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1 / 1)
林桑出院当天,盛仕也没有来。她神情是掩饰不住的低落。她很想他,这几天没有一通电话打过来,也没有一条信息跑进来。她很想听听他的声音,又怕打扰他。他一定很忙吧,不然不会这样。
林桑回到家里,父亲正在厨房埋头吃一碗面,听见她的脚步声,茫然的抬起头,看到她面色有些苍白,咽下一口面条问,“生病了?脸色那么难看。吃了没?”“吃了。”林桑随口敷衍着,她看着卖爸爸碗里清淡的白面条,心里突然酸酸地,她想起自己在医院吃的饺子,和可口精致的饭菜,再想到盛仕对一盘菜近乎强迫症般的挑剔,杜林若沈风至对一晚饺子斤斤苛求的样子,再看看如今家里的状况。林桑小心翼翼的退出厨房,她不敢再想下去。盛仕的圈子,无形中已经给她巨大的压力。她将慢慢在意,曾经嗤之以鼻的差距。
两周,三周,盛仕始终没有消息,就像凭空消失一般,如果不是握在手里的交换手机,林桑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和这个人有交集,有那样亲密的交集。
她经常打开通讯录,看着盛仕的名字点下去,又迅速返回:她没有勇气打给他。最后一次见面,他已经让她乖乖等待。既然他这么说,就一定不会食言。林桑自我安慰:他从来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回家以后一直呆在房间,也没有开灯,偶尔打开手机看一下时间,看一下有没有他的未接来电。林桑一直心存希翼,她满怀希望的想象,盛仕一定会抽空发个消息,或是响起一通电话。漆黑的屏幕让她心里发慌,让她没有一丝安全感,安全感这个东西,有时候也是需要别人好心给予的。
全世界安静的不可思议,没有任何声响,林桑半躺在枕头上,几乎要睡着。麦爸爸推门进来,“林桑!我去上班了,厨房有泡面,你自己煮着吃。”说完就出去了。
林桑被他提醒,反而有了饥饿感。为了解决这酝酿已久,却又突如其来的感觉,她决定下床,煮一碗泡面。
随手把手机扔在被子上,林桑趿拉着拖鞋站在冰箱前轻轻翻动着:实在没有什么可吃的,除了泡面就是白面。还有几颗冰凉的鸡蛋,看样子也是放了很久的。
重新洗了一下锅,她借这些琐事来消磨时间,心里一直想着盛仕,只有不断地分散注意力,才不至于那么想他,她的整个身心都在反反复复念叨着一个人的名字,不过,打开水龙头的那一秒她没有想他,倒进洗洁剂的时刻,看着长长的液体落下去,她也没有想他,架起锅,看着水汽迅速蒸发的那一秒,她也没有想他,当她捧着发烫的碗,看着碗里黄白参杂的鸡蛋,鸡蛋下面发黄的面团,突然之间,一股强烈的悲哀之感涌上心头:他们始终是不同世界的人啊,她距离他这么远。
眼睛瞬间湿润,没过多久泪水就涌了出来:她是这样委屈,那个人竟然没有只言片语给她。她一边哭一边吸着面条,在鼻涕泡冒出来之前狼吞虎咽吃完了剩下的面条。
接着去洗澡,看着热气弥漫在整个房间,眼泪又跑出来,她似乎格外喜欢哭,自从遇见盛仕以后,这样莫名的哭泣早已不是第一次。
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肩膀上还搭着毛巾,林桑爬上床,掀开被子的时候,难过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她习惯性的打开手机,居然有一条信息来自杜林若:盛仕被软禁啦,你自己要保重哦。
这样的消息很不真实的出现在她眼前,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学生,只是喜欢了一个性格沉默的男生,他好多天前也说喜欢她,愿意和她在一起。于是两个人就这样安静的陪伴着。没有任何预感,没有任何前兆,事情突然变成了这样。她没想到,他的家庭是这样,也没想到,这样背景的他会给她带来什么。
软禁,多么暴力的行为,那他有没有吃饭,有没有洗澡,有没有喝水,有没有睡觉,有没有想她?
不过是软禁嘛,林桑安慰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啊过几天就可以出来吧,到时候就可以见面啦。
她越这样想,心里越慌,她不知道他什么处境,很难想象在他身上发生什么。
她拿起短信重新看了一遍,一字一句慢慢斟酌,心里细细思量着给杜林若发了信息:他现在怎么样,没事吧?
过了一会儿杜林若回她:应该不会有事,毕竟是独子了啦。
林桑睡着了,梦里稀里糊涂的见到盛仕,他眼睛里像是藏了一整个湖泊,瞳仁里不时有水光闪动,他们面对面坐在一家咖啡馆,一直没有说话,他的手心冰凉,手指瘦削到只剩下骨头。他们一直牵着手。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窗户没有关,冷气静静的灌进房内,林桑头脑里冒出一句词:相对无言,唯有泪千行。她不敢想下一句,怕这个深夜里寒冷的臆想一语成谶。起身关上窗户,拉上粉色的窗帘,她重新倒在床上,裹紧被子,迷迷糊糊想着盛仕,接着想到词的下一句。
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很怕这一次之后再也见不到他了,他答应她出院一起去吃饭,一起去做很多很多有趣的事。他是大骗子,现在渺无音讯。
早晨六点,天色已经大亮,外面有些凉,林桑刷牙洗脸,套上外衣出去买早点,她看着袖口有些发白,边缘磨得起了毛,想想还是就这样出了门。她点了一碗面条,加了两个荷包蛋。每天最奢侈的事情就是早餐加鸡蛋了,吃着暖暖的软软的蛋,看着碗里白花花的面条,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尝到片刻的心安。她不再想盛仕,也没有想家里的现状,也没有想如同牢笼的大学生活,她面对着这一碗面,她拥有它,懂得欣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