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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苏醒

沈灼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借着病房里苍白的灯光漫不经心地翻着海明威的《老人与海》，看着满篇的英文字母，余光却是瞟着病床上安分躺着的人。

他已经见过这个病床上的男人两次昏迷的模样了。

十二个小时前，他看见这个男人毫无知觉地倒在了自己身上。

九个小时前，当手术室的灯从红色终于转成绿色的时候，沈灼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答案。

“沈先生暂时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因为上次的伤口还没愈合，这次又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大概这几天就会醒了。”

“他的手会废么？”

“嗯……沈先生运气不错，虽然子弹打穿了他的大动脉，却卡在了神经间，手术做得十分成功，如果术后恢复得好的话，相信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沈灼觉得自己是真的经不住吓了，当看见他说“废了”的时候嘴角的那抹绝望让他心咯噔一下，居然生出了自责与后悔。

稍微送了口气，便是五个小时的观察，将沈焰转到了单人病房里，他在病房里坐了四个小时。

床上的人嘤咛了一声，沈灼将书放在了床头柜上，看见那小崽子的眉紧紧地皱了起来，似乎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般，冷汗在额角一滴滴地冒出。

干燥的唇蠕动着，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什么。

沈灼坐在那里，心念一动，俯身侧脸凑向了床上的人，等到凑到了近处，床上昏迷的人却是沉默了。

沈灼下意识地皱眉，回头想去查看那人的情况，却在回头的瞬间，唇边摩擦上了一个柔软的部分。

稍微抬头，便对上了床上那小崽子琥珀色的眸子，看着他带着促狭的笑意的双眼，与抑制不住上扬的唇角。

沈灼白了他一眼，从床上爬了起来，却被沈焰拉住了衣服。

“喝水……”沈焰的声音沙哑，费力地吐出了这么两个字。

“……”沈灼看着他苍白的脸，附带上可怜兮兮的目光，微叹了一口气，“你放手。”

沈焰听话地松开了手。

沈灼用一次性纸杯装满了一杯水，将纸杯递给了床上躺着的人。床上的人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我还是个病人呢……”无声地控诉着。

看着他瘫在床上的模样，沈灼只能放下水杯，将病床的床位抬高了，将这个难伺候的小崽子换个舒服的坐姿之后，将水杯凑到了他的唇边。

“不要……”清醒了这么久，沈焰的声音好了那么一点，却依旧低沉，还有点愈演愈起劲的有气无力，“你喂我。”

“……”沈灼看着他亮晶晶的瞳孔里倒映的自己，自然是明白这个小子所说的喂是怎么个“喂”法。

“喝不喝是你自己的事情。”沈灼冷下了声音，毫不客气地便将水杯放在了床头柜靠床的桌角上，自己转身坐在了起先坐着的位置。

看着沈焰有些吃力地举起自己的左手，喝了口水，有些轻微地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将杯子放在了柜子上，沈灼皱了皱眉，自己对待一个做过一次大手术昏迷了十二个小时才刚醒来的病患太过分了么？

只见沈焰眯着眼睛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唇，似乎是恢复了一些力气，看着沈灼暗自里纠结的模样，添油加醋地在上了一把火，将自己的声音压地低地显得落寞委屈的模样，开口，“……大叔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可真狠呢。”

沈灼不禁挺直了背，额上的川字也越来越深。

“你是当时拉我的时候受的伤？”

知道眼前的人是个嘴硬心软的老年人（？），沈焰很乐意将自己的气势再压得弱一点，于是便摆出了一副更加可怜颓然的模样，如同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般控诉着被无良的主人如何狠心的对待一般。

沈灼看着沈焰这般模样，老练如他，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个小崽子是几分真几分假地演着这副模样，但是耳边却不断回响着当时沈焰扑过来的时候咬牙的那声闷哼。

想着想着，多大的气也没了。不禁放软了语气，“你还想干嘛？”

“陪我睡觉！”回答得太快了，沈焰扯了扯嘴角，如果现在他有力气的话，一定扇自己一巴掌，就差最后一步了，却定力不够。

沈灼眯起了自己狭长的丹凤眼，眼神讳莫如深，让沈焰咽了咽口水，只能傻笑。

“……”

所以当沈焰在黑暗里看着自己的单人床的另一边和衣而睡背对着他的男人，还有些如坠梦中。

“你的手不会废，不过你如果乱动就不敢保证了。”背对着他的人淡淡地警告了一句。

沈焰平躺在床上笑得无辜，“我动不了，但是你不会掉下去么？”

“不会。”沈灼知道他的小心思，吐出了两个字。

沈焰将声音放低，露出楚楚可怜的姿态，“可是我手脚有点冷，可能因为血流得太多了吧。”

沈灼听着这句话，皱了皱眉，沈焰确实是失血过多，但是输血输的毕竟是别人的血，于是一脱离危险便立马下掉了输血包。

沈灼翻了一个身，对上了目光炯炯的沈焰，在如此强烈的眼神下，饶是沈灼，经历了那么多风雨也面上有些发热。

幸好是在黑暗里。

沈灼不由得嗔道，“你就不怕脖子扭了？”

“那我不看你，你挪近点？”沈焰扭头看着天花板，问。

“……”

沈焰感觉到自己的身边的位置陷了下去，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鼻腔里隐隐充斥着这个旁边的老男人身上的味道，清清淡淡的檀香，让沈焰不禁深吸了一口气，这种禁欲的味道……

沈焰眯起了眼睛，笑得邪肆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