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受伤(1)(1 / 1)
周末,我们坐在餐桌上。温暖的阳光在浅绿色的桌面上投下一团白光,泛着微微的黄。
苏琪喝一口牛奶,放下透明的玻璃杯,盯着我,认真的说:“嘉意,我辞职了。”
我放下手里刚准备吃的面包,诧异的盯着她风雨不动冷漠的面孔,失声问道:“Why?是因为我吗?”
她摇摇头,一脸的沉默与平静。斜斜的光线映着她柔暖美好的侧脸。清风撩起她一缕亚麻色的卷发。窗外的枝桠上,几只麻雀扑打着翅膀,叽叽喳喳地落在另一棵树的枝桠上。
我走进厨房,用水果刀切苹果。从橱柜里找出一个白色瓷盘,放在凉水下冲洗干净后,转过身,刀从案板上滑落下来。一瞬间闪动的锋芒刺痛了双眼。脚后跟有一股热血静静地流淌着,迅速染红了整个脚掌,像一朵诡异的毒花在地面燃烧着火红的花瓣。
白色拖鞋上,血迹斑斑,十分难看。
我把切好的苹果,摆放在白瓷盘中,托着瓷盘,走出去。深深浅浅的红脚印,触目惊心的红着。
笑着对她说:“吃点苹果吧。不小心把脚弄伤了。”
她咬了一口苹果,牙齿与果肉间荡起清脆的响声,与我一起开怀大笑。
“现在我扶你去医院。”她道。
而,这盘苹果就这样暴露在空气里,任它的果肉慢慢地变成茶色,慢慢地腐烂。
“你竟然在厨房里连一声尖叫都没有,不动声色的把苹果端出来。”黑色的秀发与亚麻色的卷发交缠在一起,微红的脸庞上,汗水一滴滴落下。
现在只有一条腿能行动。虽有她扶着,仍是吃力。每走两步,气喘吁吁。
的士拒载我们去医院,担心血迹会弄脏他的车子。
盛夏里,毒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白色的街道,反射着冷漠的光芒,似滚烫的水在光滑如稠的肌肤上扫过,留下一行血泡。一路的红脚印,深深浅浅的,一直到医院。
路上,一道道或冷漠或复杂的目光从我们身上扫过。我拉着苏琪的手,停驻片刻,泪水突然从眼眶中涌出来。她伸出手,替我抹掉眼泪。我抬起头,眺望滚烫而平静的苍穹,满脸笑容。可,笑着笑着,心里却潮湿了一角。
医生取出镊子,夹着一团白色药棉,沾上消毒水,不停地擦拭着血肉模糊的脚。脚后跟的那一道口子,不时有新鲜的血液涌出。他抬起头,捏着我的脚说:“还好,没有伤到筋。差一点,你这条腿就废了。”说着,右手多了一只装满药液的注射器,一把扎进流着鲜血的伤口。“啊!”我皱着眉头,惨叫声回荡在这个干净得令人难受的空间里。
他皱着眉头道:“会痛吗?这是麻醉药,等会儿给你缝针。”
苏琪冲我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转身,走出去。她说:“我不忍心目睹一个穿了线的针,在你的血肉里穿梭;我不想听到你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
她说这话时,天窗外的一方小小的青灰色天空,阳光透过厚重的云层,闪烁着微茫,刺痛了我的眼睛。她的心情一定很低落。
我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头顶上的一片苍白。顶灯透出的光芒令人心情平静。
空间里到处都是白色的。难闻的消毒水被吸进鼻腔内、胸腔内。架子上吊着几瓶药水,手背上的针管与凸显的青筋。走廊里传来一阵哭喊声。
这个空间里有一个隧道。隧道的尽头衔接着另一个世界。每天有多少人从这里告别,走到隧道的尽头,打开通向另一个世界的那一扇门。夏天的知了躲在厚绿的肥叶底下,乘着凉,在一片寂静中,传来清脆的鸣叫。午睡的人们躲在梦里。正午强烈的光线懒洋洋地洒在屋顶。世界倒映在水里,缩成一个越来越小的墨点。这个盛夏——寂静而美好,会有一些苦涩的泪在这道盛夏的光年中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