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011章（1 / 1）
洞穴里面的积水越来越深，已经没过她的脖颈，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她害怕身在水中，也害怕处在无尽的黑暗中。
她的步子慢慢缓了下来，她尽力仰起头，水已经漫到她的下巴，可是他却没有等她的意思，她眼睁睁看着那个身影消失在她眼中，她宛如一个被抛弃的孩子，满脸委屈。
很多事情她无法改变，比如她已经穿越的事实，比如她在这个异世没有身份没有家人就算消失也都没人发现。
对于阿祥……她说不出是什么感情。
或许就如同新出生的小动物会跟着它睁眼以后第一眼看见比它大的动物走一般，她对阿祥的依赖或许也是如此。
又或许她只是被他的皮囊迷惑。
再或许，他多次相救，她心存感激。
水已经漫过她的唇，她的脚陷入淤泥之中，她使尽全力依旧无法将脚拔出，她想呼救，可是一张嘴便有污水涌入她的嘴里，她小时有溺水的经历，她非常害怕被水灌入口鼻的感觉，她不敢张嘴呼救。
原本想着她不能拖了他的后退便努力克服，可是等到意识到自己不能克服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的脚，越陷愈深，她的脸，尽数没入水中。
脑中一片空白，她软软倒在水中。
阿祥感觉到身后的光亮消失，他的身子一顿，一回头，浑浊的水面上有着大量气泡，他眼中神色复杂。
他的手捏成拳头，他在犹豫，可是最终还是潜入水中，当他的手刚触碰到千槿，她本能的求生意识使她八爪鱼一般缠在他的身上，他抱着他站起，狠拍了她的后背几下，几口污水被吐出。
他抱着她走着，她的手机进水，暂时不能使用，她将它放入行李包中，还好行李包防水，里面的衣物都是干燥的。
她拿着一块毛巾想为他擦去脸上的水渍，可是她的手僵直在半空中，脸更是红到耳根。终于，千槿深吸了一口气，她小心翼翼地凭着感觉擦着他脸上的水渍，他的身子明显一僵，随后又恢复正常。
千槿嘴角带笑，这下更加大胆地为他擦着水渍。
就在她对未来充满着无限幻想之时，千槿身子一失重，人已经落到地上，地上凹凸不平的土石磕得她后背生疼。
“休息一下。”
他如是说。
“嗯。”
她如是回答。
她全身哆嗦，亦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抱着自己的双肩缩成一团，尽量减少与空气的接触面积。
衣服湿水紧紧贴在她的身上，将她玲珑的身姿显露无遗，她的青丝贴在脸上，是她本就娇小的脸越发娇小别致。
头晕沉沉的，她知道再这般下去一定会感冒，而在古代，一个小小的伤风感冒或许就能要了一个人的命，而且她还是一个身无分文的乞丐，若是病了就等于宣布她生命的结束。
她再也忍受不了这般的寒冷，千槿的手哆哆嗦嗦拉开行李包的拉链，在里面摸索着，终于，她的手指触到纯棉的布质。
这是她晨跑的运动服，已经陪伴她一年了，她当时想着，就算到了剧组也不能丢了每天晨跑的好习惯，于是也带着去了。
千槿朝着阿祥的方向看了一眼，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既然什么都看不见……千槿再往洞壁边上靠了靠，那么就真的什么都无法看见了。
她背对着他缓缓退去湿水的衣物，她也想告诉他不要转身我要换衣服，可是总觉得这样说怪怪的，好像是在告诉对方我要换衣服了，想看快点看一般。
索性趁着黑暗神不知鬼不觉直接换了好。
她的手颤抖得厉害，虽然他看不见，但是在一个男子面前换衣服她还是第一次，说不紧张都是假的。
裹胸白绫完全忘记是如何绑着，她只胡乱扯着。
越慌越乱，越乱越慌。
嘶的一声，千槿的手停在半空，她竟将白绫扯断，这该是有多大的力气。
她的头微微后侧，他听见了吗？他知道了吗？
若是他听见也知道，那么她不如挖一个地洞钻进去得了。
可是她的身后没有任何声音，就连呼吸声都是没有，千槿回过头去，难道在这黑灯瞎火的地方，他睡着了？
他能睡着仿佛也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
她的手向着他的方向伸着，却是触不到他。
她有些急了，她轻声喊道，“阿祥？”
没人回答。
刚才有他在，她是不觉得害怕，可是一旦意识到没有那个人存在，巨大的无助与恐惧便向她袭来。
她的声音大了几分，“阿祥，你在哪儿？”
受伤的小腿只是擦破一点皮，早就停止流血，可是被积水一泡伤口却又张开，刚才她动作太大，竟然不知不觉又渗出血来。
“阿祥……”
“我在。”
她听出是他的声音，露出淡淡的笑容。
可是他的声音却不正常，沙哑而低沉。
千槿的脸更加绯红，莫不是他……
她不敢再想下去，小腿肚上一阵炙热，他的手竟放在她的伤口上，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颤抖而又炽热的手，以及他手指碰到伤口时微微的疼痛感。
她抱着衣服的手紧了几分，十指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泛白。
“不行……这样太快了……”
说罢，却在下一刻，一双大手用毛巾为她包扎好伤口。那双手在为她包扎好伤口以后便收了回去。
千槿羞愧地几乎将头低到自己怀里。她感觉到他的手炽热是因为她的身子太冷，她感觉他的手颤抖其实颤抖的人是她。
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还大声将那句话说了出来。
千槿迅速地穿好衣服，两只手踌躇不知该往何处放。
耳边嗡嗡作响，千槿心里烦躁，难道这里也有蚊子？
她胡乱用手抓着，心里已是乱成一团。
终是，嗡嗡的声音离她很近，她也准备一掌拍死那只死蚊子，却在她刚要出手的时候，一只大手握住她的手，她只觉一道凌厉之气从她脸颊飞过，嗡嗡的声音便消失了。
正疑惑间，庞大的嗡嗡声从洞穴的一头响起，阿祥抓起千槿，“走。”
她不知发生何事，只抓起她的行李包便和他一起逃去，她看不见前方路况如此，她深一脚浅一脚踩着，有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慢慢的，她逐渐感觉到脚下的道路变得平坦，眼睛里面渐渐有了光亮。
再跑，便看见前方洞穴的两边竟有着火光。
火光越亮，她便瞧着身后劈天盖地的飞虫形成的巨大影子，若是被这飞虫追到，若是被它们一虫咬一口，恐怕连白骨都不剩了。
千槿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可是早已经酸软的脚完全使不上力。她看着拉着她的手跑在他前方的阿祥。
她虽每一次受难都是他出手相救，但是她却知道他每一次救她都带着犹豫。她从来不想成为别人的包袱，这次，亦是如此。
千槿松了手，她很害怕被虫子咬，但是此时不放手，被咬的就是两人。
阿祥转身看着她，她第一次在他的眼里看见不一样的色彩，他在疑惑，许是在疑惑她为何松手。
她对他笑着，“阿祥，你快走吧！”
说罢，她转身入了无尽黑暗。
她的身影消失在飞虫之中，她的声音消失在黑暗之中。
疑惑，他依旧疑惑。
“千……槿……”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喊她的名字是这般陌生。她一直叫着他阿祥，他却从来没有叫过她的名字。
他能轻易看清别人所思所想，却看不懂这个小女子的心思。
自从她来了，他的计划便完全被打乱。
这一刻，就连他的心都有些乱了。
“千槿……”
那个一直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小女子再没有回答。
以前的他，以为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他不能掌控的。
被背叛后，他才明白，他无法掌控人心。
姒雪死后，他才明白，他无法掌控生死。
阿祥双手扬起，四周的空气被凝聚成团，洞壁上的火把飞出满天火星子。顷刻间，所有火把都一同飞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蛋白质的焦味，在一阵嗤嗤的响声中，飞虫变得焦黑落到地上。
他的手再猛然一推，虫浪已被完全震散，火把也稀疏落下，可是……却再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她消失了。
阿祥上前几步，他抓起散落在地上的她的行李包，修长的手指骨节泛白，散乱的长发遮了他的眼，他身上的气浪形成肉眼可见的涟漪。
他该有怎样的情绪？
伤心？愤怒？想要毁了这里？
他化掌为拳，狠狠地击在洞壁之上，顿时扬起巨大的扬尘，土石飞溅，他手里握着一个火把，冷眼看着无数大大小小的齿轮，它们转动着，相互牵引着，它们便是这里的心脏。
齿轮需要正常工作，上面本就涂满脂油。他的手一松，火把落到齿轮之中，火苗迅速串起。
他大步阔去。身后传来闷沉地响声，火光迸溅，地动山摇，刚才那条洞穴已是化为乌有。
他依旧面无表情向前走着，这个小女子，成功地让他疑惑，就如同三年前，姒雪为他挡住那本该贯穿他心脏的一剑一般让他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