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十、(1 / 1)
这真是一个寒冷的春天,乍暖还寒的天气冻得人瑟瑟发抖。我为了过一个愉快的春假而奋斗在图书馆,把本科那些学过但已经忘得差不多的专业课课本都翻出来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当年念书的时候总是临时抱佛脚,等真的要用了,就有觉得自己浅薄的时候。
差不多快一周时间没怎么见到家桓的人影,他回家的时候我通常都睡了,而离开的时候我还睡着,今天早上发现他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睡得沉沉的,衣服都没脱去。
我第一次仔细端详他,除了面容疲倦,瘦了一点之外,脱了眼镜,真是一个很好看的男孩子呢。
我就这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就收拾东西出门了呃,一直呆到图书馆快闭馆的时候天开始下雨,我没带伞,站在门口看着淅淅沥沥的降雨,心中忽而生出一些自怨自艾的伤感情绪来。
“Mickey?”我听到有人叫我。“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
里昂撑着伞走到我面前,见我呆呆的没有反应,问我:“你没带伞吗?我送你回去吧。”
我们本来就住同一栋楼,我没有理由拒绝这样的要求。
里昂看我冻得不停地往手上哈气,把我往他身上搂了搂,很绅士的。
我除了顺从得靠在他身上还能怎么样?我只能认为这是他出于礼貌的关怀,说到底孤男寡女身处异乡,摩擦出一点火花也无甚稀奇。
“我怎么总觉得你老是躲着我。”里昂说。
“什么?”我打了个哈欠:“我有吗?”
“如果是因为圣诞节那天屋顶上发生的事的话我觉得我们都没必要这么介意……”
我心里暗想,拜托,你在美国住了十几年,姐可是传统保守的中国女性好不好。
我岔开话题:“很少见你来图书馆,复习功课么?”
“写毕业论文。”
“你也要毕业了?”
“嗯,本科四年级啊,没跟你提过么?”
原来是一个比我小两届的学弟。
弯角处我见到有一个人影闪过,身形有些像家桓。
里昂看着我进了门,才回屋去的。
家桓直挺挺地坐在他的工作台上,胖子不在家,不知道又上哪儿鬼混去了。
“哦,”看到他我吓了一跳,说:“你在啊。”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因为多日不见,好像又回到刚认识时候的小尴尬了。
“嗯,饭吃了吗?”家桓问。
“哦,吃过了。”
我去阳台挂阳伞,听到客厅里传来微波炉的声音,阳台上一把家桓惯用的长柄伞滴滴答答得滴着水。
我问他:“你还没吃过?”
“想等你回来吃的。”
我看看表:“现在已经十点多了诶。”
家桓耸耸肩。
“你去学校送过伞?”我又问。
“哦,没有,我去超市买点东西而已。”
说谎,我现在可以肯定路边弯角的地方看到的肯定是他。
家桓的模样好像是在闹别扭,又好像不是,坐在餐桌边上大口大口地吃饭。
我说:“薇拉来过……”
“我知道,我看到你的短信了。”家桓说。
“那你不会回一下?”我有些忿怒道。
家桓放下手中的筷子说:“以后如果她在跑到公寓里来,不要放她进来,不安全。”
“……所以我是要把她关在门外吗?”
“如果她非要进来你还是把她关在门外吧。”
“你的人在异乡要互帮互助的理论呢?”
“人在异乡先要自己好好活才行……”
我没词了,进卫生间洗澡换衣服睡觉。
忙忙碌碌的冬季学期就在考试,论文和工作中临近尾声,转眼从课本中一抬头,已是一副冬雪融融的景象。
一个叫美知子的日本同学问我春假准备干什么,我朝她举了举手里厚厚的一叠书。
美知子是胖子的新女朋友,他在我家住了三个礼拜之后搬了出去,搬去和美知子住在一起。他伤口愈合的能力简直跟漫威里画的美式英雄一样,胖子却矫情地说伤口是愈合地很快,疤却在那里永远都好不了了。
胖子搬出去住我是很惆怅的,关键是他不会再负担公寓里的房租和伙食费了,说实话胖子在的时候也时常外宿,根本就不回来,这钱简直就跟白拿的一样。
他最近开始了他收购旧手机和电子产品的生意,他说来美国的日本人和韩国人都是真有钱,必然每季换新,只要有新的机子出来,什么MP3啦,平板啦,手机啦,还是七八成新的,就扔了不用了,而他胖子就是专门收这些被丢弃的半新的手机的。胖子说这是一样双赢的事情,反正他们也不在乎钱。所以我时常阴暗地怀疑他和美知子在一起,是因为美知子可以帮他介绍很多换手机的同学认识。
他搬出去的时候叫了美知子、我和家桓在唐人街的一家中国餐馆吃饭,餐馆的电视上放着迎接农历新年的新闻。
胖子嘴里叼着陈皮盐酥鸡,突然惆怅了一下,对我们说:“喂,我们也过个年吧。”
我说:“过年?除夕那天还要上课吧,美国人又不过春节又不会放假的。”
“不带这样的啊,真没劲”胖子嚷嚷道:“我去年就没过过年了,今年你们还不陪我?”
我粗暴地拒绝胖子:“别闹,姐教念书的时间都不够,要是拿不到全A,唯你是问。”
后来这一年的年夜饭,还是如胖子所愿开吃了。
人来得很齐,我和家桓班上的几个中国同学以及他那群游戏伙伴也都来了,上次我见到他们聚得那么齐的时候,是去打一个洲际游戏比赛。
也许是这个特定的节日,撩起了他们的一点点乡思。
本来是说好所有的食物都包给家桓准备的,但是胖子认为,这样就失去了过节的意义,一定要大家都劳动才行,他的女友美智子则在一旁附和,并且认为要男人做家务是一件很不对的事情。
最后大家终于达成共识,一起包饺子,其他菜则由家桓准备,我准备好了各色馅料,有白菜猪肉,韭菜炒蛋,香菇肉末……总之是照顾到了各个地域人的口味,这一屋子男人,只有我、薇拉和美知子三个女的,哪里肯好好包饺子,包出来什么奇形怪状的都有,美其名曰创意,还理直气壮,说谁说饺子就一定要是元宝样子的?末了他们自己包的“神兽”款饺子没人肯食用,都争着吃三个女生包的。
我从阳台上拿来一块风干了的咸肉,得意洋洋地对众人说:“你们看我腌的咸肉,是不是很成功,要不是今天过年,才不轻易拿出来给你们吃。”
我经常在SNS上po我腌的咸肉,没有二锅头我就用朗姆酒,这让众人很无语,说我去美国别的没学到,天天腌咸肉。
他们笑我莫名其妙,我笑他们不懂生活。
装满了百叶结、笋、精肉和咸肉的一锅腌笃鲜端了出来,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道正宗的上海菜,老实讲上海菜并没有什么特色,以至于以前在公司的时候年年烦恼买什么送客户,结果年年都送蝴蝶酥。
之后我和家桓做的菜陆续端了上来,这天来了不少班上的同学,有国际友人在,如果不好吃,那就丢脸丢到太平洋了。
这群人喝起酒来也是不含糊的,那天也真是高兴过了头,把客人带来的酒和自己家里的库存的那些都喝了个精光。
“这餐,我们要感谢Mickey姐和Kelvin哥,让不能回家过年的人还能享受到团聚,来,让我们敬他们一杯!”
说话的是家桓的一个老乡,我和他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赶忙说:“别别别,还是分开敬吧。”
那老乡早已有了醉意,打定主意拿我们寻开心:“那,那可以,分开敬,你们,你们要喝两杯。”
“死仔,今天明明高兴,你又乱喝酒,人家是女孩子,你一个劲灌人家干什么?当心我在你爸妈面前告状。”家桓也多喝了两杯,脸微微有些泛红。
“哟!这么帮Mickey姐说话,还不让我一起敬酒,那要不大哥你全喝了吧。”
剩下的人立刻七嘴八舌地说:“怎么?你吃他的酒,不吃我的酒,不行,我敬你的你也得喝!”
眼看起哄的人越来越多,坐在角落里自顾自喝酒的薇拉说了一句:“差不多可以了啊,真把别人家当自己家了?”
这话好像没起到什么作用,大家仍旧继续互相劝酒。
只听到窗外“嘭”地一声,一个耀眼的烟花在空中炸开。
这群醉醺醺的酒鬼们才总算被转移了注意力。
“真好看。”
“好像日本的烟花大会。”
众人啧啧称叹。
“芝加哥城内好像不能放烟花吧?”
“管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