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强吻(1 / 1)
“你干嘛,癔症了?”燕离陌见他不说话,伸手在他面前晃晃。
是了,这人一贯是这种恶劣的语气,自己跟他计较才是白白生气。似乎是想通了一般,朱穆轮长舒一口气,又变回原来的他。
“他送来的东西,你也敢碰,不怕这只手废了吗?”
白了看着自己发笑的燕离陌一眼,朱穆轮接过大夫手中的药膏,打开盒子,一股清香扑面而来。
“他?”
燕离陌有心询问,倒是老老实实地让少年替他涂药。
“不是说了吗?我父汗是只已经渐渐老去的虎,他就是一只刚刚成年的猛虎,我二哥,月阔镜台,上次在其克尔城外追杀我的那些人就是他派去的。”
燕离陌虽然已经有所预料,但是真正听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亲口说出来,还是有些震撼。这皇宫究竟是个什么地方,那皇位又究竟又多好?值得血浓于水的兄弟如此明目张胆地自相残杀。
“我这次回王都去见父汗,就是将此事告之于他,可是父汗竟然只责骂了他几句,让他向我赔礼道歉就不了了之了,我心中咽不下这口气,连夜就从王都赶回来了,连向父汗辞行都没有。”
许是心中怨气仍然未消,少年涂药的动作一重,燕离陌微微皱眉,却没有表露。
原来这石月国内部,也是动荡不安,纷争四起,与晟轩半斤八两。如果以此事下手,或许这场兵事就可以提早结束,那是不是也就意味着,那人许给自己的承诺可以早早实现了呢?
燕离陌心中一阵悸动,竟然有了几分马上行动的迫切。
“我本来打算入秋就向晟轩开战的,可是现在,如果父汗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将战事延期,看他还偏不偏袒二哥!”
少年稚嫩的话语将燕离陌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回,心中的冲动也平息了不少。反间计用得好了,可以事半功倍,可是一着不慎,就会满盘皆输,还是需要细细筹谋才好。
所幸,他遇到的这个九王子,年纪尚轻,似乎除了一身蛮力,骁勇善战之外,并不太擅长心术计谋,反而心性单纯,凡事只以自己爱好为重。这样的性格对自己行事来说,应该会减轻一些阻力。
“你是不是生气了?”朱穆轮见他许久不曾说话,忽然想到他是从晟轩来的,自己却大大咧咧地在说要攻打晟轩的事,“晟轩是你的家乡,如果开战,你还当我是朋友吗?”小心翼翼的语气里有些期待。
“如果我说不是,那你会怎么样,不打了吗?”
燕离陌忽然一笑,如花开月出,盯着面前之人的双眼波光粼粼,晃动了少年澄澈的心。
似乎真地在认真思考,许久,朱穆轮都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风云变幻,一双蓝眸不住转动,一会儿失落,一会儿不甘,或者还有更多的情绪。
“好了,跟你开玩笑的。”燕离陌伸手抚上他的头,像黑色锦缎一样的长发厚实顺滑,“放心,你打你的仗,我找我的人,你不必为难。”
长舒了一口气,少年终于放心些,不着痕迹地拨开燕离陌抚着他的手,语气里有些骄傲和不情愿:
“你不要一直拿我当孩子来看,我已经十八岁了,我有能力做很多事,以后整个荒漠和草原,都要匍匐在我的脚下。”
燕离陌仍然轻笑,转过头去看着远处苍茫的天色,他的神情悠远而宁静。
方才还雄心壮志的少年,偷偷抬眼看了看他,嘴角一勾,又继续低下去为他抹药。
等我真正成为整个荒漠和草原的神,与我并肩而立的,我只希望是你。
月落参横,烛花正明,燕离陌仍然未眠,独倚窗台,对月饮酒。明明在晟轩时,他从不喜明月,嫌月华太过寒凉。可是在这荒漠之上,竟然已经看了数次圆月当空,清辉满地。
“朱穆轮,盛夏暖月......”不知怎地,突然想起少年的名字,初觉怪异,如今倒有几分道理。或许在夜风刺骨的西北之地,月华笼罩周身,确会有温暖之感。
低低的叩门声响起,燕离陌饮下一大口酒,潇洒起身,往外间走去。不枉费他今日白天演的那场戏,也不辜负他等候了半夜,想钓的鱼终于上钩了。
“燕公子。”
房门打开,微笑着站在门口的,是今日替二王子送礼而来的沈珩。
“沈先生来得好慢,离陌都喝了两壶酒了,正想着是不是高估沈先生,找错人了。” 燕离陌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恶劣。
沈珩狭长却不显突兀的眼睛里有一道细微的光芒闪过,须臾又浅笑如常。
“沈某的确愚钝,今日在二王子府中与公子初次相遇,不知公子有何求,沈某能力有限,也不知帮不帮得上忙?”
燕离陌闻言嗤笑一声:“若是沈先生执意如此虚伪作谈,不如就回吧,就当离陌看走眼了,良辰美景,浪费在一堆狗屁之言上,还不如睡觉来得清静。”一边说着,他伸手就要去关门。
沈珩一挡,面上笑意加深:“公子莫急,是沈某浅薄了,既然公子如此诚心,沈某愿与公子倾心详谈。”
燕离陌瞥他一眼,转身往内室走去。
“我要见你家主子,你们回去之时,我和你们一同上路。”抛了一壶酒给沈珩,他仍坐在窗台上看着薄云遮月。
沈珩接过酒壶放在手里把玩,闻言轻笑:“沈某能不能多嘴问一句,公子何以确定一定能帮得到我家主子的忙?又为何要帮?”
燕离陌转过头来看他,直视他探究之意不明却意外清净的眼神:“你今日难道没有看到吗?朱穆轮信我,这便是我的筹码。至于原因,我需要一个能给我一切的人,而不是个只知任性妄为的孩子。”
沈珩深邃的眸光一闪,这人竟然说的是实话,完完全全的是实话。在来这里之前,他还纠结燕离陌是否别有居心。可是如今看来,他似乎一点也不隐瞒自己的用意。可也正是他如此坦诚,让沈珩内心隐隐不安。
离开之前,沈珩自然答应了会带燕离陌一起回去面见月阔镜台。可是临出门前,沈珩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让似乎一直都站在把控全局之位的燕离陌骤然一愣:
“二王子现在年轻,却会有长大的一天,一个人不会永远任性下去,或许燕公子太心急了些。”
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门,有寒风趁机溜进来,燕离陌觉得身上一阵发冷,咽了一大口酒才稍稍缓解。
沈珩他们后日才走,于是燕离陌趁着这一天的空隙回了一趟陇城。
陈晋戈见他回来,没有多大的惊喜,却还是能从舒缓的神色里感觉到他的放心。燕离陌自上任以来,基本上什么事情都没做过,幸亏有陈晋戈在,一能安抚将士,二能处理军事。
似乎是心有歉疚,燕离陌耐着性子跟陈晋戈说了自己要去石月国都的事,吩咐他继续代理大将军之职。
陈晋戈听了沉默一会儿,却没有反对,只说会派一队暗卫跟随保护。燕离陌自然不愿,被人监视的滋味并不好受,掣手掣脚反而做不了事。陈晋戈也不坚持,替他准备了一些必用之物,又详详细细讲了一遍石月王族的情况,以便他更好行动。
“我还欠你一顿酒,等从石月王都回来,我便与你痛饮三天三夜。”
陈晋戈将燕离陌送到玉门关时,一直板着张脸听他絮絮叨叨的燕离陌似乎忽然心情畅快了,他笑着提起上一次离开之前约好的事。
“好,晋戈到时必定与大将军尽兴!”
看着燕离陌皎若春月秋华,堪抵风刀霜剑的笑脸,陈晋戈心中一软,从未饮过半滴酒,却一点也不想拒绝,好像就这样答应下来,他就会安然无恙地回来。
终究还是个喜欢承诺又喜欢守约的孩子啊!看着燕离陌策马远去的不羁背影,陈晋戈立在玉门关下,眼神悠长,不知一直能看到何处。
回到其克尔朱穆轮府时,燕离陌刚刚转进后院,就看到了在湖中心等他的朱穆轮,少年凤目剑眉神色坚毅的脸上,一双琥珀样的眸子竟然闪闪生光,周围也有些泛红。
呆了一呆的燕离陌忽然就想起了那夜沈珩的话,或许将来,这个少年当真会成长为整个荒漠和草原的神,会褪去今日的稚气和任性,而沉稳睿智能够给人想要的一切。可是,他不能等,也不该等。自己的神,从来都不在这里。
“沈珩说你要跟他回月巴城。”
少年自他进了院子,目光就未曾从他身上移开,燕离陌对上他真挚浓烈的眼神不过瞬间,便若无其事地避过去,看着一池碧水:
“不错,我跟你说过,我来石月是为寻人,既然其克尔没有,我自然要去别处寻找。”
“那你还回来吗?”朱穆轮竟然十分冷静,“回到这里,我的府上。”
“不知道。”燕离陌想都没想就回答。
“我要知道答案。”少年的汉话突然有些生硬,他一字一句,语气仍如燕离陌最初见他那般,有一种号令天下的气势。
“我该走了。”
燕离陌忽然起身,墨绿的大氅在风中一摆,带起一阵独属于他身上的酒香。
刚走不过两步,手腕一热,一股蛮力从身侧袭来,他顺势竟然被少年拉在了怀里,少年修长有力的手指堪堪握住他的脉门,挣脱不得。
“怎么?王子怕我出卖你,不肯放我走?”
燕离陌靠在朱穆轮怀里,长眉微挑,红唇斜勾,眼神却没有正对他专注凝视的目光。因为他不想看到少年透明的蓝眸里映出的自己的脸,明明比他还小了三岁,只是个骄傲自负毫无能力的孩子,竟然以这样强势的姿态将自己揽在怀里,这未免让他觉得单薄可笑。
“你明知道不是。”少年宽厚的胸膛传来一阵有力的跳动,让燕离陌有些失神。
“那我想不到王子拦我的理由了。”左手推一把那让自己难过的胸膛,他作势要从他怀里起身。
下一刻,朱穆轮已经用行动给了他一个理由。
左手被他抓住反剪在身后,将他身体往自己怀中拥紧了些,朱穆轮低头噙住他的嘴唇,一阵狂风暴雨的吮吸,却有如盛夏骄阳一般炙热的温度,让燕离陌骤然意乱情迷,不知身在何处。
直到少年有些粗暴地挑开他的牙关,咬痛他的舌尖,燕离陌眉头微蹙,混乱的心绪才恢复一丝清明,推开少年的力气有些加大,带了决绝的意味。感受到他的反抗,少年的情意却更加炙热,冲撞啃噬的动作几乎要将他活活吃下肚去,。
微眯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他放松了身体,放弃挣扎,任凭少年如何肆虐他的唇舌,也再无半点反应。
两人如此亲密接触,朱穆轮如何能不体察他的心境,缓缓松开制住他的手,却仍然在他的唇舌上流连了片刻才彻底起身,还他自由呼吸的空气。
“王子该成亲了,连接吻都不会,还说自己不是孩子,小爷牺牲自己给你练习,还真是善良啊!”
白皙手指抚上自己被少年咬破的嘴唇,伸出粉红的小巧舌尖舔去上面血痕,燕离陌浅笑着看了朱穆轮一眼,眸光清冷一如深夜月华。
朱穆轮被他的魅惑动作挑得心头一紧,呼吸不稳,全身似乎都在发烫一般,几乎要化身为狼将人生吞活剥,可是与他的眼神相遇,却又是当头一盆冷水,所有的欲望都烟消云散。
日影渐长,小榭里的纷乱气息散尽,一身玄衣的少年独自站在那里,看着风过水面,涟漪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