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坏人（1 / 1）
第一百一十六章
灯光突然都暗了下来，然后就是一阵清脆响亮的钢琴声，晟敏真的是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剧场里随着钢琴声而缓缓而出的声音是奎贤的。略微低沉，醇厚而又悠长，更多的，是安静，他的声音一出来，原来鼓掌欢呼的声音瞬间就全都消退了，整个剧场的上空，就只剩他在静静吟唱，很安详，即使是在述说忧伤，让所有人情绪受到感染也还带着一份安详。
在晟敏那个位置，是看不真切站在只打了一小束淡金色光在头顶的奎贤的。只望见那被薄光打出一层侧影的头发，微微仰头轻唱而扬起的挺翘鼻尖，轻握着话筒的修长手指，那隐在长刘海下的眼睛，吐出那副醉人嗓音的嘴唇，都藏在黑暗里，看不清了。即使这样，他还是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不仅视线，心神怕是也全都落在他身上挪不开了。
一种所谓低调的华丽，大概就是这样吧！明明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打扮，再安静不过的神情，却还是因为偶尔露出的蹙眉，忧伤而牵动了所有人的心。
晟敏只是微微抿嘴，微微沉着眼睛看着奎贤一个人站在空空的舞台上，将同样空落的剧场用那歌声渐渐填满。
说起来，晟敏好像从来没有听过奎贤唱歌，不是没听过，而是从来没有在这种场合下，正式的，有舞台，有观众，像是最为优秀的人才能在那中心让台下所有人钦慕。以前是没有过的。
他知道奎贤有过很多次这样的表演，校庆的时候有，和东海他们一起办自己的晚会的时候也有，还有很多，晟敏现在才想起，记得明明有很多这样的机会的，可是自己真的竟然一次都没有听过，也记得，很多次，是为了李晟敏各种各样的理由，目的，而随意地放弃了，以为是不重要的，不去听有什么关系呢？李晟敏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就这样，一次一次拖着，后来....也不再有机会了.....呵，晟敏望着台上那似乎因为距离太远而感觉有些陌生的奎贤，发觉出这点而感到有些好笑。我们....认识了多久了呢？七年，还是八年？或是更久....你....已经能够这样，像一颗耀眼的星星吸引瞩目又有多久了呢？你十六岁的时候开始？还是十七岁？第一次登上台的时候，是不是和现在这样，其实有些紧张，还是更紧张？那时还带着稚气的脸上，会是何种神情？如果不小心出现失误，又是怎么样的慌张？还是冷静的坚持了过去？
我...不知道....是错过了....
突然晟敏就在想，如果那时候，如果过去的日子里，如果自己能努力去赶上一次，是不是就不会是现在这种平静的心境了？听着这样的嗓音，这样忧伤的倾诉，如果是那时候，不是这么无情冷血的时候，是不是会和其他人一样，感动得流出眼泪来，而不是现在这样的平静？
即使现在来看了，心中的那种遗憾好像也没有办法弥补。因为你长大了不是吗？因为你...不再是我的小孩了不是吗？为自己，为东海，为很多人唱歌，却不会再为我而唱了，不再只为我一个人唱歌了，不是吗？
一首歌唱完调整的间隙，晟敏听见坐在旁边的女孩因为受到感染终于没忍着，在小声地抽泣，似乎眼泪爬满了脸颊，只是默默站了起来，望着依然站在已经变成全黑的舞台上等待下一首伴奏的奎贤，望着他左手微微托着拿话筒的右手，脑袋只是微微仰着，不知在看哪里，望着他在黑暗里似乎对晟敏依然有感召力的脸，晟敏久久都定着目光望着，神情只是有些僵硬着的漠然。
够了，他听够了....
再听下去，会忍不下心，会狠不下心肠......
“i love you.....说爱你的话只有这句
不会说别的
i love you.....虽然成了没有意义的话
但是我爱你......”
多么...多么俗套的话，不是吗？可是我能说的，除了这句还能有什么呢？
奎贤站在台上，其实什么都看不见，那片黑压压的脑袋里，那些人的脸，神情，好像变得很遥远，都看不见，习惯地仰着头，将目光放在有几盏小小深蓝色光的小灯四周，只是还在恍惚，他不敢看，不敢去那么仔细看那一排一排的人，只当是那个人也这样，隐藏在某个角落里吧！去看了，去找了，就会分神了。那么努力在黑暗中忍住自己的心，可是再抬起手腕，气息平稳地出来，视线却终于是忍不住，落了下来，落在那人群里....
哥，你真的没来吗？不会来，不想来，那么这首歌你也听不见了？
以前你就....从来没有来过，不管我唱得多好听，多少人鼓掌，你总是不在，总是听不到。
还记得总是叮嘱你一定要来，一定要来。不知道吧？为什么我那么叮嘱你....因为那时候的我，很幼稚啊，想着，如果你坐在台下，我站在台上，我一定要在唱歌之前大声地说，这首歌，我要献给我最喜欢的人.....然后望着你，只望着你一个人唱。很幼稚吧？因为是不知道，不知道这的舞台这么大，人那么多，灯光也这么暗，我根本看不到你，看不到你坐在哪里，在哪里看着我，也不知道，现在，我原来再也说不出那句，那么幼稚的告白......
“ 现在说出来有什么用处
已是再也不能见面的离别
虽然很清楚的知道再也不能挽回
但是还想着怎样才能留住你
即使何时我们都不能在这个世上再次相认
一滴眼泪也不会被看见
陷入爱情曾做出的微笑消失的无影无踪
凭那一微笑不论何时
我都能找到你.......”
现在还能说出来吗？
你没来吧？
我说不出，你也听不到.....
就算现在说出来，也没用了吧？
奎贤缓缓盖起眼睛，那睫毛的投影在眼睑的地方投下了一排忧伤。不想流泪，眼前晟敏的笑脸却闪了一下就消失不见了，找不到了.....
“ i love you.....记忆中初次对你感觉到颤抖
i love you.....在很久以后你对我说的那一句
认为那不是我们的爱情即使非常美
想回到从前的我站在面前的你
曾走进像梦一样的爱情......”
i love you，我爱你我爱你.....只有这样，才能说出来，我爱你，哥，我爱你....
即使不被肯定，即使所有人都说这是谎言，即使可能连你都不愿承认，即使把它深深埋着，即使醒的时候痛不欲生，但是....我爱你，因为....在我心底，你给我的那份爱情，依然是美好的，依然是我最珍惜的，谢谢你，给了我像梦境一样美丽的爱情.....
只是无法再对你留恋了，无法再回到过去那种美好里，可是....
如果...如果.....
“ 何时我们再次相遇的话 只有一个约定
即使这样痛楚也不要这么轻易地放弃爱情......”
如果下辈子再相爱的话，别再放弃我了....
哥，你如果来了，听到了吗？别再放弃我了......
别再放弃我....
奎贤睁开眼睛，感觉睫毛上覆上一层薄薄的湿润，有着沉甸甸的厚重感，让他微微抿着嘴唇用力才能完全睁开，但却不再让目光望着人群了，只是习惯地往上抬，再次融入那黑暗里去。
不怎么理会那激动的欢呼，他只是礼貌地一鞠躬，转身下去了。回到后台好像都还能听见那些掌声，还有最后一个短短的刘英实老师的访谈才等到他们一起上台去谢幕，奎贤趁着空隙跑下来，神情还是有些恍惚，躲在一个小角落里慢慢整理情绪。看看镜子里，眼睛都已经有些红了。
“圭贤君....祝贺你.....”大概也听到他的表演，前辈们都是赞赏鼓励的笑容，过来与他一一拥抱，怀里也被塞满了鲜花，奎贤只是眼前一片模糊地把嘴角机械地微微扯起来道谢，忙不迭地只是低着头鞠躬，抿紧嘴忍着那些涌上来的情绪，慢慢让自己平复下来。
“什么？”
“说好了，当没看见，喂，李东海....”
“知道了.....”
“不过，东海.....”
“你好烦....”
过了会，祝贺的人都散了东海他们才从看台那边过来，和恩赫两个人一直小声争执着什么。东海眉头皱得紧紧的，本该第一时间就会冲过来抱着奎贤高兴的，却只是跟着恩赫走过来了。
“哦，奎贤....”恩赫本来还在拉东海的手，被东海赌气似的甩开了，看到奎贤就冲他笑了一下，拍拍他的肩。
“谢谢，哥，怎么.....”奎贤只是应声，看东海站在恩赫背后低着头好像在犹豫着什么，还是问了句。
“没有，等下还要上去吧？外面人都还舍不得走了，你小子唱得太好了.....”恩赫看了东海一眼，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然后还在叨叨，“我看好多小女孩眼睛都红了....”
“眼前只是一片黑.....”也没说紧张的话，奎贤微微低着下巴乖巧地和恩赫说着话，“哥你们坐在哪我都没看见....”
“那一定也没看到我们给你加油了...啊，你不知道，东海比你还紧张呢，我看他到后面也快哭了.....”恩赫只是唠叨着，还有些兴奋地把一直站在边上没吭声的东海往奎贤那拉，没想到东海真的哭了。抬起脸来眼睛红红的，只是望着奎贤，动动嘴唇还是说了出来。
“晟敏哥来了....”东海注视着奎贤，看着他原本恬静笑着的脸因为这句话而一下僵住了，微微瞪起眼睛有些没反应过来地看着自己。
“东海!”恩赫没想到东海真的说出来了，没等最后伴奏结束，他们就早早离开座位想回后台第一时间给奎贤祝贺，没想到在过道里看到晟敏在后排站着，好像看着剧场里人都鼓掌，就转身离开了。不跟奎贤说这件事，当做没看到的话是恩赫先说的。因为他知道，东海.....又会矛盾。心里害怕奎贤会不顾一切就追出去而难过，当不知道心里也是内疚，那么隐瞒这样可恶的话，就由自己来说吧！可是他没想到，东海还是说了。
“.....”
“刚刚...刚刚看到他从剧场里出去了.....”东海微微把眼睛低了下来，不想让自己目光太多的恳求流露出来，即使知道，也还是天真地有一丝希望，希望奇迹会出现，以为，也许奎贤不会追出去呢！
“傻瓜，干嘛说啊？”恩赫看着奎贤真的几乎连迟疑都没有就扔下花跑了出去，有些怨东海不争气地拉着他胳膊一脸的着急。
“.....”东海把头别了过去，抿了下嘴，却什么都没说。
傻瓜啊！只是因为太懂奎贤....他什么都不说，只是微笑着努力生活的时候，可以假装着不懂，不知道，可是，现在还假装着不懂，才是真的傻瓜吧？
不想再骗了.....
尾声还未结束，本该会是喧闹的剧场走廊里暗了灯光，在这空隙里出奇的安静，冷清，似乎除了奎贤微微握着拳头毫无形象的奔跑，便再没有人打破这狭小的空旷。好像是一场奔赴，如果这样，去了，似乎就能够抓住什么，似乎就能不那么遗憾，似乎就能有，把你留下的勇气。因为奔跑而渐渐变得有些急促的呼吸与走廊里回荡着的一个人的脚步声中只充盈着那一丝，这样追出来的勇气，不追出来，那丝勇气似乎就不会再有了。
奎贤一口气跑出了剧场，在大门口才停下，拳头微微握着边张着嘴喘气，边望着晟敏的车子渐行渐远，几乎快要远离视线才怔怔地有了反应，张开嘴唇，想喊的话却还是留在了唇边。
你来了，我很高兴...
渐渐往外涌出来的有条不紊地移动人流里，他像是个异类，突兀而醒目地站在那里，看着那辆车几乎变成了看不见的小黑点都还是站着一动不动地望着。还穿着舞台上的衣服，化着妆，被人一眼就认了出来，只是满脸掺杂着悲伤与欣慰的神情让人不忍打扰，只是奇怪地看着他走了过去。
你来了，也听到了吗？
哥，我爱你.....
我听到了....
晟敏微微用力捏着方向盘，咬着嘴唇忍着眼泪，视线一片模糊.....
可是别再爱我了，我是个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