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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金希澈在查自己这件事，晟敏在回国的当天就已经知道了。
“似乎有些怀疑，不过明显缺乏证据....”基范动了下嘴角，将搁在膝盖上的文件夹盖了起来，有些不以为然，“他那个人做事一贯如此，看来.....很快就会找上门.....”
“那你安排个时间吧....”晟敏低头只是翻看着这几天不在公司的情况报告，并不怎么在意这件事。他还不会愚蠢到让警察那么轻易抓住他的任何把柄。现在唯一的证据，就是金强仁.....
“过几天中国分公司开业，可能我还会过去一趟，对了，基范，你怎么看？”晟敏抬起头来，把身子有些随意地靠在椅背上，微微笑了下。
“韩经理本身是中国人，资历也够.....”基范知道晟敏心里早就定了人选，这次回来，可能董事会已经做出决议了，“应该是最佳人选....”
“是吗？”晟敏倒是微微有些意外基范真会推荐韩庚。再怎么说，他多少应该不会希望韩庚真的走。不过晟敏有自己的想法。想到这个，他还是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
虽然人不在国内，但奎贤那边的情况晟敏一直派人注意着，他们怎么样，他一直一清二楚。
或许是并不怎么清楚。至少奎贤现在的样子，他还是无法得知。
他把自己关在东海家一直没出过门，偶尔能从一两张照片中透过客厅的窗户看到他不怎么清晰的身影。被东海恩赫他们有些木然地拉着，站在房间门口听他们说着什么，却一直都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照片照得些远，东海客厅的窗户从照相的角度过去有些被小院子的篱笆墙给挡着些了，更是不怎么清楚了。可以看到奎贤的手被东海拉着，一直站着没动，可是大半的上半身因为站在屋子里头的缘故，都隐在阴影里，晟敏在有些乱的灰暗中，怎么努力都看不清奎贤的脸，更,看不清他的表情，看不见他的眼睛。
隐约的，好像也是融入到了那一片灰暗中了一般.....
真相一旦揭露，一切都会变得丑陋不堪，晟敏知道，已经发生的事永远无法改变，不管它是光彩，明亮，还是丑陋，还是黑暗，都一样。他也从来不会做后悔的事。如果他会后悔，当初就不可能会走到这一步。
是的，他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得到了赵氏，只是他全盘计划的第一步，也是最艰难的一步，静静等待了这么久，现在他好不容易，几乎放弃一切地做到了，他为什么要后悔？
不，他不会后悔，或许也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奎贤失去的东西，就算是李晟敏欠他的，又....怎么样？
他李晟敏失去的东西，这辈子也无法找回来了，那....又是谁欠他的？
“对了....”晟敏抬手揉了下太阳穴，看着一直都只是沉默的基范回过神来，舒出口气，他一直最喜欢的，是基范的冷漠，甚至是冷血，他不会像一般人那样，总是有着过重的好奇心，事不关己的模样总是让晟敏觉得很安心。他恢复了平常的模样，把身子稍微往前靠着，微微压了压声音，才问到紧要问题，“我不在的这几天，那边情况怎么样”
“如你所料，进行顺利......”基范这才抬起头来，知道晟敏这般问的是什么。他并不多在意晟敏在做什么，只是按照吩咐办事。很多时候，不知道，不清楚，更好。
“买通的人已经同警方搭上了线，消息放出去后，警方已经对金强仁进行了通缉，不过上次的行动已经按你的吩咐，给他通了气，放他一马....”他不知道晟敏与那个黑帮头子金强仁有什么过节，也没兴趣知道，不过看晟敏的样子，似乎那个金强仁他是对付定了，“现在躲起来了，有什么消息的话会第一时间传过来.....”
“好.....”晟敏轻声说了个“好”字就没再说什么，把椅子转到面对着落地窗，把头靠在椅背上只是望着窗外温柔的阳光微微眯起了眼睛。
对付强仁，在自己刚刚站稳脚跟的时候就已经紧锣密鼓地开始，或许在与他重逢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在预谋着有这么一天，虽然在自己还羸弱的时候害怕过，担心过，忐忑不安过，现在却也有了丝庆幸。如果那个时侯他没有出现，或许现在已经变得强大的自己，也不知道到哪里去找寻他们的消息。
现在他拥有了一切，那么过去的那一切就要永远告别。
不，不仅仅是告别，而更应该说是决裂，就像当初自己挣扎着生存一样，要非常惨烈的决裂.....
不是自己的过去，而是过去的人。
过去的一切，晟敏永远都无法忘记，也不可能会忘记，夺得现在手心里的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晟敏心里从始至终都清明的很，没有一时一刻忘记过，丢弃过，或者放弃过。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李晟敏就永远是那个肮脏不堪，不完整的李晟敏。
没有人会比自己更了解金强仁，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一点都没学会乖。这个世界早就已经不同了，就算是义气这东西，也是可以明码标价的了。
他知道不到万不得已，金强仁不会来找自己，可是现在他就是要把他活活逼到那个“万不得已”的绝路上去。
晟敏缓缓抬起手，手心向外，对着从透明玻璃透进来的阳光，任那些淡金色的美丽阳光穿过了自己白皙的手指。干净的，清透的，带着暖意。
这双手，要一直都很白皙干净....
只是，到了现在，李特哥，你都还不打算管吗？
奎贤走出房间看到伏在客厅桌子上睡着的东海还微微愣了下。
还以为他早就去上班了.....
房子里一直都很安静，好像除了自己，没有别人在一样，没想到东海一直在，像是不放心地守着什么似的。还没到开地暖的时候，客厅里的窗户没关，带着深秋凉意的风就一直一阵一阵地吹打着东海伏着的背。即使是睡着了也极不安稳的样子，被风吹得有些乱的前发下，笔直漆黑的眉毛紧紧皱着，明显看得到眼皮底下盖着的眼珠一直在不安地转来转去。
奎贤当下就抿嘴有些心酸了，咬咬嘴唇，还是没忍得下心，关好窗户就回屋拿了件衣服小心地给他盖上....
“唔...奎贤，你...你醒了”东海睡觉浅，就这么轻微动了下就被惊醒了，看到奎贤站在边上还有些不敢相信地瞪了瞪眼睛。这几天，奎贤不要说自己走出来，就是他们不放心，去喊他，也很少会出房间走动的。
奎贤只是靠着桌子站着，垂下头应了声，微微抿了下嘴，嗓子里一阵因为有段时间没怎么说话的干涩感，说出几个字也觉得难受的厉害，“还...还以为哥去上班了.....”
“哦，今天我休息，就没去.....”东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担心的样子倒是会让奎贤难过，忙扯开嘴角笑了下。
奎贤随意垂着的乌黑前发很柔顺地贴着额角一条边线模糊地一直斜到了鬓角，衬得本就白皙的脸有些透着模糊了线条的白。裹在牛仔裤下的腿有些瘦了，皱皱的堆在腿上。他脸色还是有些营养不良似的灰白，不太好，原本醇亮的声音也有些沙哑，没什么生气。
东海注意到奎贤穿着自己给他搁在房间里的外套，一下有些意识到他原来是要出门的，本来有些安心下来的心一下又紧张了，只是盯着他的脸瞧，生怕自己漏过了奎贤任何一个可能会掩饰的神情。
“只是..想出去走走....”奎贤看到东海担忧的眼神，看着他一下有些不知道怎么办的呆滞样子，只是抿嘴。
东海总是把什么情绪都挂在脸上，怎么都学不会掩饰。
“好，不过吃完饭再一起去吧，透透气....”东海见奎贤对自己说了实话，倒是觉得放心了些，“我去弄点吃的给你，肚子饿不饿？”
“哥，我没事.....”奎贤伸手拉了下东海，却又一下缩了回去，好像东海手心里暖暖的温度把自己烫着了，也有些不知道怎么宽慰东海的样子，只是低头去，抿开了嘴角，“真的，我没事了！”
东海转回头去却只是发愣。也许是怕自己发现，担心他身子，才一下不敢握自己的手，可是就那么一下，他还是有些震了下。奎贤的手很凉，不是那种因为天气冷起来而冰凉冰凉的，而是温热的血管上覆盖着一层没有温度的皮肤那种感觉，凉凉的，他的口气淡淡的，好像没什么情绪。这种样子却是让东海一下更担心起来，因为...好陌生.....
从来没有看到过，这般平静的奎贤，平静得让人有些想哭.....
“奎贤？你....”
“哥，我饿了.....”奎贤其实有些恍惚，不知道原来他神经大条的东海哥也已经变得能够洞悉人心，那么轻易看出自己心底还是灰暗的。他没有回避东海渐渐变得有些疑惑，有些犹豫着是否要开口问自己的眼神，而是用明亮的眸子望着他，动了动嘴唇，又开口了，很像是小孩一样的口气。
“哦，不过我不会做什么，到时别嫌！”东海听见他喊饿，一时也顾不上什么，小跑进厨房去了。现在还是什么都不问的好.....至少他现在愿意说话，也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怎么都好些了。
奎贤原先还有些勉强露出的那丝明亮，在东海背影闪进厨房看不见了才一下又暗淡了下去。低着头只是靠着桌子有些无力地坐了下去，半天都没有一丝动作了。
他....做了好长的一个梦.....
长到他以为会有一个世纪那么久远，那么没有尽头....
梦里什么都没有，只是自己一个人站在那，微微迷茫地望着不远的地方，弥漫的白雾，又凉又柔，伸手触碰不到，往前走，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就那么被吞噬了....
被那明亮的白雾淹没了。
记得，是不痛的，可是自己，却流出了眼泪来.....
如果是梦的话，为什么那么漫长？
如果没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话，为什么变了？
曾经以为，那个人，是要爱一辈子，在一起一辈子的，即使老了，死了，也在心里记挂着，即使淡了，忘了，也留着一个深深的刻印，以为没有到记忆消逝的那天，没有到生命完结的那天，没有到灰飞烟灭的那天，是不会变了，可是，为什么就变了？
没有那么久的话，为什么记忆模糊了？没有那么久的话，怎会那么快就跌到了黑暗的地狱里去了？
是梦吧？
只是做了一个噩梦吧？
不....
骗不了人的.....
记忆可以骗人，大脑可以骗人，可是心骗不了.....它在抽搐着疼的时候，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