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1 / 1）
“何……何……你这个怪……”女人的眼睛变白凸起，呼吸停顿，身体的挣扎逐渐消弭，手一垂头向后以诡异的姿势仰倒。
男人蹲下身抚摸着女人因血液凝固而极其苍白的脸颊：“我那么爱你，你为什么不好好爱我？付出了却又得不到回报的爱，是会变成恨的。”
直到坐上开往异地的长途车时，许诺还能感受到填报志愿的那晚手指因不断颤抖而产生的冰冷。父母希望他能报经济类大学，毕业之后好就业而且挣得也不少，他知道的，可他喜欢研究地质，一看就是找不到工作的方向。也算是叛逆期的尾巴，报志愿的那晚他瞒着父母填报了一所在地质领域排得上名次的学校，他是想逼一下父母的，毕竟录取通知书都下来了，不上就只能复课。但是什么叫现世报，他父母什么都没给就把他扔出来了，“你不是能耐吗，能耐你自己解决生活啊，不是觉得自己不小了吗”。
妈蛋的，许诺站在陌生的城市茫然的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好想回去，不就是放弃了个梦想吗，从小到大那么多个梦想，记得的有多少不记得的有多少，梦想是否真的有意义坚持？如果现在转身买票回家，再来一年报个父母满意的学校，许诺觉得自己一定是青春文学看多了，45度角望天，至少他还有梦什么的。
梦能吃么，梦能住么，魂淡啊！
在坐反了三次公交车之后，许诺活着到了学校。报道的日子还没到，他早来了一个星期，想着找个房子租下来，再找个类似家教的长期兼职，没办法，用的都是自己攒的压岁钱，交了学费剩下的钱也就够住个招待所，住宿费什么的根本没钱交。住学校当然要比租房便宜太多，但第一学期只能这样了，只能盼着家教能多挣点钱，够他每个月房租，每个月伙食，还有下一年住宿费，这样下一学期就可以住学校了。他逼了父母，父母也可以反过来逼他。
诶，心塞。
随便找了个中介所想问问附近房价，也没想着能一下就找到合适的房子，毕竟这里是大城市，但都到这了，就差这最后一步了，成就留着，不成就滚蛋回家。开中介所的是个中年妇女，人不高又有些发胖，让许诺想起街道办大妈的官方标准形象。
大妈一边翻着手里的出租登记表一边和许诺唠嗑：“小娃子看着年纪不大，是过来上学的吧？”
“诶是。”小娃子你妹啊。
“住学校多好啊，非往外跑啥。现在的娃都给家宠坏了，受不了学校的管理，和同学住一起到点儿熄灯睡觉不挺好的？”
“诶是。”他特么爱死学校管理了好不好，可是没钱交住宿费谁让他住啊。
“有了有了，这个在你们学校附近，走几步就到学校了，还挨着车站。一室一厅，有空调能淋浴，一个月3000。”
许诺低头做了个心算，一个月3000，他伙食算一个月500，还要有剩下的，那他一个月家教要挣近4000。如果一个月能挣近4000，他还上学作死啊！
“那个，略贵。”
“也是，一个人只是上学也用不着条件这么好的。”大妈接着翻弄手中的登记表，“这个，没空调但是有电扇，能淋浴，一个月2200。”
“那个，近不近无所谓，有没有空调能不能淋浴也无所谓，只要能让我在一天之内到学校就行。要最便宜的。”
大妈收起登记本，看着他想了想：“只要最便宜？”
“是的。”许诺觉得自己找到房子的可能不大了，即使价格他可以接受，他第一个月肯定没有钱付房租，不知道这样还有没有人愿意租。
“倒是又一个最便宜的，离你们学校又不远。但是说实话……”大妈几次欲言又止，纠结半天才说，“我可不乐意你这样的小娃子去那。”
“为啥？”
“娃子你听我说，”大妈突然压低了声音，“那里死过人。”
“……”许诺不知道自己该说啥。
“不过那确实是最便宜的。”
“额，多少？”
“空调淋浴，500。”
这个不像房租的房租，许诺直觉认为那是个没窗户，墙上沾满鲜血，孤立在山间的，传说中的鬼屋。不是吧，真的有！
“那什么，我可以去看看吗？”500啊，一个月才500，只要500，鬼屋带回家。许诺觉得自己真是要哭了。
“我问问。”大妈翻到登记本最后，拿出手机拨了号，“喂，何先生，有一个娃子想去看看你的房，现在有时间吗？”
都说了娃子你妹啊！
“行行，那我现在就带那娃子过去。”大妈挂了电话，拿钥匙锁了中介所的门，带着许诺坐公交。
一路上大妈一直和他断断续续说着那座鬼屋发生的命案，什么住在里面的人要么被车撞了，要么上吊了，最惨的一个女生不知被谁用钉子钉死在了树上。总之要多血腥有多血腥，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等下，”许诺打断了大妈嘤嘤嘤的叙述，“死了这么多人这房子还在真的不要紧？警察不管的吗？”
“管啊，怎么不管。但是抓不到人啊。有房产商想在那建房，要把那房子推了，可那房主就是不让。”
以一般鬼故事的尿性来看，这个房主才是最有问题的那个，许诺有点想回去了：“你们中介的不怕吗？你不觉得是诅咒什么的东西吗？”
“娃子，我和你说啊，那房子是个好房子，地方也是个好地方。据说是个挺有名的建筑家盖的，具体的我也不懂，那个建筑家去世了房子就给了她儿子。倒也不是说住到里面的人就一定会死，她儿子就好好的，也是个好娃子，前些年有个女朋友来着，不过也死了。也许就是个巧合也说不定。因为便宜其实住的人不少，倒没见过中介出事的。”
大妈吧啦吧啦着两个人就到了，看到房子的时候许诺表示自己受到了惊吓，不小的惊吓。这特么哪是房子，简直就是别墅，那二层的建筑都可以当旅馆了好不好。只是周围都是二十几层的楼房，这栋别墅就挺突兀的。
许诺上了台阶想去敲门，门先他一步开了，里面一个男人斜靠在门旁。男人有着精致的无与伦比的脸颊，眼角有泪痣，深棕色的长发在身后垂着，额前的发随意的倒梳在脑后，嘴边带着温和的笑意。
“呀，那娃子就是你吧，要进来吗？”
“……要”许诺讨厌他。
一层几乎整个都是大厅，一侧是餐桌，向阳的墙面有一半是落地窗，还有一扇门，后面貌似是花园一类的地方。大片的阳光洒进来，在木地板上汇聚起来，连许诺都觉得，如果没有后面二十几层高的楼挡着，这就是个完美的地方。屋里的家具都是木制的，一看就知道是那种专门定做的高档家具。
男人拿了咖啡给许诺，给大妈的则是绿茶。小巧的白瓷杯子边缘烫着金色的边，配套的小碟子烫着同样的花纹。
大妈似乎是习惯了男人这般举动，拿了杯子就喝起来，一边喝又一边唠上磕：“怎么还是自己一个人呢，不再找一个了？不是我说，这房子是好房子，我也觉得这屋子有点问题，毕竟死过人了。那个房地产开发商不是找过你吗，快把这地方卖了吧。”
男人抬头看了一眼大妈，那一瞬的眼神正好被许诺看到，虽然只是一瞬间，许诺就要把咖啡送到嘴边的手忍不住抖了抖，差点洒出来。男人恢复了笑容，仿佛刚刚只是错觉，就连许诺自己都觉得刚才是看错了，那眼中是满满的恨意。
“我不会离开这个地方，这间屋子就是我。”男人只是这么说。
大妈听这话也已经听习惯了：“当我嘴快，我知道这是你母亲设计建筑的最后一栋房子。来，这娃子说要租你的房子。”
“额，我……”
“好啊。”男人自动忽略了许诺没说完的话，“二楼有房间，最里面是我的，有一间已经租出去了，剩下你随便挑一间就好，我都有打扫。我会管你三餐的，嗯，衣服也可以管洗。”
“……”这个待遇，许诺表示自己又受到了惊吓，有点反应不过来，“我我我，我现在没有钱，不过我会去努力做兼职挣钱的，所以第一个月可能要先欠一下，我现在手里只有300。”
“可以。”男人倒是没有半点犹豫。
在合同上签字的时候，许诺意外的感到了当初私自改了志愿按“确定”时的纠结。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个男人是从心里想要留下他，诶不对，重点有问题，他是怎么着了他的道变得想租了呢！虽然可能真的只能住在这里，但这里死过人啊！不过又真的不像死过人的样子。
好不容易签了字，男人拿了500给大妈，大妈就笑呵呵的走了。
“你……干嘛要给她钱啊。”
“不然你以为中介怎么挣钱？”
“不是，”许诺突然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500太多了吧。”
“大概是因为这里死过人？那，娃子你叫什么？”
“我讨厌你！”或许是因为两个人年龄差不多，许诺不自觉的就放下了警惕，“许诺。”
“何堂，指屋子的那个堂。”何堂看着他，“要我帮你去拿行李吗？”
“我行李都在附近的那个旅馆呢，我也没想着能这么快找到住的地方。”
“我开车帮你拿。”
于是何堂从房子旁边的车库开了辆银色的宝马出来。鉴于许诺第一次坐宝马这种车，许诺特别允许自己像个土包子一样傻嘿嘿了一分钟。许诺本来是以为自己绝对找不到住的地方，都做好灰头土脸回家的心理建设了，结果却是意外的顺利，因为房主意外的是个好人，所以一路上话多了不少。许诺告诉他自己背着家里人报了大学算是被扔出来的，告诉他自己想要成为一名地质学家，写几本能让人拿着看的书，何堂都笑着听了。
“挺好的，你要写了书我就去买一本好了。这世界上的东西都是一样的，你要爱着它，它就一定会爱着你。”
许诺对何堂的好感度一下子爆满，多了一颗心的样子。由于在这里真正接触到的第一个人，许诺开始认为未来还是很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