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国破家亡，入宫为质（1 / 1）

公元370年，前燕被前秦所灭，幽帝慕容暐呈上降书，前秦国君苻坚封慕容暐为新兴俊侯，至此前燕并入前秦的领土，不复存在。

前燕灭亡后，苻坚为了更好地掌控慕容一族，下令将曾经的大司马慕容冲及其兄慕容泓在内的众多鲜卑慕容部族人迁往关中居住。不久后慕容冲及其姐清和公主慕容苓入宫成为质子，慕容一族也在关中生活下来。

车轴压在路上轱辘轱辘的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朵，前秦的子民们看着眼前华丽的牛车纷纷让路，就怕惊扰了车中的贵人被降罪。他们与前燕的战争终于结束了，可不想在这个时候丢了性命。

牛车的车厢内更是华丽，四周装饰着各式各样的云母，小几上仅仅摆放着几快髓饼，并无他物。牛车内仅有三人，一男两女，他们正是这次即将进宫的前燕大司马慕容冲，清和公主慕容苓以及慕容冲的贴身丫鬟梧桐。

“凤皇，你的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我们在前秦宫中的生活必定不易，有重重危机等待着我们，你只带着梧桐一个丫鬟入宫还是太过危险了。听姐姐的话，你从姐姐这里挑选几个宫人，姐姐也能够放下心来。”慕容苓貌美如花，脸色泛着病态的苍白，一双含泪杏核眼，双眉似蹙非蹙，病弱的神态不啻会激起每个人的怜惜。只不过，美人虽有病态之姿，身体却是康健。

若说慕容苓称得上是倾国倾城，那她十二岁的弟弟就是惊为天人。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仅用一只雕工细腻的玉簪挽起，洁白如玉的脸蛋上泛起的一丝红晕就像盛开的红莲，一双黑白虽然尽是冷漠，却顾盼生辉，荡漾着令人迷动的风情神韵，配上他那一身只绣着几片竹叶的常服，生生比慕容苓平添了一份亦真亦幻的美。

“姐姐，你以为我们这还是在前燕吗？你以为我们还是前燕的大司马和清河公主吗？我们现在只不过是前秦的俘虏罢了。前秦的使者说让我们到宫中做质子，这天下之人谁不知道那只是明面上的说法，不过是苻坚为自己扯的一块遮羞布而已，我们入宫不就是因为这张天下人都倾慕的脸么。我们入宫就只为了伺候苻坚，成为他的禁脔，你还想骗自己到何时呢，我那一直看不清现实的姐姐，醒醒吧！”慕容冲拿起小几上的髓饼慢慢的吃着，动作间竟是说不出的风雅，他自嘲的想，何时自己竟落到这种地步了。

“凤皇，姐姐只是担心你罢了，你所说的一切，姐姐怎么会不知道呢。姐姐与你并不相同，姐姐死了也就死了，可凤皇你是我慕容一族的希望啊，不论何时姐姐总要保住你，你就挑选几个人吧，也好让姐姐安心，多一个人伺候你总是好的。”慕容苓娇柔的声音中含着泪意，纤纤素手抚上慕容冲因常年握剑而长满茧子的双手。

“公主，请容奴婢说几句话，现在我们带了再多的仆人也不会被放进宫里的，您和主子能带一俩人入宫已是不易。前秦君主的后宫之中可不缺这几个奴婢，对于他来说我们带进宫中的人越少越好，这样我们才会不得不依赖他的人，对于想要监视我们的苻坚来说，这种局面才是他想要见到的。就算苻坚愿意让这些仆婢入宫，后宫中的妃子们也不会允许，两个即将入宫的人已经是倾国倾城之色，若是在后宫中建立起自己的势力，她们的生存就会受到威胁了，公主，您还是好好打算一下，想想到时候带谁入宫吧。”

话说完，女子拿走了慕容冲手中的髓饼，语气不再冷清，而是温柔中带着一丝的无可奈何，“若是不喜欢又何必强迫自己吃，到时候身子不舒服了又要吃药，受罪的可是你自己。”

对于自己丫鬟逾矩的行为慕容冲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有些无可奈何，他接过帕子擦了擦手，斜倚在一边闭目养神。

慕容苓看着这个从小跟在弟弟身边的婢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个女子的容貌在盛产俊男美女一族的鲜卑慕容一族中仅仅算的上是平平常常，毫无特色。可是自己那个挑剔的弟弟就是喜欢她，就是不知道自己的弟弟看上了这个女子的哪一点，处处包容宠溺他。有时候自己都非常嫉妒这个奴婢，凤皇从小就非常固执，父王常常都拿他没有办法，弟弟却很听她的话，待她比对自己的亲人还好。弟弟甚至还给她取名为梧桐，因为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竹子不食，这足以可见弟弟对她有多看重。

其实慕容苓也知道这个婢子容貌虽是平凡，心智手段却是不输给任何一名男子。她对任何人的态度都是冷冰冰的，让人好像在和冰山相处一样，就算自己是公主也不例外。她的心中大概只有凤皇吧，只有面对凤皇时，她一向毫无神采的双眼才会变得温柔，淡漠的神色才会有了表情。其实她也是羡慕皇弟的，有这样一个全心全意对待他的人。

牛车来到前秦宫门前，守门人让众人等待，他去禀报。慕容冲让二人在车中等候，自己下去看看。他走下车，打量着眼前巍峨的皇宫，心中五味杂陈。这个皇宫将会是囚禁他的地方，可他不会甘愿就此度过这一生，总有一天他会光明正大的走出这个地方，涅火重生，让所有辜负他的人都尝一尝他所受过的痛苦。

看到慕容冲，守门的众人眼睛都直了，活了这么些年，头一回见到犹如天人的男子，容貌俊美，风姿卓越，恐怕连前秦第一美女都要甘拜下风。

马车中，慕容苓与梧桐相互对看，车中的气氛有些不自然。比耐心，慕容苓显然不是梧桐的对手，她率先别过脸，轻叹了一口气。

“梧桐，你会保护他的吧，倾尽自己的一切保护他。可我又不希望你对他仅仅是尊敬与敬畏，毕竟凤皇对你不止是主仆之情，这么多年以来，他为你付出了不少。在以前我绝对不会希望你对凤皇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你们的地位差别太大，而现在，我们比你也好不到那里去。我请求你好好待他，让他开心的活着，这也是我唯一的要求。”

梧桐看着眼前貌美如昔的公主，说实话，她从来都不是很喜欢她，但在这一刻，她想，她会回答公主的问题，至于原因，她不知道。

“我会倾尽一切保护主子，就算付出我的性命也在所不惜。从主子救了我的那一刻起，我的一切都是主子的，从我跟在主子身边的第一天起，就注定了主子是我的唯一。在那个华贵又充满血腥的地方，我也希望公主能好好保护自己，不要给主子找麻烦，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已是不易，再加上别人，主子只怕会更加艰难。”梧桐掀开车帘走下车，站到慕容冲的身边。她没有对清河公主否认她的情意，因为不知在何时，那个孤傲的身影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走进她的心中，将她的心占得满满的，不留一丝空隙。在那个吃人的地方，她不仅仅会保住他的性命，她还会倾尽所有帮助他得到他想要的所有东西，就算毁天灭地也在所不惜。她不会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走向成功，而是会站在他的身旁陪他一起迎接辉煌。

“梧桐，你怕吗，陪在我身边迎接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你怕吗？”慕容易冷清的声音里是不容拒绝的霸气，不管身边的女子到底是怎样想的，他一定要让她陪在他的身边，即使即将来到的是地狱，他也要拉她一起。生，他要她不弃，死，也要她不离。

“前面到底是荣华富贵还是地狱深渊我都不在乎，这天地间我眼中唯你一人而已。生，我便与你轰轰烈烈的生，死，我亦与你轰轰烈烈的死，前面的世界到底是怎样，我从来没有怕过，也不知道什么是怕，今后的我更不会怕，我会陪你一起笑看世间。”

他们与彼此对视着，仿佛这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人而已，其他的一起在他们看来不过是过眼云烟。

不久之后，前去禀报的守门士兵回来了，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太监，小将的态度很是恭敬，显然那几个太监的地位不低。

“前来的可是前燕大司马慕容冲与清河公主慕容苓一行人？”为首的太监高声问道。

“正是，不知道几位公公有何贵干，可是前来迎接我们入宫？”车中慕容苓的贴身侍女唯心高声回答。

“奴才奉皇命迎接二位进宫，皇上有命，只允许慕容大司马与清河公主各带一人入宫，其余人手宫中自会分配妥当，万望二位多多担待。”

梧桐低垂下双眸，果然不出她所料，苻坚只允许各带一人入宫，想必是怕他们在宫中会建立起自己的势力吧。前燕已经被前秦所灭，鲜卑慕容一族表面上臣服于他，实际上到底是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只能从各个方面掐断他们的希望，绝对不能让鲜卑一族重新崛起。同时，允许主子和公主各带一人入宫，又显示了苻坚的大度，表名他是诚心接纳鲜卑一族，更凸显出他不怕鲜卑人再掀起什么风浪，他既然能够打败他们第一次，也能打败他们第二次，除此之外，她总觉得还有其他的原因，只是她暂时还想不明白，看主子毫无表情的神色，想必他也想到了。不愧是帝王，心思之缜密绝对不是常人能够企及的。

慕容冲扶着从牛车上下来的慕容苓，带着梧桐和唯心向前走去，他的步伐坚定从容，没有一丝畏惧，墨发被风吹起，肆意飞扬，在场的众人都感受到了那不可侵犯的凌然正气，梧桐扬起了一抹少见的笑容，从今天起，他们就不是前燕国的人了，他们不会放弃，只是学会收敛光芒，学会蛰伏，学会沉潜，总有一天他们会光明正大的走出这个屈辱的地方，以凤凰涅槃之姿，一飞冲天之势重新回来，重新面对这天下人，重新将这万里江山收入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