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四七章 温柔假象(1 / 1)
尤清洄以“有些累”为由,让毓歆先行离开。方才不觉,如今只剩他们二人,才觉尴尬,尤其是两人之间其实还有症结所在,本就无法坦然相处,又骤闻诸多劲爆的真相,更是不能坦然的共处一室。
尤清洄能让毓歆回去,但这里虽是客房,毕竟是顾松知住处,到底是不能叫人走的。
尤清洄清咳一声,打破沉默,“我睡了你的床,你睡哪里?”
若是放在平时,顾松知自当调戏几句,现下却认真道:“你睡的舒服便可,我皮厚肉糙去哪将就一晚都没事。”
“傲因宫应当不缺客房,不若我去别处睡,你还睡这里吧。”
顾松知忙道:“你睡,我一晚不合眼权当练功,你却得休息好。”
顾松知确是真心实意,尤清洄也不再推却,“那就多谢了。”
顾松知闻言眼神一黯,“清洄何须与我如此客气。”
尤清洄笑了笑,“那你跟我说话还文绉绉的,酸死了。”
顾松知亦展颜。顿了顿,敛了笑容道:“明日我带你离开傲因宫。”
眼神微顿,尤清洄道:“不了,毕竟是他的孩子,待生下孩子再说吧。”
顾松知目光一寒,“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你忘了他是如何对你的?若不是他,孩子又怎会…”顾松知露出些落寞,“我本可以有个儿子,若他在,怕是快七八岁的年纪了…”
尤清洄眼中现出追忆,静静开口,简要的论述了一番他与孙潜孙思一起时的光景,以及最后的那场大火,“我之前不与你说,便是不愿看你难过。而且,既然他说火并非他所放,就姑且相信他吧,毕竟欺骗只能得到更大的反感不是么?我想他没有理由这么做。都过去了,无论谁的对错,已逝的切莫太过执着。”
顾松知看着面容平静的尤清洄,眼底浮起不敢置信,“事已至此,你竟还偏袒于他。我不过放弃了你,你便记恨记到现在,他将你残害到如此境地,你却要维护他?”
尤清洄也看着顾松知,眼中倏忽漫上一层水气,表情明明未动,却有股难以言喻的悲伤,“当年你抛弃我,对你来说用‘不过’二字即可形容了么?”
顾松知也知道自己口不择言,然尤清洄明显偏向殷傲遗的做法让他胸口妒火旺烧,假意没看到尤清洄伤心的样子,出口的话中带刺,“比之殷傲遗所为,我看我所做之事,连‘不过’二字都算不上。”
“那么,”尤清洄猛地闭上眼,“你可以走了。”
顾松知愣了愣,“什么?”
“你一定要我很直接的告诉你,”尤清洄再睁眼,眼里已是清的一贫如洗,语声沉着有力,“滚,么。”
瞳孔微缩,顾松知死死的盯着尤清洄,试图在他脸上看出一丝话语出口的后悔,却只看到了面无表情,目光骤然一松,顾松知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如你所愿。”
言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尤清洄疲累的倒进被褥里,觉得眼角有些湿。
仿佛要印证什么,空气中顾松知的味道还未散尽,已被殷傲遗侵入。
最初的惊异过后,尤清洄很快恢复平静道:“有何事?”
眸子里藏着不易察觉的紧张,殷傲遗幽沉的目光笼着尤清洄:“想告诉你,我恢复了二十七的职位。”
错过殷傲遗看他的目光,尤清洄低声道:“好。”
一时无人说话,四周又静了下来,气氛有些凝滞。
喉咙动了动,殷傲遗咽了口口水,打破僵硬的氛围,“你,今日便将就一晚,明日我就另外给你安排住处。但若你喜欢这里的话,我便另给顾松知安排住所。”
尤清洄低头,隆起的腹部挡住了视线,看不到脚尖,“替我另寻一住处吧。”
尤清洄这一低头,殷傲遗便只能看到他毛茸茸的头顶,身着宽大白衫,大着肚子,如此模样,自有一番脆弱的美态,惹人怜爱。思及宝贝清洄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殷傲遗便觉胸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温暖与满足。
头脑一热,殷傲遗便脱口而出,“住日暖阁好不好?日暖阁有偏院。我是说,你住主卧,我睡偏房,方便我…照顾你。”
尤清洄从殷傲遗深沉的眼中读出了轻易不得显露的拘谨紧张与期待,这般笨拙的示好只献与他的薛小少爷么?那时他以为他是他的仇人,便百般折磨他,如今他成了他的薛小少爷,他便对他这样好么…尤清洄不自觉走了神。
良久不见尤清洄反应,殷傲遗试探着叫道:“澍儿?”语气中带上了小心翼翼。
尤清洄当即皱了眉,“别这么叫我。”
这名字确实承载了一段惨痛的过往——他将他的宝贝当成了他仇人,百般虐待。这正是他们之间巨大的症结,之一。殷傲遗乖乖闭了嘴。
“没事你就…啊!”尤清洄方想下逐客令,肚子却忽然被重重踹了一脚,尤清洄止不住惊叫一声,半只脚踩空台阶,身体不受控制的往旁边倒去。然此时他脑中竟闪过‘莫不是小宝贝不舍得他父亲离开’这般荒唐的念头。
殷傲遗放了十二分注意力在尤清洄身上,自然在第一时间便发现异变,顺手将人接了个满怀,还小心的避过了宝贝肚子里的小宝贝。
今非昔比,尤清洄受一点伤,就好比在他心头挖了块肉。应当说,一直如此,只不过他先前该死的弄错了对象。
当下神色着急,“怎么了?”
尤清洄转过眼,“没事,小家伙动了一下罢了。你放我下来。”
殷傲遗第一次在真相落实后表现的如此霸道,二话不说便抱起尤清洄朝里屋走去。
将尤清洄放到床上,殷傲遗却没离开,反而两手撑在尤清洄头侧,不断缩短着两人间的距离。他没奢求太多,只想在尤清洄额上落下一吻,却被尤清洄避过了。
尤清洄蹙眉,“别碰我,”像是没察觉殷傲遗骤然紧绷的身体,尤清洄继续道:“别拿你那张碰过楚云无数次的嘴碰我。”
撑在两侧的手腕屈了屈,黝黑的眸子瞬间黯然无光,殷傲遗颓然,竟是有些委屈的小声咕哝,“以前都让亲。”
说起与殷傲遗的以前,尤清洄便来气,都是不好的回忆,掐不准他说的是哪个以前,尤清洄自我认为是不特别久远的以前,冷声道:“以前那是我寄人篱下,才任你施为,如今证明了我的清白,我还不能拒绝你么?”
殷傲遗垂头,“可以。”
莫名觉得垂头丧气的殷傲遗有些可爱,面上却依旧冷着声音,“那还不走开。”
“抱一下可以吗?就一下。”眼中带着小心翼翼的期许,雄狮一下子成了大狗。
尤清洄垂眸,宛如默认的姿态。
眸光一亮,纵使心中万般急切,殷傲遗还是轻柔又小心的将人搂进怀里,怀中温软的触感,暖暖的包裹全身,让殷傲遗满足的轻喟出声。
被人抱着的感觉太好,尤其是殷傲遗的怀抱宽厚温暖,更容易使人贪恋,尤清洄怕时间越久滋生的不舍越多,便硬着心道:“一下过了,放手。”
殷傲遗抬起头,对上尤清洄的眼,眸中深情毕露,“只有抱着你时我才能有这般满足感,这里,”拉着尤清洄的手放在他胸口,“这里才觉得被填满了,没有一丝空隙。”
满眼令人沉溺的温柔之色,尤清洄从未见过,微微不自在的转过头,闷声道:“这话,你是不是对着楚云说烂了?”
身体一僵,殷傲遗露出些类似可怜的情绪,眼眸却专注的笼罩着尤清洄,轻声道:“抱着楚云,总觉得太轻浮,觉得我的宝贝不应这样,应当像尤清洄一样,如空谷幽兰,不动声色绽放,香气深远,傲骨奇清,过目难忘。”
尤清洄看着殷傲遗眼中的自己,墨色的瞳仁中果真满满只有他一人,不自觉惹人深陷。
尤清洄也放软了表情,叹了口气道:“你对我做过什么,都好说,我最不能容忍的是,我的两个孩子因此送了命。你说不是你放的火,我信,但你敢说与你全没干系吗?”
殷傲遗静了下来,低垂着眼,半晌才哑声道:“对不起。”
这般低眉顺目的姿态当真不适合殷傲遗,殷傲遗就该是冷眼旁观世事,乱世繁花犹如烟云,睥睨天下全然不将任何事放在眼里的帝王模样。
尤清洄拉回了再一次走失的神智,任着殷傲遗抱抱蹭蹭黏糊了许久,才再道:“回去吧,我要睡了。”
殷傲遗贴着尤清洄微凉的脸颊,留恋良久,才依依不舍的在他耳侧柔声道了句晚安,想要落下的吻终究没有落下,背影孤绝的离开了。
尤清洄忽觉有些心疼,闭上眼,慢慢的抚摸着浑圆的肚子,再睁开时,柔软的情绪已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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