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 24 章(1 / 1)
第二十四章
明纪十六年,韩子嵩韩大将军率十万大军以不称臣不纳贡为名讨伐东吴,乾朔元年,东吴城破,国主自刎宫中,从此东吴归入中楚版图,韩子墨由此得称“绥吴大将军”,其位相当于上卿,或比三公。
韩子嵩虽是上下得力的常胜之王,为人却傲慢蛮横,手段也及其狠辣,中楚打仗论功行赏,割敌人的左耳为证,韩子嵩却割下敌人的头颅别在腰间,杀伐之气极盛,敌人不敢靠近一分。
乾朔五年,东吴地区有所太平,韩子嵩率三万兵马班师回朝,京城万人空巷,夹道欢迎,那甲胄之士荣归故里,小皇帝亲登城楼迎接凯旋而归的士兵。
其实只是碍着这韩子嵩是他的表舅所以不得不敬让几分。
韩子嵩乃是当今太后的表哥,当年太后以宁舒郡主被册封为皇贵妃,韩子嵩还只是个列将,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先皇后假孕争宠被逼自戕,韩子嵩在太后的帮助下得以升为骠骑将军镇守东吴与中楚的边界,后来明纪皇帝又派兵东征,这才成就了他“绥吴大将军”的美名。
只是可惜了太后还未从皇贵妃晋封为皇后,明纪皇帝便驾鹤西去,有着唯一儿子的皇贵妃成为太后,韩氏一族内有太后坐镇,外有将军镇边,乾朔元年也算是太平盛世的开始。
我也也挤在路边看热闹,听着百姓们七嘴八舌的八卦:
“矮油~这大将军真是好威风,如此受重,这风头恐是要压过丞相大人了。”三人开外,一位挎着菜篮子的大娘在人群中被挤得摇摇晃晃却又屹立不倒,啧啧叹道。
她身边一位花甲之年的老者虽也是在看着热闹,却不以为意:“虽说是正一品大将军,可却仍比不上当年的雄狮铁骑。”说着斜睨着那和百姓打招呼着的士兵,说道:“想当年雄狮铁骑入京,雄赳赳气昂昂,明晃晃的铠甲晃花了人眼,军纪严整,不受彩、不接语,沉默如一人,进了京城依是不言语,看上去,可要比这正规多了。”
“哎呀!”那大娘又大嗓门道:“那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这雄狮铁骑于我们这代人就像神话故事一样,究竟存不存在,还谁都不知道!”
那老者不再作声,只是伸手捋了捋胡须,浑浊的眼睛直视那前行的军队,好似看见昔日的光彩。
我一路抱头乱窜,终于挤到了城楼下,三军听赏,尹洛站在那玄色龙袍后面,堪比王者之风,不输那小皇帝。
中楚的八月也算是入了秋,城楼上的尹洛官服在秋风下微微上扬,芝兰玉树,剑眉目星,负手而立,说是我脸皮厚,就算他利用我我还是忍不住爬上他的床,可是————换你你试试。
端是面对这张引人犯罪的脸,再好的人看久了,还是会去犯罪。
那小皇帝虽是一脸笑意,却大有种皮笑肉不笑之势,而那为首的韩大将军虽然站在城下,却依然傲视着城楼上的皇帝,丝毫没有跪下的意思。
待三军站定,那城楼上为首的太监才站出来,缓缓打开那明黄的圣旨,高声讼到:“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乃能文武兼全,出力报效。尔等三军将领韩子嵩,乘骑达旦,破军万里,吴贼扰我河东,尔援边疆之军,威振吴贼。今三军受赏,韩子嵩大将军良田百亩,锦布千匹,黄金万两,三军正三品以上列将者,受封良田百亩,黄金千两,钦哉。”那太监高声讼完,便差人将那圣旨从城楼上递到了韩子嵩面前,只听那韩将军哼了两声,才缓缓跪下:“末将,谢皇上隆恩。”
三军士兵跪了整整一条御街,随着韩将军语毕,“谢圣上隆恩。”之声震耳欲聋,响彻天际。
那韩子嵩大将军领了赏,照理来说应该感恩戴德才对,却不知为什么,谢恩都是一副傲慢的模样。
八月末的一天,我化了男装去醉仙居,据说三十年前雄狮铁骑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又被那里的说书人翻出来说个烂,我在那府里呆的实在无聊,便去那听书。
朝堂政事其实我甚少知晓,所以这种正儿八经的八卦一直都是由醉仙居的说书人说评,我只是躲在观众里烘托氛围,带头鼓个掌什么的。
我摇一把折扇走进那醉仙居,却不知为何说书堂没有半个人影,连大堂里的客人都少的可怜,看着这日头也到了晌午用膳的时间,为何醉仙居这般冷清?
我往后厨走去,经过楼梯,便听见楼上哗啦啦摔碗碟的声音,在空旷的醉仙居大厅里显得刺耳,多年听墙角的经验让我下意识的就躲在了楼梯下面,那声音粗旷豪迈中气十足,想必主人定是个武功高强之人。
那声音中夹杂着杯盘极强的碰撞之声,语气愤愤不平:“老子在外为他打了一辈子的仗,他可好,就赏了老子几亩田地,是想我赶紧滚回去种田吗?”说着,那人便又砸了一个杯子。
这声音听着好生耳熟啊!
“将军…”又一个人声却急是忌惮,生怕这话让人听了去:“将军,隔墙有耳啊!您如今可是在天子脚下,说话要注意分寸。”
酒盅重重磕在桌子上:“本将军会怕他不成,当年我征战在外,他还在宫里穿开裆裤呢!如今可倒好了,一当上那皇帝就翻脸不认人了,三番五次想卸我兵权!要是在平民百姓之家,他还要叫我一声表舅!”
原来是韩大将军,怪不得敢这般口无遮拦,市井之地放肆责备皇帝。
“哼!”楼上那韩将军想必是气急了,也没发现我的存在,杯盘在他的火爆脾气下叮当直响,“你说,那天三军回朝,皇上说要亲自迎接,可最后呢?还不是站在那城楼上,给了我一个下马威!”说着,又灌了口酒:“你知道他那是什么意思吗?”韩将军酒气甚重,却依然喋喋不休:“他的意思就是:他,皇甫晟,是九五之尊!是皇帝!不可与我、我这个提刀的粗人,平视!”说着,又放肆的哈哈大笑了两声,似要笑出眼泪来。
这韩子嵩竟对小皇帝怨念如此之深,不过终究是当今太后的表哥,血浓于水,料是这话被小皇帝听去,也不能把这韩子嵩怎么样。
我蹑手蹑脚的退出了醉仙居,大气也不敢喘一声,这韩子嵩虽然酒劲上头,可终归是久经沙场的大将军,若是被他发现,我御赐金牌不在身边,他先来个先斩后奏,尹洛都救不了我。
血浓于水的亲情,在皇家,可真是个绊脚石。
我摇着这扇一路悠闲,街道两旁郁郁葱葱的树木投下来稀疏的光斑好受的很。
我一路闲散着漫步,尹洛如今在宫里忙前忙后,这韩将军带着三万兵马回朝肯定要让朝堂上又动荡一阵,尹洛身为朝中砥柱,自是要镇住大局。
尹洛一届文官,手中没有兵权,林麟刚继任兵部尚书,许是位子还未坐稳,此时的尹洛肯定要小心为上了。
不过听那韩子嵩的口吻,像是小皇帝想收了他的兵权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虽然军队回朝,不过尹洛若能抓住皇帝与将军的矛盾大做文章,卸了那韩将军的兵权,倒也不是不可能。
我一路这么想着,韩子嵩是个粗人,用计倒是不在话下,倒是他那手下的士兵肯不肯听令却是个令人头疼的事。
手中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手心,倏然,“停轿!”面前那一声娇呵,一顶红金色软轿停在我面前,这是…
我也站定在了原地,看着架势,这轿中之人是冲我来的?
轿夫掀开了轿帘,里面端坐的正是当今的翰林苑学士刘芷馨刘大人,这一身藏蓝色官服,许是刚下朝回来。
传说中的巾帼智囊,懿淑天资,以翰墨为机杼,组织成其锦绣的当朝第一女官。
我看看这日头,早就过了下朝的时间,果真,韩子嵩回朝,小皇帝招了不少朝中栋梁商量事。
刘芷馨我不是第一次见她了,每一次都傲慢无礼,此女一生以将尹洛投进大牢为己任,也是唯一一个知道我不是尹洛的亲妹妹的、现下还活的好好的敌人。
“见过刘大人。”嘴上虽说着,我却仍然一动不动的直视面前轿子里的人。
刘芷馨从轿子中走出来,“汐禾姑娘。”乌纱置首,两屡秀发垂在耳边,更衬那肌肤雪白如玉,那藏蓝色官服倒是让刘芷馨整个人看起来都英气的很。
“刘大人可有事?”我微抬了下巴,刘芷馨当年致力于坐上丞相之位,势要拿下当年殿试的榜首,却不料半路杀出个尹洛,不仅抢了她丞相之位,还囊括了文武双科的榜首,只是后来尹洛走了文臣的道路,刘芷馨落为榜眼,心中郁结,对尹洛恨得是牙痒痒,一发现我被尹洛带入府中,马上就大做文章,只是被尹洛压了下去。
面前之人终于开口说话了:“汐禾姑娘就不好奇,今日韩大将军回朝,尹相在朝中的举动么?”刘芷馨和我也是不睦已久,她那么聪慧的人,当是知道我对尹洛的心意。
“好奇。”我点点头,刘芷馨没想到我会这般痛快的承认,“我想知道。”我说着顿了顿,“但不是从你口中。”
刘芷馨明显被我噎了一下,冷笑一声,“那你想从谁那里知道?”她那双杏花般冰冷的眸子讽刺的看着我:“林麟?柳俊逸?还是你家的那两个丫鬟?”
自从我知道尹洛对我别有用心后,我确是有些不太相信身边的这些人,反而从刘芷馨的嘴里,也许能听到一些尹洛不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