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琉璃红梅 萧声鸣鸣(4)(1 / 1)
他丝毫不理会,固执的又牵起我的手,“黎儿,随我去一个地方!”
没有询问我是否愿意,话音一落,翻身将我带上马背,丝毫没有留给我拒绝他的时间。
池塘里很安静,就连鱼儿都缩回泥洞里,看不见一只探头冒泡,杨柳轻抚,纤长柔软地垂进岸边的浅滩里,一切都那么美好,原封不动地立在原地。
我扶着凉台上雕漆清雅的绿玉廊柱,望着眼前的一汪河泊,眸子里逐渐蒙起一片氤氲。
“好端端的,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目光又一次越过河上石墙的一排窟窿,心接连地抽搐,猛地闭上眼睛,哀求地:“烯,不要让我再看到这些了,行吗?”
不看不想,过去的总会过去,我以为时间久了便会淡忘,就能习惯。一年多过去,回到这儿两次,上一次虽是匆匆略过,已然戳痛心底的伤疤,这一次的凝望,心真的再承受不起。
烯就立在我身侧,目光柔和,“这里有属于我们的回忆,我把你带来,就是告诉你,这汪池塘是你的,是蓝黎和公仪烯的!”
“呵呵!”,我苦笑,“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我转过身收回目光,“你不是已经放下了吗?怎么可怜我,于心不忍?”,顿了顿,补充道,“璟颜,她是好女孩,跟你很相称。”
他沉默很久,才幽幽道,“娶她,是不得已……”
“什么不得已,竟让她怀上孩子?”,我很激动,一想到璟颜凸起的腹部心中便陡升闷火,“恐怕一开始是不得已,之后便是情不得已了!”
“黎儿——”对于我的情绪暴动他该是最熟悉不过的,以往我任性发火时,他便会这样喊。
待我稍显冷静,他才接着道,“还记得去年秋天,我约你去坝上放风筝,结果我足足迟了两个时辰才到,当时你气急败坏,将风筝认在地上赌气地跑回家去!”
我怎会不记得,从小到大烯同我相约的事,没有一次怠慢,唯独那一次,他迟来了。
坝上风本就大,风里吹了两个时辰才看见烯匆匆向我跑来,我还记得他喘气喘的很厉害,很抱歉地解释,“父皇临时召见我,所以,所以没来得及,你不生气吧?”
怎么可能不生气,扔了风筝砸到他身上,头也不回地跑了……
“当时,我以为你会来追我,像以前一样跑过来捉住我的手,可是那一次你却没有。”我转头看向他,想在他脸上找到答案。
“就是在那一天,我认识了璟颜。”,说到这里,他眉头微微皱起,“那天,我原本提前一个时辰就出了府,打算去城北的风筝行取前一天订制的两只风筝,我没有骑马,便走了捷径,一路都是胡同小路,人烟稀少,刚走了两条街,远远地听见一个女子惨叫,等我寻着声音找过去时,一处隐蔽的墙角,一个彪形壮汉正欺辱一个纤弱女子,我上前与那壮汉打斗,结果引来一群同伙,将我二人团团围在当中,我带着那女子拼了命冲出重围,再之后不久,那女子找到我,告诉我她怀孕了,求我帮她——”他沉默了一阵。
我淡淡一笑,声音里透着凉意,“那女子就是璟颜,对吗?”
他点点头,神色间透出无奈,“那个时候,你已经去了雅苑,父皇催促要给我另指婚配,她又是欧阳家的小姐,父皇本就有意指给我,等我知道那日救下的女子便是欧阳家的大小姐时,便知道事态的严峻,若我不娶她,她一个未嫁女子怀了孩子,下场就只有一死……”,顿了顿,有些苍凉地,“黎儿,你明白吗?”
我怎么会不明白,公仪烯是谁,心怀苍生的四殿下。
两条人命他又岂能袖手旁观。怪不的他什么,他若不救便不是公仪烯,这点我比谁都清楚。小的时候我捉回两只兔子,其中一只肚子鼓鼓像是怀了崽,我却高兴的不得了,率先提着这只母兔往厨房飞奔,半路被他拦下抢夺过去,狠狠斥责我一顿。
当时单纯的觉得,是他抢了我的吃食自己一个人独享去了,训斥的话都是冠冕的搪塞,目的就是为了光明正大的拿走兔子。
现在回想起来,不觉自己幼稚的想法可笑之极。
当时我没有看透的道理,现在同样没有悟出。
只是不同的是,小的时候误会源于不懂;现在懂了,却不想去悟,反倒希冀它是个误会。
我是这么想的,倘若那只母兔被送去厨房炖汤,定能饱足享受一番;如同今日,若他不顾璟颜死活,顺着自己的心意执意不娶,也不必活的这样为难。
诚然这只是我自私残忍的想法,心怀大爱的人绝做不出来,譬如眼前的公仪烯。
说到底,左不过是自己福薄,无缘做他的妻罢了。
望着他略显凄凉的眸子,原本想说些同情理解的话,可真正说出去的却截然相反,“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活菩萨吗?”,温柔地语气替换得是无比忿然地歇斯底里,“她有难你就要救,天底下那么多未婚先孕的女子,若都被你碰上,难不成你都要娶回家!公仪烯,你能不能自私一点,能不能心狠一点……”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身子一紧,嘴唇被一片温热紧紧贴住,睁大的眼睛四目相对,所有的愤意怒火浇熄在这一瞬。
“眼睛闭上。”他轻柔的声音萦绕在鼻息。
这一刻我就要沉沦,他再次咬住我嘴唇的时候,我瞧见池子岸边一道模糊的蓝。
灵台陡然清明,一把推开他,压低声音,“你究竟想怎样!”
“黎儿——”,他顿了顿,眼里未来得及消退的炽热,“嫁给我,做我的妻子!”
我瞟了一眼河对岸呆立着的蓝色身影,避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什么玩笑!你的妻子在那里等着你呢!既然娶了人家,就不要辜负了!即便是当做一件善事,也该做到底!公仪烯,这不是你该说出的话!”
说完,便沿着廊桥往岸上跑。
没跑出三步,被他捉回来揉进怀里,定定地止住我的挣扎,浑厚的嗓音,“今日我放你走,一个月后,我公仪烯的花轿定去雅苑迎你过门!”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挣脱他的怀抱,又是怎样厚颜地从那道蓝色丽影更前走过。
只记得有一对修长淡雅的美眸下,毫无掩饰地痛楚,定定地就那么一直注视着我。
心就这么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