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四(1 / 1)
过了立秋,连下好几日的雨,秋老虎的炎热也被冲淡了几分。地里的作物熟了大半,田里的植物挨挨挤挤,一片丰收景象。
桃桃要出嫁了。
茶坊门口贴上了大红喜字,嫁女儿的门户前围了好一些人,大家都为桃桃感到高兴。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地沿着那条宽阔的路来,在金黄的山,青青的水之间,缀上一串艳丽的红。
姐姐要出嫁,三丫头跟着忙前忙后,徐嫂为这喜事一会儿笑一会儿哭,激动的很。徐济才早已去了张家帮忙,打心底的为妹妹高兴。
张家在县城里,一路锣鼓接着新娘进城,那喜庆的队伍,郑云苍隔了好远就听见声响了。他站在张家门口,和别的宾客一样都在等新娘子到。身旁的小男孩听见了声响,激动的朝周围的人道:“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
于是鞭炮炸响,人声鼎沸。郑云苍平日喜静,却也不好在这大喜日子里嫌吵。略一抬头时,正看见徐济才这大舅子站在新郎边上也正抬眼往他这看,见郑云苍看到他了,朝他一笑。郑云苍笑了,朝他做了个口型:恭喜。
一场喜宴主客都尽兴。徐济才是娘家的大哥,少不了喝酒。待喜宴散了,宾客也走得差不多了,郑云苍才在门口等到与新郎勾肩搭背的徐济才。
“桃桃,美!我妹妹!阿水,我可给你说啊——你,要敢欺负她。我这个大舅子,饶不了你啊!”
张润水扶着大舅哥忙称是:“放心。我一定对桃桃好。你看你都喝成这样了,就别回去了,在咱家住一晚得了。一家人客气什么。”
“谁客气呢?我明天要开店!不行!”他拍了拍妹夫的肩,一抬头,看见红灯笼下的郑云苍,那红红的灯笼光映在郑云苍白白的小脸上,真是好看。徐济才不免咧嘴笑了:“云苍,你来啦。我们回家。”
郑云苍拿这醉鬼没办法,无奈走过去,把人扶着,朝新郎道别。他把人扶上驴车,问他:“醉了要吐,就告诉我,别吐人车上了。”
徐济才已经抱着他眯着了眼,哼哼了两声算是答应。赶车的大爷回头:“没事,反正高兴吗!要弄脏了,叫他们茶坊的伙计给我洗干净了就好咯!”
天已经晚了,一抬头满眼灿然的星空。老爷子驾着车往茶坊去。田埂边四无人声,只听见小虫在草丛里鸣着,驴拉着车,蹄声与车轮声交织在一快。徐济才靠在郑云苍肩上,忽然笑了:“你随我去茶坊?”
“不去叫你一个醉鬼单独回去?你这块头,若是从车上掉下去了,老爷子还不一定能把你再搬回车上来。”
“哎,你说,张润水把我妹妹接进县城去,我把你接出县城来,”徐济才傻笑,“也不亏。”
郑云苍看了眼车夫,又回头看他:“喝醉了你,尽说胡话。”
徐济才被骂了,也不生气,靠在郑云苍怀里还是傻笑。那赶车的大爷闻言搭腔道:“哎哟,这虽是胡话,算盘打得也是精明啊。徐老板,您嫁出个茶西施,带回了郑小哥,那可一点都不亏。家里的针线活可就不用愁了。”
徐小老板见有知音应和,不住连连点头,装模作样大声赞道:“对哉!对哉!”
“对哉什么?大爷,他喝醉了,您也跟着他一块闹不成?”郑云苍哭笑不得的把人推开,徐济才又抱了上来:“云苍,大爷说的是实话,你莫要生气吗。”说完,与那赶车的大爷都哈哈笑了起来。也不知笑的是什么。郑云苍拿他们没法,也随他们去了,懒得搭理。
到了茶坊,徐嫂与三毛都是女眷,早就回来了。听见声响,徐嫂点了油灯下了楼来,见郑云苍扶着儿子进来,道:“辛苦了呀,云苍。你去客房歇着,交给我吧。”
“不用了婶,您睡吧。今桃桃出嫁,您才累着。我来就好。”
郑云苍于他们家也不是外人了,徐嫂今日的确累得够呛,也就没有推脱,上楼去了。郑云苍扶着人进了房。徐济才喝醉后,沉得跟石头人似得,将人放在床上,去灶上打了热水过来,就听见那喊他。
“云苍……”
“嗯?”
“云苍……”床上那人又是一声。郑云苍拿了毛巾过去给他擦脸,又将他身上的衣物除了,只剩下件褂子:“干嘛呢,老喊我?”
“没,就喊喊你。”说完,徐济才还是傻笑。郑云苍洗了毛巾看他:“你是喝傻了吧?”
徐济才笑笑,没说话。
替徐济才收拾完,郑云苍从厨房拿了徐嫂事先煮好的醒酒汤过来,给人灌下。喝完了以后徐济才又一头躺回枕头上,笑眯着眼,看郑云苍收拾完爬上床来,就一把抱了过去。
“一会儿去茅房放放水,要不肚里积了那么多黄汤,怕你尿床了。”
“我还能尿床?”徐济才搂着他,郑云苍的四肢天一冷就寒,便伸了脚替他捂着。郑云苍白了他一眼,发现这家伙还在傻笑,终于不解,开口问道:“从回来起你笑就没停过,你笑什么呢?”
“我妹妹的大喜日子,高兴吗!”
“都乐一天了,还不够啊?”
徐济才搂他:“还有咱么回来走的那条路。”
“一条路也笑?”
“笑。”徐济才附到他耳边轻轻答,“那是今天接亲的路。张润水接去了桃桃。我,”他在郑云苍面颊上亲了亲,“接回了你。”
郑云苍看他,被他那笑感染似得,也翘了嘴角:“你真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