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结局（1 / 1）
我或许是睡了很久吧，如今醒来旧梦依稀。
“萧然，萧然。”
“王爷。我睡了多久。”每天醒来我势必会问问周围的人，我睡了多久，以此来预估我的病情，有时候会起床看看窗外是什么时辰或者季节。如今窗外再无蝉唱，只有些鸟鸣混在萧瑟的风中，我猜这已经是深秋了。
“有小半月了，萧然你感觉怎么样？”王爷虽然强自笑着，只是眼中浓浓的担忧怎么也掩饰不了，我明白他已经害怕再次失去了，只是我如今也做不到想活着就活着，尽管我心中有着与王爷心中所想的一样的期许。
“我觉得还好，只是睡得有些久了。”其实是说谎了，我感觉现在就像随时都会死去一样，没有病痛但是却觉得生命流逝得异常的快。
“你饿不饿，你将进十天没能好好吃饭了，我做点粥给你喝吧。”
“好。”
“你再等等，我马上就来。”我看着他起身要走，我害怕了，忙拉着他的手。
“王爷别走，我和你一起去。”我内心的惶恐大概来自于明白即将要失去的恐惧，我害怕自己的最后一眼里，只有萧条的景色，没有最爱的爱人。
“萧然，没事的，我就来，很快，你刚醒，不适合下地走动。”虽然知道王爷是为我好，但我依旧害怕着，在死亡面前我理智都快要崩溃了。
“你是不是想丢下我？”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以至于在言语上都像极了那些结婚多年的妇女。
“萧然，你看着我，不要害怕，我在，我不会抛弃你。”
“真的？”
“真的，不骗你。”
“对不起，木犁，我只是太害怕了，现在小半月对于我来说太奢侈了。”我声泪俱下地哭诉着，就像我的母亲一样，但我现在不在意什么原则，只想要留下这个男人，这个我穷极一生去爱的男人。
“没事的，萧然很快，我保证，很快就回来。”
“好。”我看着他就此走出去，心中患得患失。蓦地如同梦魇般，我从一阵心悸中惊醒，我觉得再看不见王爷了，着急忙慌地要下床，然而长久没有运动的腿脚并不怎么灵便，我双脚一软，就瘫倒在地上，但是心中那种感觉愈加强烈，我不得不在地上爬行起来，这是以往的自己难以想象的狼狈。等我费尽力气快要爬到门口的时候，我觉得我力气似乎就要用尽了，但是好在门开了，王爷手里端着粥，看见地上的我，瞬间大惊失色，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做吧。他将粥放在桌上，再将我一把抱到床上好生放着，才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粥过来喂我吃。
“萧然，不是说了很快吗？干嘛还下床去。”
“我只是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傻瓜，怎么会见不到。”
“这种预感就是这么强烈。”
“你啊，总是想那么多，快把这些粥都喝了吧，到时候身体养好了，我们就隐居山林啊。”
“啊，你没当皇帝吗？”
“还没有，如今我还没有登基，以摄政王的身份执掌国事。”
“这不像话，不登基怎么名正言顺地处理国事？”
“不用担心了。”
“是因为我吗？”
“是，你还没有醒，我怎么敢贸然离开你身边。”
“如果我这一生就那么睡下去了呢？”
“嘘，瞎说。”
“我是说如果，你会怎么做？”
“我会一直不登基守在你身边。”
“真的？”
“真的。”
“你骗人。”
“没骗人。”
“我希望你能够登基为王，君临天下。”
“为何？”
“木犁，因为我爱你。”
“我明白。”
“我爱你，所以尊重你的选择，还记的以前我问你是否愿意放弃江山随我浪迹天涯吗？”
“记的。”
“那时你已经做了选择，所以就不要再变更，我希望你能够登基为王，君临天下，完成你的夙愿。”
“萧然，你为什么不恨我呢？”
“恨过，但是比不上爱你的程度，要是放在前些日子，我是断不会将这些肉麻情话讲与你听，只是如今我觉得时日无多，我的心情应该表白给你听。”
“嘘，别瞎说。”
“又是秋天了，今天会有烟火看吗？”
“自然是有，只要你要看，我们就去。”
“好，今天就去吧，我不想再等了。”
“喝完粥再去。”我看着日渐西沉的太阳以及眼前的白粥，老实说，我并没有什么食欲，尽管我确实很饿，但是我确实是不想吃东西了，但是看着王爷期盼的小眼神，我还是默默吧唧了几口。
“好吃吗？”
“好吃。”我才想起，这是他第二次下厨，虽然白粥确实是没什么味道，但是看他这么开心，而我也确实觉得心里高兴了起来。
“那我再去做点？”
“不了，我吃饱了。”
“现在出去吗？”
“去。”
“天色尚早，先去逛逛去？”
“好。”
“有想要去的地方吗？”
“沅水河边的情人树。”
“去求姻缘吗？”
“算是吧。”
“只是，你还能走吗？”
“暂时不能，你扶着我点。”
“我直接背着你去多好。”
“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心意就变了，情人树会知道的。”
“知道了不是更好？”
“虽然是这样，我还是想着能和你一起走着去。”
“真是不明白你，走吧。”说着就将我扶着，慢慢往前走着。我其实就想能够和他一步一步走着，就好像终于体会到我们以后无数个生活的场面，两人一起相互挟持，再者，到情人树下，就像是与他一起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一样，所以我才固执地要求，我得和他一步一步走过去。
“木犁，我可以自己走了，不用扶着我了。”大概到了渊路胡同的入口，我终于感受到我身体成为了自己的。
“牵着我的手，我带你走。”像以前一样，我的手放在王爷的手里，任由他拉着。
“我有些饿了，去醉仙楼吃点东西。”
“嗯。”等到我们又去到醉仙楼，之前那个小二如今更加小心翼翼地伺候了，也是，如今王爷登基只是时日问题，只要是有点眼睛的都该明白，这就是当今圣上了。不用多说，小二已经打点好一切，领着我们去了尽头的雅间。
“等等。”正欲转身出门的小二被王爷喝住了，当下就是一愣，随即忙转过身来，跪伏在地上。
“菜单拿上来，我们点菜。”
“是。”等到人走了，我才反应过来，这是给我点菜？并不是按照以往迟渡的制度来了？多少心中还是有些满足，怎么说，还是觉得有些不道德，大概觉得自己是和死人抢男人一般的不道德。
“萧然，你想吃什么点就是。”
“嗯，知道。”我确实是有种苦尽甘来，熬到头的感觉，甚至觉得这有些不真实，就像是你做了许久的梦终于成真了一般。
“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我在想，这是我们在一起后最美好的一天。”
“不，这只是开始。”
“我倒希望这只是平凡的一天。”
“我是说，之后每一天你会一天比一天幸福。”
“但是又开始便会有结束。”
“那就把这当作平凡的日子。”
“这很难啊。”
“习惯就好。”
“定日子了吗？”
“什么？”
“我是问你登基的事情。”
“嗯。”
“什么时候？”
“还没定。”
“问问参圆天尊吧。”
“再说吧。”
“到时候登基典礼我不会去。”
“为何？”我看着王爷皱起的眉头就像小孩子闹了脾气。
“人太多了，我反而希望我能在家里等着你回来。”
“就像普通夫妻？”
“是。”
“好。”
“你到时候若是留在了皇宫，十天半月回不来的话，记得给我捎个信，我也好知道你回来的时间。”
“如今谈这些还为时尚早。”
“只是先跟你说说，我怕我又一睡好几天，免得我想说的话都没好好说。”
“萧然，对不起。”
“现在说这些没什么用处了，我希望最后的时光我们能好好珍惜，我已经放下了仇恨，你也应该从自责里退出了。”
“我会的。”
“嗯，我吃好了。去沅水河那看看吧，我一直想去，也没什么机会。”
“就当饭后消消食。”说着又牵起我的手走进闹市里，此时太阳早已不见，就剩下慢慢爬起的月亮。就像第一次和王爷来这渊路胡同一样七拐八绕地到了沅水河畔。月亮照耀下的河面清冷，旁边一棵古树，枝桠上的红色缎带代替了它的叶子，随着秋风舞动，如今这个时节，并不是情人树旺盛的时候，所以人烟也稀少，如今就我和王爷两个人站在这里。冷清的景象配合着热恋中人，违和感却不那么重，大概是因为沉默吧。王爷的沉默是因为他陷入了回忆，我的沉默是不愿意打断他的回忆。
“以往我和迟渡爱来这里，但不是在这个时候。他喜欢人多的时候来，热闹的，嘈杂的，他说这样才能够使神明于万千祈祷中，保佑我们走下去。”
“你信吗？”
“我不信。”
“不信是对的，但是你要明白，那时候他不只是在祈祷，更是一种担忧。就像现在的我，因为担忧，所以才想要借助一些不知名的但是强大的力量，不在乎这种力量是不是真的存在，那只是一种寄托。”
“你在害怕，萧然。”
“我害怕死亡和分离。”
“我知道，但我什么也做不了。”
“是，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之后的日子会美好。”
“我承诺，每一天。”
“我相信。所以我们现在去看烟花吧，我很高兴我去年的担忧没有变成现实。”
“什么担忧？”
“我去年看烟花的时候，担心着今年会不会再也看不到了。”
“一定能够看到。”
“我想今年的梅花开的时候，我也能够看见。”
“我会陪你。”
“好。”
“不写一条心愿挂上去再走吗？”
“不了，这并没有什么用，我只是想去以前你和迟渡经常去的地方看看，到时候我死去了，你要触景伤情的时候也能顺便想想我。”
“萧然，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木犁，带我去看烟花吧。”
“这就走吧。”我想起去年没能看完整的烟火，还是有些可惜，我想今年至少我能够看完。
“到时候还挤进去看吗？”
“不了，今天我不想挤。没什么精神了。”
“嗯，若你想，我帮你进去。”
“不了，就待在上面看看也挺好。”
“若是感到不适，告诉我，我立马带你回府。”
“我会的。”当我们到的时候，港放起一朵烟火，在空中炸开，漂亮夺目，一刹那天上的星星似乎都没有了。我确实觉得有些累了，但我依旧强撑着，我不与王爷说一句话，因为我忍着病痛强打精神已经是我全力了，我看着烟火升起由灭，最后是满天的灰尘，无用地往地上掉落下来，看着看着，我觉得眩晕感越来越重，最后只能匆匆喊一句“王爷”便不省人事了，我想我大概是得了烟花眩晕症，晕倒时大概就是这么想的。
这一次的沉睡却与以往的不同，就像是我第一次晕倒后，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外界的声音，但是就是无法睁开眼睛或者说出话来，干着急。无数次听到王爷的叹息以及呼唤，或者问话，我想要回应他，但是我不能，他说冬天到了，他说下雪了，他说梅花开了，他说他要登基了，他说了那么多，我都没能一一回答。我知道今天他没有来和我说话，因为他登基了，我一阵难过，那种他离开我的感觉又来了，恐慌中我睁开了眼睛，被外面的光刺痛，立马又闭上了。随后再慢慢适应了，才一点一点地睁开。我想这是我最后的时候了，如今再去找王爷怕是也不能撑到那个时候，我想去梅园看看，在不久，这梅花就得全部凋谢了。一念及此，我顾不上那许多，挣扎着起身，不想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我有种挫败感，但觉得时间紧迫，我不想耽误下去，想起柴房里的那些柴火，唤人去拿了一根来，拒绝了他们的陪同和劝告，我一个人行走在冷风凛冽里。
等到我终于气喘吁吁地站在梅花园里，我终于有一种夙愿得偿的感觉，红色的梅花正在凋零了，花瓣洋洋洒洒地随风飘着，落在结冰的湖面上，或者雪地上，或者我身上。它们拂过我脸颊的时候就像是王爷的手指的触感，我安心下来，我觉得王爷总会来找我的，在漫天雪地里，在梅花凋零时。我眼中渐渐失去焦距，往远处看着，似乎有人影向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