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第六十四章 难以忘却（1 / 1）
九月重阳，金菊盛开，可在这偏僻的小院落中，却丝毫没有节日的气氛。
小白变得更加沉默安静，除了饭团外，她不接近任何人，也不像以前那样闲适洒脱，整个人似乎失了气力，变得无精打采没有生气。
青叶再也没有出现过，那个杨墨清倒是来了一次，见了少女此般摸样微微冷笑后便不发一言离去了。
菊花盛开在庭院的各处，少女任由饭团去糟蹋那一片繁盛，却没有阻止的心思。只静静的看着那锦绣变做渣滓，混入黑色的泥土。
一个下弦月的夜晚，天气微凉，小白早早的收拾了回房休息，昏暗的灯豆一跳一跳的映照出少女苍白的侧脸，阴影交错的瞬间，犹如泪痕。
寂静的夜色如水，树影晃动中突然出现了一抹亮光，紧接着，一个窈窕的身形掠下树梢，悄无声息的潜进少女的睡房。
“小白？”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低低的响起。
正在灯下发怔的少女猛的一惊，不可置信的低声道：“三娘？”
“是我，”三娘扯下脸上的面罩，露出一丝笑容，“可算找到你了，快跟我走。”
一个黑影轻飘飘的落在三娘身侧，小白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睛，低低惊呼，“苍儿？”
三娘疑惑的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小白，你认识苍？”
“啊，我”少女惊觉自己说走嘴了，今日神情恍惚一不留神竟然忘记隐瞒苍儿和自己的关系了，青元阁的杀手训练是不允许有亲情联系的，若是被发现，就会受到残酷的折磨。不是杀了外面的亲人，就是被训练者所杀，一个合格的刺客，只能忠于主上，不可有另外的牵绊困扰。
小白知晓苍儿的训练后一直忍着没去看望他，而苍儿一直在沉默的提升自己实力，完全没有闲暇时间去打听外面的情况，连露夫人的事都是双胞胎昔错和央错在上次回程的路上才告诉他的。
“三娘，不要告诉别人，好吗？”少女惊慌不安的低语，“他是我认的弟弟，可我一直没有联系过他，也没有干扰过他的训练，你，别告诉紫檀他们，行吗？”
三娘静静的看了一会少女和她身后沉默的少年，呼出一口气，“这事回去再说，这里不安全。”
苍儿安慰的看了一眼少女，露出的眼眸中暗含暖意。
三人一狼似乎很顺利的逃了出来，一路上几乎没有碰到过什么阻拦的人。小白有些不安，“三娘，我们去哪里？”
“先回红罗那里。”三娘揽着少女快速的飞奔，气息平稳的回答。
“不行！”小白急急的说，“青叶会找到我的。”
“红罗隐藏很深，没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那里很安全。”三娘有些不解。
“不是的，他会找到我的。”小白不知道如何解释，但却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不管他去哪里，青叶都能找到。
“凉都现在极不安全，主上兵临城下，城内局势紧张，一品香山是唯一能藏你的地方。”三娘冷静的说，“除此之外，别无去处。”
小白垂了眸子，微微点头，“或许是我多心了吧，先去那里再说。”
苍儿一直沉默的跟在二女身后，谨慎的勘测周围情况，心中始终惴惴，那日自行离去后，他的心中一直充满了可怕的负罪感，似乎自己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
今日看见姐姐苍白着脸，眼中不复清明，只余一片灰白，那种负罪感更加深刻的涌出，让少年冷漠的心变得惶恐不安。
姐姐到底出了什么事？是谁让姐姐变成这个样子了？
少年恼恨的想着，自己怎么能那样离开，让姐姐独自面对未知的黑暗？
指尖渐渐用力，少年暗暗发誓，我绝不会再次放开姐姐的手了！
黑暗穿过身体，冰凉的触感一直萦绕身侧，片刻不曾离去。
一品香山，依旧莺歌燕舞，似乎外界再怎么烦乱不堪都与此处无关。
虞京京穿着水红的轻纱罗裙款款而来，面对像是个失了魂的少女轻叹，“不过是娶了妻生了子，何必郁恼至此？”
小白无力的翻个白眼，却忽然想起她也是痴爱着夏汶澈，心中的恼怒一下子消散了不少，抬眸瞅了一眼面上风淡云轻的虞京京，低低的开口，“你不难过么？”
三娘和苍儿默默的坐在一旁，少年卸下了脸上的桐木面具，眸色深沉不见光亮。三娘依旧温柔似水，却暗含悲悯。
一别经年，故人依旧，只是心态却不复往日。
少女定定的看着虞京京，这个夏侯府五色使之一的红罗使，此刻倾城国色的脸上浅笑淡淡，目光似乎看着少女，又似乎透过她看着别处。
“我这一生，注定只能仰望他罢了，”虞京京声音清淡如水，“他身侧所站之人，必是那世家大族的嫡女，我怎能配？”自嘲的轻笑，“你我何敢奢望？”
小白猛的一抖，有些逃避似地捂住耳朵，而虞京京平静的声音依旧不依不饶的钻入耳中，像刀子一样割着她的心，“白露，莫要痴心妄想了。”
“别说了！”三娘突然出声，“小白，不是你想的那样，主上本定的十月攻城，但因得知你被青叶所俘，特将日期提前两个月，只为救你啊。”
少女放下双手，眼中似乎有了些光亮，喃喃出声，“真的么？”
“唉三娘，为何要给她虚假的希望呢？”虞京京轻缓沙哑的声音响起，叹息般得道：“你我都知道主上是怎样的一个人，他看似冷漠无情，实际是因为心中仅有一人之地，你让白露抱着虚假的念想又有什么好处？”
三娘哑了声音，扭头看见白露惊诧的神色，别开了脸去。
“什么意思？”少女看着虞京京，带着不愿相信的痛苦问，“他心中的人？是谁？”
虞京京凝视着白露，缓缓开口：“你应该知道的，一个跟你很像的人。”
只一句，小白的心好像被冻结了，是啊，好像是听说过，应为自己现在的长相他才捡了那个脏兮兮的小乞儿，脑中曾见到的幻觉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这一点，自己只是个替身。
“三娘，苍儿，我想跟虞京京单独聊一会，可以么？”少女低低出声，语气淡的像一缕清风。
三娘和苍未发一言，陆续站起走出，苍儿清瘦的身影在跨出房间的那刻微微停顿，却终是阖上了房门，消失在门后。
“你或许忘了，可是我们都记得。”虞京京转过身子，叹了口气，“主上幼时曾遇到一神秘的女子，她似乎是凭空出现在九岁的主上身侧，用一杯不知何物的清水救了濒死的主上母亲，后来，那少女便消失了，可是主上却一直没有忘记过那女子。”
虞京京站定身形，坚定的看着白露，“他一刻都从未忘记过。”
小白怔怔的看着俯视自己的虞京京，眼角微微湿润，半张着口不知该说些什么。
“主上对你是不错，比其他人特殊，但是，这特殊却不是对你，而是对你身后的那个影子，你懂么？”虞京京缓缓开口，“你作为白路公子隐藏在凉都，本来我们都想不到白路竟然是白鬼，可是你却出现在一品香山的密报处，知道为什么么？”有些残忍的，虞京京认真的说，“那是因为你的画，你画出人物栩栩如生，这是主上一直希望得到的帮助，帮他寻找那女子的助力。主上曾踏遍这万里山河，只为寻得那一惊鸿一现的女子。若有了画像，岂不是更容易些？”
长吁一口气后，虞京京淡了语气，“没想到，白路竟然是白鬼，主上一定挣扎了很久，呵，但他能怎么说，你帮我画一幅跟你很像却比你更美的女子画像？白露啊，你知道自己跟她多像么？主上曾叹息过，若不是你只有五分似她，他定毁你容颜！”
少女完全失了思考的能力，只呆呆的听着虞京京一字一句，慢慢的摧毁她心中仅剩的希望。
世界还有什么颜色，她不过是他心中执念的一个替身，根本连自己都没有，还妄想什么呢？
少女突然低低笑出声来，眼角一片干涩，为什么要去爱？却原来，自己不过是一个披着别人容颜的替身，无论怎么挣扎，始终是玩笑一场。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小白微弱的出声，带着一丝虚弱的坚强。
少女暗淡了目光，消瘦的身影看起来脆弱，却又执拗，腰背挺直不让自己倒下似的紧绷着，带着抗拒和莫名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