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005章 来路（1 / 1）
罗又父说，“董事长，您想没想过，冠鹰当年能够融资运转，其实是泽予用生命去换来。”
罗又父不想说出这件事，但心里实在堵得慌，有些事瞒也瞒不住，那不如说出来让它在阳光下消散。
“当年，二十三岁的泽予才上来不久，他要的资金没有；他要的合作商没有；他要的客户也没有；总之他要什么什么没有，而要把这些没的变成有的，就得先有钱。”
“董事长还记不记得，那时冠鹰的股东集体撤资，那是一段最困难时期，当时你说，这事要是泽予办不成，他就不用待在冠鹰。”
“当时，我就觉得您狠，您要知道，他是您儿子；你当然不知道，他为了冠鹰所需资金，竟然去跟黑社会打交道。”
关泽启吃惊，他问，“又父，您说什么，泽予跟黑社会有来往？”
关泽启只顾自己的震惊，他没有看到瞬间僵硬的父亲。
罗又父不再说话，他不说，你们没有见到他白色衬衫被血染红的样子。
当时，罗又父接到电话过去，他一路走，一路低头看着地上的血，那血从一楼的楼梯一直滴到五楼，那是他租住的房子。
关泽予当时全身是伤，而且身边没有一个人照顾。
罗又父每每梦到孤独的孩子，心会疼，替他疼，为什么他要走过这样的路？他不必须踏上这样的路。
蓝政庭看着关耀聪手上的水杯掉地上，没有人去接，也没有人回神。
蓝政庭看向罗又父；
罗又父低下头；
他不再说下去。
蓝政庭跟关泽启说，“照顾好关伯伯，我先出去了。”
他走出会议室，站在电梯门口，电梯上了又下，下了又上，当电梯的门再次打开，电梯是往上，而他也只能往上。
关泽予的办公室被锁了，雯秘书说，“总裁不喜欢别人乱动他东西。”
蓝政庭抬起手，他犹犹豫豫的想推门，他听到房间里传来东西落地的声响。
他一惊，那紧紧缩起的心脏，仿佛被谁扼在手里。
他推开门，关依琳抬头，她蹲在地上捡起掉落地板的文件夹。
“政庭，是你啊。”她把散落出来的资料捡起。
蓝政庭走过去，他帮忙整理。
关依琳把那些纸一张张收起来，不知为何，眼睛眨了眨，眼泪又泛起。
蓝政庭束手无策，他身上没带纸巾，关依琳笑了笑，她把收起的文件放回原位。
她说，“二哥这人最喜欢自由，那应该是他最初的梦想，后来，渐行渐远。”
关依琳打开抽屉，里面的东西没了，关泽予已经收拾干净。
关依琳眼泪又落下，她说，“我知道他很苦，想走的路被断开，想去的地方前面横亘万丈悬崖。”
“他未曾说过恨，但我知道他心里恨。”
蓝政庭走过去，他扶她走到沙发里坐下，他为她倒了一杯水。
关依琳深吸一口气，她擦掉眼泪说，“他不是天生就那样冷漠无情，相反，他与原曲凡相处融洽，而且很健谈，也不喜欢摆架子，除了在员工面前，表情冷僵，其实他心很软。”
蓝政庭站在书架前，那些新买来的书，应该一本没动，或者原来摆上去的也未动过，它们单纯是摆设，好像是为了刺激谁而这样存在。
关依琳翻开一本刚拿出来的摄影本子，里面大多是自主意识过于强势的人拍摄的作品集，他没有在作品下写字，只在空白处，随手画出一些模型图案，有动物的简笔形状，有建筑的简化构造。
蓝政庭也拿过来翻翻，关依琳眨了眨眼笑，“这应该是他大学时的作品，毕业出来，他忙于找工作，最后找不到，只好回来向父亲低头。”
蓝政庭合上本子问，“他几时回关家？”
关依琳想了想，她用力回忆，只记得那是在夏天。
“我那时大四，忙实习，也没空理他，以前常常去跟踪他，他住过的地方，他搬迁到的地带，我都掌握得清清楚楚，那时，偶尔在上学路上，坐在专车里，转头看到他在公交站等车。”
关依琳说着说着就停顿了，叙述戛然而止，她很少再去想这些往事，每每思及，无比心酸。
明明同是关家人，自己坐在专车里上学放学，还有专人接送，而他呢，每天挤公交，甚至在大雨里奔跑。
关依琳记得有一次，那是他高三的时候，他放学很晚才回住宿，路上下大雨，他等了很久的公车，却迟迟不见来，最后跑进雨里，一路奔跑。
关依琳叫师傅跟上去，她叫他上车，他不愿；
她给他钱，他不要；
她叫他回家，向爸爸认错，他不肯。
他固执执拗任性，他倔强要强坚决，他说，“关依琳，我不是关家人，虽然我姓关。”
他户口改了，那是他妈妈在的时候改，要是没改，他宁愿用以前的名字。
关依琳求过，她说，“你不回家，会死的。”
十八岁，他发了一场高烧，没人照顾，他烧糊涂了，她去他住宿看望才知道，为此慌忙叫邻居帮忙背他去医院。
二十三岁，他受伤，还是没人照顾，他一个人在别墅里，自行处理伤口，弄得满地是血，连带白色的床单，到处血迹斑斑。
关依琳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什么都不说。
关依琳问，“冠鹰不是在你手上吗，你不是回关家了吗，关泽予，你到底还要怎样？”
关泽予仍是一言不发。
关依琳不知道，当年危机四伏的冠鹰，它之所以有今天，全靠固执的哥哥一身伤换来。
“我爸不知道这些事，我也不想告诉他，爸爸心脏不好，二哥经常气他，不，应该说，二哥和爸爸一直在互相怄气。”
蓝政庭静静的听着，他把一段故事从头听到尾，可不管怎么听，怎么想象，他始终看不到当年无助的青年如何踏过那荆棘布满的长路，如果他身边有一个人向他伸手，或者陪着他，那么他会不会好过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