默地望向说得如此云淡风轻的佐佑理。
城户佐佑理对于那条新闻是真的没有太大的感触。
城户财阀不能和黑手党硬碰硬的事实摆在那里，她所选择的不过是拉上各路合作伙伴堵死“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黑手党家族所有的生意。
形容则来自于最近沉迷于中国古典文学的堂哥城户俊平。
佐佑理还记得视频接通后在镜头另一端笑得满是儒雅之风的这位堂哥眼底不加掩饰的冷意。而其他留在日本的继承人候选难得态度一致地表明支持城户佐佑理的封杀行动，并且之后她从属下那里得到的消息也显示城户财阀这一辈确实极有默契地联手了。
不正当买卖？
难道你做生意不要空间，不要资金，不要人手吗？
资金是有流向的，只要是人则终究会有牵绊。
而城户财阀在欧洲的联姻网可不是什么好看的摆设。七天的时间也足够发生许多事情。
连不正当买卖都能够拦下大半近乎全数，可以摆在明面上的生意更不消说。
有本事对她下手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决心才行。
满意地写好报告的最后一个单词，城户佐佑理对自己点点头。
这样子就可以轻松一段时间了。还好巴勒莫的意外没有耽误自己太多，不然她不介意更狠一些。
话说回来——
“笹川さん回去的时候我没有去送机真的不要紧？要知道，那件事之后我只和她见过一次而已。”佐佑理很认真地抬头看向一边阅读报纸一边面色古怪的沢田纲吉，然后略略皱起眉，“你这个表情……有什么问题吗？”
“不——不、不，没什么。啊，京子ちゃん的话，我有告诉她你还在休息所以不方便去机场。”彭格列十代目一副骤然惊醒的样子，但是很快地恢复了往日的微笑。
城户佐佑理扬眉，思索片刻后放弃了深究的打算。她心情很好地开始收拾面前摊开的一大堆资料，顺便将才写好的报告收进文件夹中，“这次的周末有什么安排？恰好最近事务不是很多，我想你那边也安定下来才对。”
“安定……也对。”沢田纲吉沉吟片刻后颔首肯定了这个说法。
奇怪地瞅了眼似乎有什么想法的彭格列十代目，城户佐佑理暂时没什么想法就一手支着下巴看向棕发青年。她认认真真地打量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青年。
沐浴在金色光线中，坐姿端正不失优雅。温雅俊秀的侧脸仿佛被镀上一圈金边，更为他增添几分贵气。还有那双褐色的眸子，浸润着宛如冬日阳光般最为适度的温度，其中流转的明亮光晕足以醉人。
这样的沢田纲吉，谁能想象到他实际上是彭格列家族的首领，黑手党世界的年轻教父呢。
明明有着最为澄净的眸子，心地如此善良柔软。
但他的背后是以血与枪建立起来的庞大帝国，每一步都踏在血腥之上。
“——佐佑理，你再盯着我发呆，我会误会的。”
城户佐佑理眨巴了好几下眼睛才重新调整好双眼的聚焦，对于近在咫尺的属于沢田纲吉的含笑英俊面容一时之间没有太大的反应。她反而绽放出一个半迷糊的灿烂笑容，“误会什么？我觉得这很容易解释啊。”
“……确实需要安定下来了。”青年骤然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颓废地趴在桌面上。
佐佑理再一次感到心跳的加速，为对方话语里刻意重复的一个词。
没等城户佐佑理纠结太久，沢田纲吉便提出了一个邀请。请她去彭格列长老为他购置的位于米兰郊区的一处别墅，顺便为彭格列最近又开始紧张的经济提出作为生意合作伙伴的可行建议。
虽然不认为为了这些事情值得特意换个地方而不是在市区的公寓，城户佐佑理还是接受了这个邀请。毕竟她的公寓已经不算什么安全的地方，就算之前在巴勒莫巧妙地将自己与笹川京子放在一起并且攻击的家族彻底消失，但是佐佑理很清楚，幕后黑手没有受到半分真正的损伤。
她可不希望成为莫名折损的继承人候选之一。毕竟，城户财阀这一辈的继承人候选包括自己只余下十人，而除了自己之外，最为优秀的几人都选择长期逗留日本，打算等一切平定后再迈出国门。
“不过我没想到纲吉君这么擅长泡咖啡。”心满意足地捧着一杯现磨蓝山咖啡，城户佐佑理笑眯眯地看向在自己前方坐下，一脸舒适放松的沢田纲吉。
两人坐在周末午后温暖的阳光中，面对面，每个人手上是一杯热腾腾的上好蓝山咖啡。
沢田纲吉微笑着接受了城户佐佑理的赞美之词，顺便给出了满是血泪的原因，“你要知道Reborn很喜欢咖啡，而且……他对于速溶咖啡向来是不屑一顾的。好的咖啡能让他保持愉快的心情，斯巴达和鬼畜的程度也受到一定的影响。”
“也就是说——”城户佐佑理了然地点点头，品尝了一口香醇的咖啡就把话断在了这里。
看起来最强的彩虹之子名副其实。
只不过把两个曾经的废柴训练成出色的黑手党领袖的过程……足够的令人印象深刻。
彭格列十代目居然为了降低自己家庭教师训练的强度而特意去学习煮咖啡也是一个挺有趣的事实。不知道彭格列内部有多少人知道这一点呢？
城户佐佑理的轻松心情在沢田纲吉放下手中的白瓷咖啡杯，带着淡淡笑容朝她望过来的时候逐渐消失。她敏锐地察觉到似乎他要说些东西，某些会让自己接下来的生活天翻地覆的内容。
不知道是好是坏，但她却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她习惯了为自己规划的前路，而沢田纲吉已经打破了不少她为自己设下的屏障，并且成功地让自己升不起多少抵抗的念头。太危险了，沢田纲吉这个人。
就算他干脆表明喜欢的不是笹川京子，但是城户佐佑理从来都没有把自己放到类似的位置的想法。因为一旦她这么做了，后果绝对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城户财阀的继承权，花费十几年收集的人脉和情报网，最重要的是……
她从懂事起对这个古老庞大家族的沉重执念。
虽然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是离开，但是城户佐佑理却发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呆坐着，眼睁睁地看着沢田纲吉站起身子然后坐在了自己的身侧。
“佐佑理，你向来是聪明的。”彭格列十代目的脸上是他标志性的温和笑颜，音调柔和如春风，“但是似乎在某些方面太过胆怯。装作不懂，我可以接受。不过现在我觉得自己的耐心到达了极限。”
“装作不懂？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纲吉君。”城户佐佑理微微瑟缩了一下，却被沢田纲吉握住了双手，因为他认真的眼神而无法动弹。
“佑理，我不喜欢你的叫法。”沢田纲吉轻声说道。
城户佐佑理急忙垂下眼睑以避开直视他暖色的双眸，“你从哪里知道——啊，纲吉君之前和母亲大人见过了。”
必须快点转移话题。
这是现在城户佐佑理脑中唯一的念头。
可惜，沢田纲吉显然并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
一直点到即止的青年将她圈入自己双臂的狭小空间中，“纲，佑理，别再用‘纲吉君’的叫法。”
“纲吉君，我——”
“纲。”沢田纲吉很坚决地重复了一遍。
城户佐佑理窘迫地低下头，恨不得缩成一团。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失却了一贯的勇气，而且条理分明的思路此时仿佛打了无数个死结，怎么都没办法理清。
“佑理，还记得十几天前，我是怎么说的吗？”轻轻叹息一声后，沢田纲吉用诱导的语气询问道。
“你说……”城户佐佑理小心地搜寻着自己的记忆，“你和笹川さん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但她不是你喜欢的人。”
“那么，明白为什么我这么对你说的原因了吗？”继续用轻柔的音调提问，同时，青年凑近城户佐佑理，两人面孔近得她几乎都能感到他的呼吸。
感受到脸颊越发升高的温度，城户佐佑理死死咬住下唇以求保持一丝冷静，“我……不能……”
她不能接受你的心意。
摊牌到这个程度，她当然看得清沢田纲吉的意思。
或者应该说，她早就明白却强迫自己忽略这个正确答案。
意大利人从骨子里都是浪漫的。
对于这句评价，城户佐佑理保持认同的态度。所以她很自然地接受了在见面时互相亲吻对方双颊的礼节。
也是因为这个认识，在她意识到每当自己与沢田纲吉相处时众人刻意营造出的相对独立的安静空间，朝自己投来的祝福、暧昧、羡慕的视线，城户佐佑理抓住了一闪而过的灵光。
青年望向自己时格外柔和的神情，自己不再表示抗拒时那双褐色眸子里骤然亮起的光芒，他宠溺包容的举止……
猛然间意识到现在两人动作的亲密程度，城户佐佑理在自己脸颊烧起来之前奋力拨开并没有用多少力气的青年的双臂，头一次逃跑一般冲出了客厅。
离得越远越好。
她奔跑在走廊上，脑海中充斥着这个从未有过的怯懦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