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风的凉意（1 / 1）
第八十一章
不知不觉原来已经到了秋天了，奎贤清晨睁开眼，只是望着开着的窗子走神。可能下过雨的缘故，有些凉了。窗帘就那么被有些凉的风吹得晃得厉害，拍打着窗台不停，初秋早晨特有的凉意就随着那股闯进房间的风覆上了奎贤的脸颊，久了真的觉得有些冰凉了。
“怎么窗子开了？”秀京端着小桌子进来，就感觉一股冷风吹过来，忙放下桌子过去把窗子关上了，然后转头回来发现奎贤原来已经醒了。
奎贤起身把桌子接过去，然后只是拿着银勺子搅着碗里的粥。
“精神还不好.....”秀京坐到床边，有些心疼地抬手摩挲了下奎贤有些苍白的脸，“吃完再睡会....”
“嗯....”
不是精神差，而是....没有了精神似的.....
奎贤本就乖巧，现在更是听话到了极点，说什么都只是轻轻地应声，话也变得少了许多，有人问才会应一两声，大多时候都是静静地窝在床上睡着。
“阿姨.....”奎贤微微低头只是一圈一圈地搅着白粥，让它开始有些凝固了，才喊了一直坐在床边走神的秀京一声。
“嗯？怎么了？”
“爸爸.....”奎贤没有抬起眼皮，只是垂着，想要掩盖住只是提及都让自己感到难受的情绪，可是说了两个字就有些忍不住了，抿着嘴顿了会，把难过努力咽回了嗓子口，这么些天都犹豫着，退缩着，胆怯着，迟疑着，都不敢问，可是现在却是知道不能不问，不得不问。如果要说自己唯一做过的错事，就是没能好好侍奉成模，让他为自己操了一辈子心，甚至临终都还放心不下。这种遗憾不是内疚或是自责所能减轻半分的。这个世界上，他是自己一定对不起的.....
“我爸是.....”奎贤发现自己用尽全部力气都无法忍住自己这一刻的颤抖，难过和悲伤让他嘴唇有些颤抖着，几乎要说不话来，他使劲咽回眼泪，却怎么也咽不回心底的那份害怕，“他是怎么死的？”
是的，他一直都在害怕，害怕自己再想下去，胡思乱想的所谓“真相”会让自己接受不了。
他真的很想要一个人，随便谁都好，可以和他说，说着能让自己心安的话，可是发现那些安慰的话语怎么都骗不过自己。
该说一切都太过巧合吗？
还是事情的发生都是偶然？
奎贤不觉得自己那么傻，可是真的想不明白，有很多很多的东西堆在脑袋里，断续着，似乎接不上.....
秀京没想到奎贤问得是这个，一时只是发愣，微微意外地张着嘴唇瞪着抬头望着她眼睛已经不自觉红了的奎贤。
“那个时候我不在，爸爸怎么会突然.......”奎贤手也有些颤抖起来，酸气冲击着眼球，眼泪已经直直地从眼眶里掉了下来，他抬手用手掌捂住嘴，怕自己会哭出声音来，“是不是....是不是还在担心我”
一定吧，一定还在担心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吧.....
“孩子，别哭....你爸爸也想要你好好的.....”秀京一直被压抑的悲伤一下被奎贤带了出来，再也坚持不下去，一边掉着眼泪一边摸着奎贤的脸，抹掉他的眼泪，“孩子，别哭.....”
“爸爸是怎么死的？”奎贤只是重新把头低了下去，又问了一次，可是明显听得出这次声音弱了些，可能是带着哭腔，那哽咽的样子让人听着都觉得难受。
秀京不明白奎贤为什么这么问，成模走的时候，自己没有在边上，也是突然之间的事，说起来，因为奎贤的事，她那几天都没敢去医院，想着赶紧地把奎贤救出来就当没什么事发生，成模的身体已经好转，不想再出什么事，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好好的人，说没了就没了，到现在，秀京也都还是有些晃神。
到现在，她都只是逼迫着自己接受这个现实，跟自己说，奎贤是成模最放心不下的，他还要自己照顾，就只是这么逼迫着自己，可是现在她发现她回答不上来，抱着奎贤颤抖的身子只是愣神。
怎么事情就变成了这样呢？
奎贤又一次在梦里醒来，最近他总是梦见小时候。
粉色的樱花总是喜欢飘得到处都是，路两边那随着一风起就抖动着身体让一层淡粉色烟雾散开的樱花树开的很盛，那种弥漫开来的香气混在微微冷冽的风里，闻起来很香甜。奎贤手里紧紧攥着一支樱花，站在路口望着不远处的庄园伸着脖子。
要回家了．．．．
回家了．．．．
穿过那层粉色花丛，奎贤轻跃小跑着，把手里枝条上摇摇欲坠的花瓣甩得都飞扬了起来,抚到了脸上，微微有些痒，可是心里满满的雀跃。
好想回家，想回家．．．．．
奎贤双腿发酸，再也跑不动了，可能还太小，看着不远的家实则有些距离，那小小的步子怎么都跑不回去。
风唰唰地一阵，一阵，吹落的花瓣也是一阵，一阵．．．．
奎贤就那么站在那里喘气，却越来越觉得喘得难受，好像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压着自己胸口，让自己后来连抬起身子再看一眼家的力气都要没了．．．．
好想回家．．．．．
奎贤就那么猛然一下睁开了眼睛，只是喘气，好像这空气是好不容易才得到般珍惜。
过了会奎贤才反应过来自己那种快要窒息的感觉是因为什么，晟敏伏在自己肚子上侧着脸好像睡着了。即使这么近得看到晟敏，奎贤却也真的半天才反应过来。
有几天没见到他了，还是即使见到了，也隔着距离，没有对视，没有交谈，没有靠近过。
恍如隔世，不知道奎贤现在这种突然这么看见晟敏却只是发呆的感觉是不是该这么形容．．．．
这张脸，自己看了那么多年，无时无刻都刻在心里，现在却觉得有种好久不见，半是熟悉半是陌生的感觉。
秀气的眉毛中透着的也是十足的英气，并不显出任何一分畏缩，微微皱起，满是忧虑的时候，眼睛里同时也总是带着一丝让人猜不透的幽深。呼吸着微微在煽动的鼻翼吹着一阵细微的风，让隔着睡衣布料的奎贤还是感觉到肚子上一阵温热。
可是那瞬间的温热过后呢？那阵风留下的，还是一阵凉意．．．．
奎贤手抬到半空突然就放不下去了。他多想在晟敏那满是疲惫的脸庞上，那柔顺的黑发上轻轻摩挲一下，就一下，让自己还能真实地感受到晟敏，还能体会那种只要有他就会安心的踏实感，可是他手就那么僵着，最后硬生生给收了回去。
沉默着，不代表就是．．．．就是把一切都抹杀了．．．
哥，我好想知道真相．．．
可是不敢问．．．尤其不敢问你．．．．
真相.....
真相.....
奎贤觉得这个字眼很可怕。
有什么发生了，自己却不知道，那种感觉让人觉得骨骼都凉了。
成模墓上还是新鲜的土，混着被挖出没有种回去来已经有些枯萎的草根在秋天的肃静里显得有些涩苦，让风都觉得冷了。微微失去水分的白菊花瓣边缘在冷风中有些蜷缩了起来，倒在黑色墓碑前更是有些凄凉了。
那个刚刚从这个世界消失的人，就这么被埋在这冰冷的地下，再也不会说一句话，不会睁开眼，不会露出生气或高兴的表情，不会了，不会喊自己的名字，不会望着自己，不会了......
奎贤也不知道坐在成模墓前坐了多久，想着小时候每次自己捣蛋成模生气却总也舍不得下手的样子，想着想着鼻子又是发酸。
自己到这里来，说多少次对不起，都没用了，可是还是来说了，因为真的对不起，只能说这一句．．．．．．
“什么？”秀京微微意外，看着奎贤精神终于好了起来总算是放心了，没想到他只是说要出国去旅行。
坐在奎贤对面的晟敏也放下了碗筷，只是微微垂着眼帘顿了会才抬起来只是望着奎贤。
奎贤微微抿着嘴，好像以前那样在笑，可是却始终把脸转向秀京那边，没有抓到晟敏的视线。
或许早已经感觉到，只是装作．．．装作没看见吧．．．．．
“也好，出去散散心，最近身体也不太好，本来想要你再休息些日子帮你调养下．．．．”秀京只是微微叹了口气，松了口气，这样也好吧！发生了那么多事，奎贤也需要换个环境。
“恩！今天已经去跟东海哥他们说了．．．．”奎贤应了声，声音一直都很轻，他顿了会，才把视线转了过来，望着晟敏，“我想清楚些事．．．很多事．．．．”
“打算什么时候出发？”晟敏有些不动声色地咬了下嘴唇，只是一脸平静地回望着。
“明天早上的飞机．．．．”奎贤觉得自己总是那般脆弱，几乎经不起任何打击，是的，他知道自己这次还是做一个逃兵，能逃开的话，即使是被骂作懦夫也要逃开。
“这么快？奎贤．．．．”
“阿姨，我没事，只是去散心．．．．”奎贤看秀京还想说什么，只是打断她，“还有，就算以后回来，我不打算回公司了．．．．”
“奎贤，这怎么行？那是．．．．”
“那以后是哥的公司了．．．．”奎贤突然抿开嘴角笑了笑，却也没有半点嘲讽的意思，样子很真诚，态度也很坚决，看得出早就什么都想清楚了，“跟我没什么关系，这次出去，我也想去看看，做自己想做的事．．．．．”
“奎贤．．．．”秀京还想说什么，可是看着奎贤用一种说不出情绪的平静眼神望着晟敏，而晟敏也微微有些瞪起眼睛，皱起眉毛，只是死死盯着奎贤，一下没再开口说什么了。这些天她能感觉的出来，奎贤和晟敏之间，有些说不出的疏离，也许只是因为晟敏太忙，而奎贤也一直沉浸在伤心里，两人没有时间呆在一起。可是因为公司的事，秀京总是隐隐觉得愧对奎贤，也不知道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