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十八章(1 / 1)
事到如今,姜琳梅也不觉有什么好瞒的,默默的擦干泪痕,抿了口茶,轻声细细道来。
事情也没什么出奇的,狗血的很,就是表姐表弟那点儿子破事儿。却原来是杜匡生未高中之前的烂桃花,那杜匡生老家有一亲姨表姐,很是亲厚,原本也没什么,后来,杜匡生携妻下放,站稳腿脚后,这大孝子便想着将老父老母接来享福,这事儿姜琳梅也是点头应了的,继而一封书信寄回老家。
可接下来就坏了事儿了,他是想接父母双亲,可车马到了家门口,见着人他才懵了头,却是没曾想竟是他老父领着姑姨表亲一大家子拖家带口的全都投奔他来了。
杜匡生还没反应过来,那边儿一大群人已是涌上前来,拉着他的手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直嚷嚷着家中田地已悉数变卖,往后便指着他这县老爷给条活路。
事已至此,姜琳梅只得先将众人安顿下来,再做打算。然而,她却万万没有料到,从那以后家中再无一日安生。
好吃好喝伺候着且不提,不过几日,几个妇人便撺掇着姜琳梅的婆婆,教她吩咐姜琳梅给她们几个儿女安排婚事儿,这还不算,人家眼光高着呢,只说媳妇至少得是个富户,而女婿怎么也得沾个官身才行。这一套套的,只把姜琳梅听得个目瞪口呆,哭笑不得。
她自是不能揽下这本就难办的差事儿,只想着怎么回转一番才好。可这一迟疑,却是坏了。那姑表姨表的妇人们可是不乐意了,只埋怨姜琳梅这媳妇儿看不起他们老杜家,她那婆婆也是不满的很,回头便抹着眼泪向杜匡生告了一状。
杜匡生先时左右哄着,好言相劝,直道父母不易,只教姜琳梅看在他面上忍耐一时。然这样的事儿不止一回,三天五天便得来上这么一出。几回下来杜匡生也是不耐烦了,嫌家里头乱糟糟的,便只爱呆在衙门里头,等闲不着家门。
也是碰巧,偏这时候,姜琳梅被诊出喜脉,欢喜非常。想及自个儿身子,索性将那些个人撩开了去,只关上门儿过自个儿小日子,一心照看身孕。
几个月过去,眼瞅着快要临盆时候,那群人又出猫腻子,大老爷们儿也不嫌害臊,硬是敲开姜琳梅院子里的门,那姨家表姐便趁着其他人同婆子们推嚷的功夫,一溜烟儿跑到姜琳梅跟前,手中拿着杜匡生的贴身衣裳,说是同表弟有了肌肤之亲,生米已成熟饭,叫她这当家夫人成全。后头更是有那妇人叫嚷着,本是表亲,怠慢不得,非得二房名分不成。还说她那婆婆已是点了头应允的,只教她这媳妇儿操办婚事便是。
姜琳梅二话没说,让人叫回杜匡生,见他低头默认,心中气闷难言。偏赶着这会儿功夫,情绪受了刺激,只叫肚中孩儿等不及出世。后来若不是姜家下人得力,怕是母女难安。
再后来,便是姜琳梅心意已决,雷厉风行,趁着杜匡生外出公干时候带着刚出世的孩子回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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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荼糜打量了眼姜琳梅怀中呼呼大睡的婴孩儿,眼神自小女婴娇嫩肤色上略过,重又收回视线,暗暗叹了口气。
哎!男男女女间的这点儿事儿,谢荼糜前世中压根儿敬谢不敏。信任太难得,心伤难治愈,她从不愿将仅剩那丁点儿心安之处浪费掉,因此,这样的事儿虽说恶心了些,可到底不过一男人罢了,换个就是!
当然,这话倒不能直接说出来,倒显得不讲究了……终归还得看姜琳梅的意思。
沉吟片刻,谢荼糜终是道:“你当真决定了?”可千万别事后后悔,那样可忒没意思了。
姜琳梅轻轻一笑,手中轻柔拍着婴孩儿,淡声道:“不然如何呢?那样的日子我是不愿再过了。我是个自私的人,未出嫁时他曾许诺会护我一生,可这才几年,我便经历过半生未曾受过的苦楚。”姜琳梅笑得嘲讽,“你们不晓得他的家人是怎个模样?那样的人,同咱们并不是一路人,我说这话并不是看不起他们。只是,我与他们生活习性不同,这原本也没什么,各自安好就是。可是——杜匡生做了一县之长,他的家人便都趾高气扬,不可一世起来,那样的威风,我爹怕都比之不上。好吧,其实这也没什么,左右都在家门之内,随他们如何搅闹,外人不知便罢。我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安安生生的享福难道不行?嬷嬷?”
姜琳梅唤来嬷嬷,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放到嬷嬷怀中,见她出门,这才转头看向谢荼糜她们,无奈笑道:
“我爹为我选他做女婿,便是低嫁底气足,也省的婆婆磋磨。我带着十里红妆进的杜家门,自然腰杆笔直,孝敬婆婆公公的,我也一样不落。可是,自打他们来后,竟不知打哪儿听来的,说是大户人家都兴给媳妇儿立规矩,早晚都应伺候着婆婆,便是吃饭也要立在后头先伺候着长辈用。这话倒是说的不错,可杜家往前算起,哪里有过那样的排场,他们家吃饭男女都不分桌的。可几个碎嘴妇人一提,说我娘家门第太高,正好压上一压,省的杜匡生受媳妇儿气。我那婆婆竟被说动了,早间鸡打两遍鸣便亲自到我屋外头将门拍的叮当响,只嚷嚷着叫我起来做饭给她儿子吃。”
“怎,怎会,怎会有这样的人?”柳玉蝉已是听得目瞪口呆,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杜匡生也不管管?”
家里又不是没丫头,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姜琳梅道:“他倒是管了,可我那婆婆也是个能人,当着他的面儿应下,转头等他一出家门,一天能叫我名儿叫上百十来回,叫我干这个,干那个的。她还想叫我学着烧火呢,说是妇人都应会的,好伺候男人吃用。我实在不愿和她缠磨,干脆送她两个丫头,叫婆婆尽管使唤,月钱我出,左右我有的是银子。”
谢荼糜听得来了劲儿,此刻插嘴儿道:
“这么着,你婆婆就不使唤你了?”
姜琳梅道:“哪能啊?她老人家心疼的不行,只道我不会持家,银子不能乱花,家中闲人太多,这一个个大钱花出去的都是她儿子的血汗。”
柳玉蝉愕然:“指着姓杜的那点儿俸银,他们一大家子早喝西北风去了。他们不知平日里嚼用都是你的嫁妆?”
最教人不能明白便是这点儿,花着儿媳妇儿的银子,还见天儿没个消停,这脸皮……
姜琳梅温柔的翻了个白眼儿,笑道:
“老人家的心思,进了杜家门便是杜家人,我都是杜家的,我的东西银子自然也归杜家,他们替杜匡生委屈呢,觉得我败了他家儿子的钱财哩!”
柳玉蝉真是长了见识,“我的老天,还能这么算——那后来呢?”苍天呀!这日子过得,都快赶上说书了。
姜琳梅抿了口茶润了润喉,“我婆婆那样的人,活了大半辈子,胸中自有他们自个儿的一套道理,这是改不了的,说是说不通了。我也不愿同她打机锋,没个意思。我直截了当的跟她说‘自小到大我都是这样过得,往后也改不了。我自有底气一辈子都过着呼奴唤婢的日子,至于烧火的活计我是没必要学的,我只要有会烧火的丫鬟就成了。’”
“当然,我还说了,我会好生孝敬公婆,敬爱夫婿,但凡我有的,必不会少了他们的,教他们只管放心,好日子大家一起过,没得我吃香的却教长辈啃饽饽的理儿。”
谢荼糜好笑,“那以后可安生了?”
“唉!我倒是想。”姜琳梅眼露无奈,“我愿坦诚以待,奈何人家只当我是摆谱,不听教诲,不将公婆长辈放在眼中。左右都是我的不是。原还想着只要杜匡生知道好歹,明白我的心,我就愿意这么过下去。可……嗬!”
苦笑的摇了摇头,姜琳梅长长的吁出一口浊气,神色间竟添几许坦然,“他终究还是教我失望了。如今我也不怕你们笑话,当初说亲时,他应过我爹此生只一妻,可三两酒虫便教他言而无信。这样的男人我是不屑要了。”
姜琳梅这话说的底气十足,现如今哪怕她娘家万事不管,她也有本事让杜家松口放人。受了回窝囊,此刻她心里已是明镜一般,这样恶心的事儿,既开了头,往后就更不好说了,有一就有二,那个男人,她是信不过了。左右她既不缺银子又有人帮衬着,大可把日子过得舒服百倍,又何苦白拿银子养着一帮成日只想着恶心她的蛀虫,凭白做了冤大头。
杜家人既觉得娶她这个个高户女教他们儿子受了委屈,杜家人挺不起腰杆儿,那便如了他们的意吧!
这一辈子,傻这么一次已经足够够了!
谢荼糜点头,赞许道:
“正是如此,这世上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这个不行,那就换了顺眼的。左右又不是离了那杜家便不能活了。”
柳玉蝉听得嘴角直抽抽,到了嘴边儿的话竟给忘到脑后,不由自主的顺着谢荼糜的意思,道:“那就赶紧了了吧!省的夜长梦多。”说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柳玉蝉忙问道:
“阿姜,你想好了没有?事成之后是回姜家,还是如惜惜那般另立女户?”
和离书还没影儿呢,话已是说的远了。
三人言谈之间一门亲事断续已成定局,姜琳梅瞧着柔弱,可骨子里世家嫡女的傲气半丝不少,杜家根基薄弱的很,于她们而言,此事最要紧的便是阿姜的想法,如今已下定决心,事儿便成了大半。杜家应不应的,并不重要,事已至此,已不是他们说了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