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 / 1)
水蓝色的床单上,有一行泪沾湿的痕迹。摸着湿漉漉的床单与枕头,像丢进水里被漂洗了一样。
躺在床上,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
累的时候,把眼睛闭上。可,闭上之后,又马上睁开。我像是被丢进了一个荒芜寒冷的孤岛上。独自在白雪皑皑的冰原上徒步爬行。天空连一丝星光也没有。衣衫褴褛的样子,什么也看不见。
有时候,睡着比醒着更痛苦。
手机尖锐的铃声,一遍又一遍刺痛我的心。
我拿过手机一看——现在已经是3:42。有12个林子浩打来的未接来电。屏幕上笼罩着一层潮湿的雾气。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上面。偌大的世界里,陌生的城市中,我多想把自己的心剜出来,像行尸走肉般行走于街道上,无喜无悲,无痛无泪。
“喂,你好。”声音沙哑,欲言又止。他靠着门,站在月光下,侧脸在光线的笼罩中更加英俊锋利了。
“嘉意,我刚回家。你相信我,好吗?那女的在胡说。我真的和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我把手机放在桌上,然后去上厕所了,她故意这么说的。”
“只怕是放在他手中吧。”
“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不肯信任我?”
“信任?”面对他的质问,我愣住了,哽咽了。
我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整件事只有当事人心里最清楚。很多事,无法凭着信任去盲目的相信什么。如果可以,我挺想变身为007里飞檐走壁的女特务,用各种办法寻找真相。
如果真相大白,我们何须言谈信任?只谈事实罢了。
黑色的头发,贴着湿漉漉的脸上。用手指拨动脸庞上的秀发,夹在耳后,叹了一口气,道:“我相信你。”心里湿漉漉的。腐烂了盛开了的所有美丽的花朵,散发着阵阵腥臭。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他开心的笑声。他愉快地去刷牙、洗脸,非常幸福地给我道:“晚安。”
“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成嘉意。”林子浩发过来一条短信。
“嗯。”我仰着苍白的脸,对着昏暗的世界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然而,我躺于冰冷的床上,在黑夜中,整夜没有合眼。
第二天清晨,初阳温柔地拂面,微风挑起秀发。我站在拥挤的公交车上,闭塞的空间里空气不流畅,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我始终闭上眼睛,无精打采地垂下头。如果不是因为站立着,我还真以为自己是睡着了。我累得可以在世界任何地方,不挑任何场合,席地而睡。
在办公室里,盯着发光的电脑屏幕,密密麻麻的数字挤满眼球,无比的酸涩胀痛。
一杯又一杯的咖啡,也挽救不了我的疲倦的神经。
空调里传来扑面冷气,拂动蓝色的窗幔,在风里微微摆动着身躯。一束束强烈的光线涌进来。与明亮的顶灯交缠出灿烂的刺痛的光芒。
有一束光落在屏幕上,顿时觉得眼前是一片漆黑。跌入无比幽暗的深渊里,蹲在地上,摸索前进。四处滚动着巨石。碰不到墙壁,看不到洞口,只能凭着直觉向前爬行,爬向你自认为的出口。
我把眼睛贴着屏幕上,随后抬起眼,瞥了一眼周围埋头工作的同事。“啪啪”地敲打键盘的声音,瞬间清醒了。拉上窗帘,遮蔽从苍穹透进来的碎阳,陷入昏天暗地的忙碌状态。
“嘉意,我回来了。”手机的闪光灯伴随着尖锐的警笛。我从电脑前抬起头,见一则短信跳出来。
仰在椅子上,视线被白色的墙壁,蓝色的窗帘,插入云峰的大厦挡住了。真想抓起自己的头发,抛向蓝天,坠入千万楼宇的底座下。我对苏琪说:“还有五分钟下班,你在哪里?”
“机场。我买了好多东西,你过来帮我提一下。”
“好的,等我五分钟。我们12:10在机场见。”我把这条短信发过去。想起了苏琪的脸,雪燕的泪,还有林子浩。心如刀割。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弄得人无完人,感觉被丢进了千年冰窟,寒风刺骨,一刀一刀割裂着皮肤。干燥的脸上,起了死皮,长了细纹,一道一道鲜血沿着细纹生长的方向,在岁月的槽里,化着盛夏残酷又美好的青春妆容。
机场像一只变异的海螺矗立在眼前。它张开巨大的银色双翅匍匐于地面。川流不息的人群在它的心脏里穿梭,无数私家车停在它的嘴边。人们举着牌子,望眼欲穿地盯着滚滚人流,不一会儿,两眼大放异彩,扑上去,热情地拥抱在一起,亲切地交谈。
我走下的士,抬头望着天空。巨大的轰鸣声从头顶扫过,像是会在地面随时丢下一颗炸弹,与地面振翅欲飞的海螺遥相呼应,组成了一幅静止油画,定格在记忆里。
我撕开画布,黑气从口子里冒出,缠绕着我,形成了荆棘,禁锢着我,寸步难行。我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终于找到了苏琪。如果不是她穿着我们一起逛街买的棉布裙,我还真认不出她呢。
我挂断电话,朝她走近,看着她的脸,呆呆地立在她的面前,脑海里空白了三秒。她走上前,紧紧地拥抱着我。欢呼雀跃地跳起来。我做了一件她深痛恶绝的事,趁机摸了一把她的脸。她皱着眉头,打掉我的手,尖叫道:“脏死了,滚开。”
我只差点没把自己的眼睛贴到她的脸上。
“你不仅去济州岛逛了一圈,还修了一下脸。”
苏琪摸着自己的脸,面带桃花,眼露羞涩,笑道:“做了个微整形手术。”
脸上那一道黑色的疤痕不见了。曾经它多像一条脱了皮的毛毛虫在苏琪的脸上爬行,连照镜子都让她觉得恶心和难过。现在她的脸光滑细嫩,气色红润,眼尾轻轻往上杨,十分深邃。笑起来时,妩媚动人。
我赞叹道:“美则美矣,太漂亮了。”
如果此时,雪燕站在她面前,四目相对时,望着和自己同样年轻美艳的女孩儿,眼睛会不会冒出杀气。搞不好,周围的一切会灰飞烟灭。牙尖嘴利的雪燕会冒出一句:“切,整的。老娘我天生丽质。”四周的温度骤降,毫无预兆地双方动起手来。我像站在腊月的街头,天空飘着鹅毛大雪,盯着眼前两个发疯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