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闺话(1 / 1)
离开试镜的地方,向暖走到了街道上,空中又开始飘起熙熙攘攘的小雪花,这个冬天,雪好像就没断过。
一路上,向暖的手总是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脸颊,被杨远手指摸过的地方,还在微微发烫。她一想到刚刚他对自己做的事,就气愤地想要回去找他理论,她真后悔,最后自己怎么只是轻轻地推开了他,应该狠狠地抡他一耳光才是。
他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试镜前对她百般刁难,让她难堪;试镜时,又擅自篡改剧本,对她性骚扰。如今向暖再细回想起,试戏最后他对她做的那几个动作,她的脸腾得一下红了起来。在这样的严寒的冬日里,映着满世界的白雪,那一脸涨红,更是鲜明。
她气愤地一边在原地跺脚,一边用手使劲搓着自己的脸,过一会儿,她又抽风似的开始跑起来,她真想快点将杨远从脑海中抹掉。
奔跑的时候,向暖路过了一家吃日料的居酒屋。她想进去喝点酒,回去睡上一觉,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全部忘掉。虽然她不爱喝酒,也并不擅长,但通常在心情糟透的时候,她是会选择用这种方式来进行排解。
可在她刚要抬腿进门的一瞬间,向暖突然意识到,她现在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一个女孩子跑到这里来喝酒,被人看到似乎不太妥当。
于是,向暖改变主意,立即走进了旁边的进口超市。她压低帽子,迅速从货架上挑了一大瓶红酒和几罐啤酒。回宿舍之前,她又在校外的蛋糕店,买了一个12寸的黑森林蛋糕。生气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也有吃甜食的习惯,她讨厌除了酒以外的所有苦的东西,平时她也比较喜欢吃甜的东西。
当兰卉看到向暖这样拎着一堆东西回到寝室的时候,她马上兴奋地跑过来,对她说:“恭喜恭喜!试镜成功,出道有望啦。”
向暖没吭声,她头也不抬地将藏在包里的酒全部摆在桌上,然后慢慢地拆开蛋糕盒。最后,她才漫不经心地反问兰卉:“谁告诉你,我试镜成功啦?”
兰卉难以置信地指着桌上的酒和蛋糕,皱紧眉头,疑惑地问她:“你买这些难道不是为了庆祝?”
向暖将刀叉、餐盘递给兰卉,然后停顿了一下,说:“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是为了庆祝,庆祝我脱离变态的魔爪。”
“试镜遇到变态了?这是什么心路历程。”兰卉彻底被她搞糊涂了。
“是啊,糟糕透了,所以我要化悲痛为食欲,放肆地大吃大喝一顿,以后再也不需要为了进演艺圈而做什么努力了。”向暖往嘴里塞完蛋糕后,又豪气地饮掉了一整杯红酒。
“受这么大刺激?”兰卉看着面前的向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你千辛万苦考到戏剧学院,因为一个刚遇到的变态,就这么轻易放弃了?”
“不放弃我还能做什么呢?”向暖不胜酒力,两杯红酒下肚,已经开始微醺起来。
看到眼前这个情绪低落的向暖,兰卉震惊之余,也有些心疼。她眼中的向暖,从来都是元气满满,积极向上的,她不假装清纯,也不攻于心计,不似一直以来她遇过的那些同龄女生,所以她喜欢这个女孩子,愿意跟她作为朋友、作为大姐姐一样好好的相处。从小到大,因为自己孤傲的性格,犀利的态度,兰卉没交到过一个女生朋友,向暖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女性朋友。
兰卉没有与女生交朋友的经验,她不知道在朋友伤心、难过时,应该怎样去安慰她。此时此刻,她能为她做的也就只有陪伴了。于是,兰卉又打开一罐啤酒,默默地陪向暖饮起来。
试镜过后,向暖的情绪跌落到谷底,自重生以来,她都没有这么失落过,就算在之前的一年里,她见不到元扬,可她一直抱着杨远就是元扬的希望在生活。那时的努力,那时的等待,因为有希望在,尽管辛苦,却也是甜蜜的。可在今天下午,她接触到真人的那一刹那,向暖的希望彻底破灭了,她重生后,人生的全部意义就是找回元扬,嫁给她做妻子,而如今这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支点也没有了,她还有什么值得继续坚持的?她又要靠什么信念来度过接下来的每一天?
想到这里,她狠狠地撂下酒杯,忍不住大骂一句:“杨远,你这个混蛋!都是你毁了我的希望。”
冷不防地,突然窜出来这么一句话,兰卉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她以为是她听错了,立即追问向暖:“你说谁?”
“那个混蛋明星杨远啊!”一提到他,向暖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会啊,我觉得他看起来挺正常的。”兰卉弱弱地辩解着。
向暖看向兰卉,不满地说:“荧幕上的阳光形象能作数吗?你又没跟他私下接触过,你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变态?”
“莫不是你刚才说试镜遇到了变态,这变态就是杨远吧?”兰卉才反应过来。
“对,就是他这个变态,处处找我茬,我真不知道哪里得罪他了。”
听到这里,兰卉焦急地问起向暖来,“你试镜的是什么广告?导演叫什么?”
此时,向暖只觉得酒劲开始不断向上涌,她的脑袋开始渐渐沉下去,无法做出更多的思考。
“是什么呀?你快说呀?死丫头,是要急死我啊?”兰卉继续追问她,情绪变得比之前更焦急了。
“是一个彩妆广告,男代言人是杨远…导演叫袁恒。”
听到导演的名字,兰卉一怔。
接着,向暖用手拄着头,继续漫不经心地说道:“说到那个导演,也是个变、态…竟然让我脱衣服……”
兰卉听后,一个机灵,立刻跳到向暖旁边,抓着向暖的肩膀,激动地问:“他真让你脱衣服?”
向暖迷糊糊地点点头。
兰卉放开向暖,一脸失落,接着又开了一罐啤酒,一饮而尽,然后她不看向暖,沉着声音,继续问道:“然后呢?”
向暖一手晃着酒杯,一手亲密地搭在了兰卉的肩上,“然后啊…还好我机智,知道她不过是试我而已,我只象征性地脱了外套。”说完,她又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兰卉听后,明显地长呼口气,总算安下心来。看到身边的向暖,头快要沉到桌子上的醉相,她站起身,将向暖扶到床边,让她身体倚着靠枕,能够舒服些。
向暖半眯着眼睛,似睡非睡。兰卉对着这样的向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认真地问她,“你有很喜欢过一个人吗?”
话音落下,便是一阵静寂。兰卉低头傻笑着自己,跟一个喝醉的人聊心事,我也真是寂寞的久了。
正在这时,向暖突然迷糊糊地开口了:“有啊,我有一个非常喜欢的人,喜欢到我觉得自己的存在,就是为了嫁给他做妻子。”
“小小年纪,你就想着嫁人啦?”兰卉打趣向暖。
向暖丝毫没有在意,“结婚是每个女生的梦想嘛,我喜欢他十几年,每天都在等着嫁给他,做他新娘的那一刻。”
“别逗了,你今年才不到20,喜欢了别人十几年?”兰卉忍不住笑起来,她觉得向暖扯得这个谎实在是太离谱了,“你真是喝醉了。”
可笑着笑着,兰卉却突然扫到向暖不断阴沉的脸色,她心中开始冒冷汗,她该不会是说真的吧,如果是这样,那自己刚刚的行为真是太不礼貌了。别人愿意将这样私密的事情告诉自己,自己却不认真对待。
过了片刻,兰卉紧张地问向暖:“你跟那个人在一起了吗?”
“没有,我根本找不到他。”
兰卉大惊,“什么意思?找不到?他消失了?”
“差不多吧。”向暖沉了一口气,低声说道。
此时,兰卉的脑中在飞速运转着,她在思索向暖的话,消失了,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死了?从向暖低落的表情中,她也能猜出一二,她不敢再追问往下去,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对不起。”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十点。时间随着她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流逝得很快。此时,向暖的酒渐渐醒了。兰卉的那声“对不起”,突然让她意识到,刚刚自己的那段发言,实在欠妥,日后兰卉要是问起,她难免无法自圆其说。
于是,向暖便装出喝醉的样子,嘻笑着对兰卉说:“你喝醉了吗?喝醉了才会相信我刚刚说的鬼话。”
兰卉意识到自己被向暖整了,气急败坏地站起来揪着向暖打,“你的酒品真的很不好,以后再不跟你喝酒了,喝多了就胡说八道。”
向暖凑到兰卉身旁,撒娇地求得她的原谅:“好姐姐,饶了妹妹我吧,我再也不敢了,不过,有一点我没有骗你,我确实是有喜欢过人。”
“是吗?说来听听,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这次再骗我,你就死定了。”
“已经是过去式不值一提了,我已经决定重新开始生活,等我再遇到喜欢的人,我保证第一时间告诉你。”向暖举手做发誓状。
见兰卉没吭声,算是放过她了,向暖顺势发问说:“那你呢?有没有喜欢的人?”
一段暗恋积累到一定程度,为了不让它满溢出来,需要找个人倾吐,不管是对暗恋的人,还是另外的人,总要找个出口为自己减压一下。独自一人默默地在心中隐藏维持,时间久了,会被无法宣泄的辛苦压抑得疯掉。
或许是刚才的红酒很好喝,抑或是蛋糕的巧克力很纯,更可能是现在的气氛刚刚好,今晚发生的一切,在冥冥之中促成了这个契机,让兰卉想对眼前这个人,倾吐她十几年不曾对任何人说起,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今晚,向暖成为了被兰卉选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