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 17 章（1 / 1）
袁朗又入梦中，天空上一如既往地出现镜像世界，可这一次让袁朗惊讶地是——许三多竟然也出现在这个梦境中。
袁朗不是第一次在梦中看到许三多，上一次是看见许三多和镜像世界的袁朗一起的过往，然而这一次，许三多同他一样站在这个世界，仰头望向天空，满脸震惊地看着镜像世界。镜像世界的那端，另一个袁朗站在房内，神情专注地检阅手中文件。
“队长……？”许三多望着天空中的镜像世界，不敢置信地轻唤了一声，然后声音逐渐加大，“……队长。”最后用尽全力大喊，“——队长！队长！！”
在梦里的人通常分不清现实与梦境，许三多俨然不觉是在做梦，袁朗没有惊讶为何自己能分辨梦与现实，只满心恼火与害怕：恼火的是，他明明站在不远处，许三多却一看见那个袁朗就完全注意不到他的存在；而害怕的，是怕另一个袁朗也能听到许三多的声音——然而这种担心很快消失，因为袁朗发现，另一个袁朗完全听不到许三多的声音，他仍旧专注地看着手中文件。
“为什么……队长……”许三多颓然地垮下肩，脸上的表情有些绝望，在注意力稍微从那位队长身上移开后，他才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袁朗。
“袁朗？”许三多有些惊讶，“你也在这儿……你……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袁朗摇了摇头，没有出声，他可没忘记另一个袁朗能听到他的声音。
“……哎……”镜像世界里的袁朗看完资料，仰起头，揉着有些酸痛的肩颈，自言自语地抱怨道，“……许三多这小混蛋，你队长天天在这里累死累活，你呢……你跑哪儿去了？逍遥快活去了？”末了，又转为低不可闻地叹息，“……留我一个人……”
“队长……”许三多的注意力再度被镜像世界吸引，眼眶泛红，“我在这里啊……队长……为什么你听不见我的声音呢……”
袁朗神情阴郁地看着，看许三多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就那么痴痴地望着另一个袁朗，满脸的向往和思念。袁朗有些看不下去了，心想今晚做的什么破梦，为什么要梦见许三多跑进这儿来看见镜像世界，便想从梦中挣醒，却不知如何才能从这个梦境里脱离出来。
镜像世界里，另一个袁朗仰头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不知在想些什么，一直紧皱着眉头。许三多看得入神，那表情让袁朗越看越冒火，忍不住大步走上前一把拽住许三多的手，压低声吼道：“别看了！！”
许三多被袁朗吼得有些愣，终于回头看他，却冒出一句让袁朗更为光火的话：“袁朗……你知道怎样才能让队长听到我，看到我吗？”
就在这一瞬间，镜像世界里的袁朗忽然睁眼：“——许三多？”
袁朗和许三多惊得同时抬头望向天空，三人目光对上，但镜像世界里的袁朗似乎只能听见声音，许三多连忙大声道：“队长！队长！你能听到我吗？！队长！”
那镜像世界里的袁朗倏地站起身来，之前的倦怠神色已消失不见，他确确实实听到了许三多的声音，连忙四下找寻：“许三多？！许三多你在哪儿？！”
“我——”许三多正想出声回答，袁朗却忽然一手捂住许三多的嘴、一手将他紧紧钳制在怀中！
许三多的力道和格斗技巧原本是不输袁朗的，但似乎因为这是袁朗的梦境，他竟比不过袁朗的力道，只拼命挣扎想出声应和另一个袁朗，憋得满脸通红。
袁朗紧紧压制着许三多，神色狠绝而坚定，他阴戾地看着镜像世界里的袁朗焦急地四处找寻声音来源，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让你找到许三多！
此念头一起，耀眼的白光瞬间汹涌而来，将二人吞没——袁朗倏地睁眼，猛然从梦中惊醒！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暗夜中的天花板，袁朗胸膛剧烈地起伏喘息，半晌之后才平复下来。
转过头，看向睡在内侧的许三多，他似乎睡得极不安稳，眉头皱起，唇角似有梦呓。再一看，许三多醉后二人交握的手，此刻仍紧扣在一起——袁朗忽然有个荒诞的想法：梦中袁朗原本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却听不见许三多的声音，但当自己抓住许三多的手后，他却能听见许三多的声音……那么，难道正是因为现实世界中许三多握着他的手，所以进入了他这个能看到镜像世界的梦境？
……也就是说……难道……我是令两个世界感通的关键？
袁朗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但这是目前唯一能解释这个现象的合理推测，再想到许三多说他曾是镇守时空之门的神将，便更加肯定了这个想法。只是，按许三多所说，他已经转世为凡人，却为何还残留着神力？
收回思绪，袁朗静静看着许三多，开始思索明日许三多醒来后，若提起梦里的事，他该如何应对才能令许三多相信那仅仅是个梦。
然而袁朗没有料到的是，第二天起来的许三多却完全不记得昨晚的梦，仿佛只在和袁朗有身体接触时才会对镜像世界有所感知。
袁朗心中暗松一口气，想难道昨晚许三多只是自己的梦中的幻象？但如果真是许三多入梦来，又觉得自己小人之心、暗中使坏一般，略有不安。
与袁朗不同，清晨醒来的许三多却心情不错，只对昨晚自己拽着袁朗睡了一夜表示歉疚。待袁朗问他为何今早神采奕奕，许三多是这么说的——
“我昨晚……梦见队长说，他和大家都在等我回去，一定等我。所以我在这边也要努力，争取早日完成任务，早日回到队长……和大家身边。”
说这话时，许三多笑容灿烂，眼中充满向往和希望，却让袁朗看得扎眼。
早日完成任务，就能摆脱我这个导致你穿越时空的罪魁祸首了是吧？就能回到另一袁朗身边了是吧？……你这臭小子，昨晚陪你的明明是我，安慰你的明明是我，你却以为是另一个袁朗。
——我安慰你，是希望你心情好，不是让你更急着想要离开！
袁朗觉得昨晚自己这步棋是得不偿失，所以和许三多一起出现在大厅时，臭着一张脸，众人见状，纷纷回避。许三多不明所以，仍旧冲大家憨笑问好，与袁朗的风雨欲来形成鲜明对比。
幸而袁朗这几日都忙着整理寨中事务，作临行前的准备，也未有哪个山贼有机会撞在枪口上。
……
两日后，袁朗与许三多即将出发。山贼们簇拥着袁朗送到山寨门口，一群大男人哭得稀里哗啦，直嚷着“大王保重咱们等你回来”，袁朗虽一向不擅在人前表露悲伤，此刻也难免动容，拍着大伙儿的肩膀，说等我回来时要是看见谁过得不好就捶死谁——不管是袁朗，还是这伙兄弟，既希望这件事能早日解决、山寨重回往日常轨，却前路未知，也隐约害怕这也许就是最后一次见面，所以不免互相多嘱咐几句。平日潇洒爽利的汉子，此刻却依依惜别，十步一送一回头。
许三多站在那里，就像个外人，也确实是个外人，他不禁想起了老A，想要是自己单独出战去探未知前方，老A众人肯定也会像这样再三叮嘱依依不舍，这么一想，不禁越发想念自己的世界，想要回去。
终于，时间不可再拖，袁朗与许三多翻身上马。袁朗拉紧缰绳，向众人道：“保重。”
“大王保重！”整齐划一又满含不舍的声音，许三多知道，这不仅是对上司，更是有真情谊，山贼虽是粗人，却更有敏锐直觉能辨别心意是善是恶。袁朗曾是朝中名将，却仍能对一帮草寇真诚以待才换得他们如此掏心置腹……许三多对袁朗不禁更添一分欣赏，却又想到当初另一个袁朗也是这样，从演习初遇到探访独守七连的他，再到进老A后的悉心□□……那样的队长，对自己一个平凡小兵所付出的的关怀与栽培，一路想来，一直令他倍感温暖，而且袁朗对他的肯定比任何人都笃定，他坚定地相信许三多的潜力与资质，从初遇开始就从未改变，这份信任也给了许三多莫大的信心和前进的动力，即便是许三多这样清心寡欲的人，也需要别人的肯定，何况是这样坚不可摧、好像任何人都无法撼动的肯定与信任。不过，袁朗也会同他生气，特别是他习惯性地在袁朗面前提前班长，那时袁朗总爱故意闹他，要他说个清楚他是更喜欢班长还是队长，许三多每次都在队友们的掩护下笑着逃开不作答，可后来许三多发现……自己似乎很享受袁朗因为自己提起班长而生气。只是，许三多不敢细想自己为何如此，特别是现在，在这见不着面、摸不着人的异世界。
——他怕自己想得抓心挠肝，无法前进。
“走了。”这边袁朗的声音将许三多的思绪拉回现实，许三多转头，看了袁朗半晌，心想自己其实也算幸运，到了这么个异世界，却遇到一堆熟面孔，即便不是他们本人，却减少了他身在陌生异世的焦躁与恐惧，特别是他本次任务的对象，是与队长从长相到性格都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又让他觉得有些暖心。
得，又来了。袁朗不高兴，很不高兴——每当许三多对着他露出这种神游天外的花痴表情，他就知道，许三多又在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想着另一个世界。大概是发生的次数多了，袁朗现在几乎每次都能准确分辨许三多到底是在看他，还是在看另一个袁朗。然而人活着，有时候看得太清醒了不好，反而让自己徒生烦恼。袁朗想，自己大概就是这样，干嘛这么聪明，能把许三多眼里的讯息分辨得一清二楚——只是他没发现，是他自己把注意力放在许三多身上的次数越来越多，投入的想法越来越多。看得多了，想的多了，就难免一清二楚。
“——驾！”袁朗生气，不再看许三多，回头一甩缰绳，黑色骏马飞驰而出。许三多连忙不再多想，策马跟上。身后是山贼一众大老爷们儿的哭喊声。
“大——王——我——们——等——你——回——来！！”
……是的，他们等袁朗回来，但不等“我”，因为这里不是我的世界，我终将要回去。许三多这样想，一颗心全飞回了自己的世界，在这场仿佛生离死别的动人情景中，生出一丝抽离感。但忽然脑中一闪，想起自己回去的条件是袁朗回归神职，以前只觉得让袁朗回归是自己和神族皆大欢喜，却未考虑过袁朗转生后认识的这些人的感受，不管是山寨的手下，还是从前军营的兄弟，亦或曾经相爱的恋人……袁朗回归神职一事，他和神族却是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些人的感受，如果他们知道再也不能见到袁朗会怎么想？……许三多心里，逐渐升起罪恶感和歉疚，混杂着极度想要回到自己世界的渴望，万分纠结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