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随风而去（1 / 1）
第六十九章
晟敏在后视镜后看到两辆车子一直都跟着，打电话让人来帮忙，在转弯的时候，很轻易就甩掉了。然后直接加速开到了奎贤小时候上的小学校园。
他说过，难过的时候，想哭的时候，会躲到小花坛这来......
二月底的天，原本种着迎春花的地方已经抽出了嫩绿的新鲜枝条，却在这雨夜被雨水沾湿，变得有些无力地低垂着，而奎贤.....在这一团团缠绕的枝条间，抱着双膝蜷缩着身子蹲在花坛边，肩膀还微微有些抽动，只穿着件线衫，已经全都湿了，贴在身上，全身冻得直打颤。雨水顺着贴在在黑暗中显得特别清晰的白皙脸颊上的乌黑的头发一直流下来，鼻子抵在膝盖上，随着抽泣的动作而有些一抽一抽的。
夜再黑，也掩不住那只有些瑟瑟发抖躲着的任性的小猫，雨声再大，也盖不住那只小猫难过哭泣的声音.......
晟敏远远地就看见了自己要找的人缩成一团的黑影，愣了愣，才走了过去。
奎贤微微低着头，垂着的眼帘下盖住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上沾满了水珠，一直都是呆呆得不知道望着哪，看见晟敏的鞋子才突然颤动了一下，悉数滑落进了眼睛里，再又从眼眶里溢了出来。他猛然站起身子，望着面前的晟敏呆了一呆。
“别哭....我不喜欢看见人哭........”晟敏微微抿了抿嘴，走过去抬手在奎贤还满是水的脸颊上摩挲着，用拇指指腹轻轻扫过奎贤有些红肿的眼睑，嘴角微微弯了下，只是注视着奎贤的眼睛闪动，“尤其是你.....”
“......”奎贤鼻子又是一酸，微皱的眉头轻轻颤动了下，差点又要哭出来，可是却因为晟敏这句话而忍了回去。或许，看到晟敏的那一刻就不会再想哭了吧！
他没有说任何一个字，只是伸手把晟敏整个身子紧紧揽进自己怀里，脸埋在晟敏肩上只是不留一丝空隙得抱着，不会再松手了。
哥，你来了就好....
你还在就好.....
晟敏陡然感觉自己的胸腔就快要被奎贤勒碎，可是却留恋这种有些疼痛的感觉，手掌覆在奎贤轻微震动，在湿凉中依然散发着阵阵温热的后背，只是用力扣紧，轻轻叹了一句。
“进来....”
回家是不可能的，去酒店的话也会很快被找到，晟敏带着奎贤到了强仁给安排好的公寓里，只是拉着他直接进了浴室。
奎贤一路并没有开口，没有问，也没有说，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顺从地跟在晟敏后面。
晟敏伸手开了热水，用手掌试着水温，待有些热起来才拉着奎贤到蓬蓬头下背对着自己，让他低头站着，只是用热水帮他冲洗干净头发。冬天淋过雨的缘故，奎贤全身都散发着一层白雾般的寒气，在暖和的浴室里微微垂肩不吭声显得样子有些落魄，
“怪哥吗？”晟敏看头发很快就干净了就伸手帮奎贤把湿得贴在身上的衣服从头上脱去，扔在一边，然后只是拿着蓬蓬头细细冲着奎贤光洁的脊背。已经明显是成年的线条，早已没有了少年的那种单薄，宽厚了许多，有些结实的后背因为没有用力而显得有些松软，可是蝴蝶骨却依然清晰，手掌滑过的时候有种窝心的贴合感。因为刚刚淋过雨，皮肤还有些冰凉，接触到热水还不由自主地打了几个细微的冷战。
“不怕冻坏了......”晟敏微微叹气，在寂静的氛围声音显得有些轻。
奎贤还是没说话，咬咬冻得已经发白的嘴唇只是摇头，把发梢的水珠都甩了起来。
“不怪吗？”晟敏又是叹气，手掌在奎贤背上游走，微微用力揉搓着，微微有些烫手的热水冲洗着，让奎贤白皙的皮肤渐渐恢复了血色，泛着一层淡淡的红，晟敏看着凑上去在他颈背上印上个一个吻，“不怪哥那么狠心？”
“不....”奎贤还是摇头，终于出声，很轻。原本是想要问，为什么，为什么要同意那门婚事，为什么要瞒着自己，为什么要躲着自己？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可是现在不需要问了，只要晟敏还在身边的话，他什么都不想问，什么也都不要听。
“这样都不怪吗？”晟敏伸手过去抱着奎贤的胸口，脸颊贴在他后背上，只是微微抿嘴，在奎贤肩膀上轻轻地碎吻着，“做什么都不怪吗？”
“哥，别和我分开.........”奎贤突然抬手抓着晟敏抚上自己胸口的手，将晟敏紧紧拽着贴着自己，微微有些梗着嗓子说出一句，鼻翼扇动着。只要他答应，什么都不在乎。
“奎贤....”晟敏嘴唇蹭着奎贤的肩膀，后背，有些烫人的温度点点流连着，手臂环着奎贤的腰只是喊。
“答应我，别和我分开，哥，真的.....”奎贤十指□□晟敏指间，微微有些用力包着，还是忍住哭腔，闭着眼睛像是祈祷的姿势，低着头将晟敏的手指抵在自己下巴上，“我什么都不信，可是你不要结婚，因为还喜欢我，我也还喜欢着哥，所以不要和别人结婚.....那个时候，来的时候留在我身边，现在....现在就不能轻易地说离开了......像现在一样，在我还小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帮我洗澡，帮我面对那么多事，帮我长大，帮我学会.....爱情.....”奎贤说着有些哽咽出声，几乎有些说不下去，回忆起过去的种种，他怎么都无法舍弃，无法忍受与晟敏的分开，“你怎么能半途就说不干了.....”奎贤拿起晟敏的手，放在自己唇边啄着，还未滴干净的水混合着还滚烫的泪水就那么顺着他的脸颊流到了晟敏指尖，然后连绵着，似是一团牵缠，缠绕了他整个手掌。
“谁说要和你分开？”晟敏把脸埋在奎贤平直的肩膀上，轻轻蹭了蹭，“傻瓜，哭什么.......”
“恩？”奎贤一下停住难过，微微有些欣喜地转头看着晟敏，“哥？”
“我什么时候说要分开？就哭成这样？”晟敏抱紧奎贤，身子也贴上去，像是笑奎贤傻气般地微微抿嘴笑了一下，一如平常温润平和，让奎贤感到一阵安心。
“真的？”奎贤稍微用力抿了下嘴，眼睛瞪起来看着晟敏问，语气已经满是欣喜。
“嗯！”晟敏从鼻子里应了一声，然后微微踮起脚凑过去吻了奎贤嘴唇一下，然后就是吸吮着含住了。
奎贤微微有些恍惚，待感觉到晟敏湿热而又真切地吻着自己，让自己嘴唇被渴求地有些痛觉才醒悟过来，真的不会分开了......
“哥！”奎贤转身抱住晟敏，终于是有些笑着喊了一声。
“哥，我们走吧.....”奎贤伏在晟敏背上，手臂扣紧晟敏的身子，再也舍不得分开半分，喘着气突然凑到晟敏耳边轻吐出一句。
“恩....”晟敏只是垂着头应了一句，然后就是突然揪着床单仰头重重□□了一声，奎贤这次的力真的有些大了，似乎带着些要折磨彼此的成分。
看到真的是吓到了.....
那种以为会失去的心情，包含的忐忑，不安，害怕，无助，挫败，混杂着愤怒，不解，失望这些个种种情绪，晟敏不知道奎贤是怎么把那么多情绪最后只是混解成一种表情，哭泣，但是他知道，奎贤会是这种选择，或许是他一直都太简单，所以走过的每一步自己总能无误地猜到。
自己绝不会是他舍弃的那个.....李晟敏，还有这份自信。
“奎贤.....”晟敏嘴唇因为用力而泛出一层白色，再也忍不住张嘴咽呜了一声，整个人几乎瘫软了。
“哥说不会...不会分开的....”奎贤微微有些颤悠的声音透着丝不安，似乎有些害怕晟敏会反悔，有些惶恐，凑上去亲吻着他的颈背只想紧紧抱紧他，“哥，我们走吧.....我们走吧....”他一遍遍地重复着，好像在说服晟敏一般，带着些恳求。
回不去，就不要再回去，从此以后，随着名叫李晟敏的这阵风，飘走也好.....
晟敏就像是这股风一样，来的时候悄然无息，以为就算是离开，也会如此，可是到现在，好害怕自己会抓不住.....
“不后悔吗？”黑暗中，晟敏只是轻声地问，混合着断续的喘气，倒是冷静无比的口气，是真心地在问，“做...做什么都不后悔？”
“不....”奎贤也是真心地答。
“好.....”
晟敏说完个“好”字，便不再多言语。
也许无法明白今后，可能会有怎样的境遇，才会如此肯定，如此天真的吧？
可是我知道.....
“都是饭桶！叫你们跟个人都跟不住!!”成模听闻人回来说是晟敏跟丢了，已经是火冒三丈，冲着那伙狼狈回来的手下就是训。
“本来跟着晟敏少爷的车子一直好好的，可是突然冲出来几辆车，截住了我们的车子，还无理取闹缠住了....这才会跟丢了......我们也没有想到那么巧....说不定晟敏找到少爷，现在在回来的路上了.....”
什么？
成模听着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没有理会安慰。因为他并不认为事情有那么简单。看来是有人故意捣乱.....
没想到晟敏还能找到人来帮忙，而更让自己感到意外和愤怒的是，晟敏明显已经公然与自己对抗了.....
这才有些觉得，之前的那些顺从也许不过是假装出来，麻痹自己。一想到这个，成模除了感到怒火中烧外，还微微透着些寒意。正是因为一直以来晟敏表现出来的懂事与顺从，他才没有怀疑过他会大胆与不知轻重，在这件事上反抗自己，让他出去找奎贤也是不会想到他会有胆子设计自己。虽然不能肯定知道晟敏会做什么，但肯定的是，晟敏一定是早有了预谋，并且预谋了不短的时间。说不定，自己发现他们之前，也许他就已经想好了对策，才会一直如此冷静，可以隐忍一切到现在。而因为他那副忠诚的样子，成模才如此信任于他，不管是以前，还是事发之后。可是现在才隐隐感觉出，晟敏似乎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简单！
仔细回想，成模才渐渐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这副心机，并不可能会是一朝一夕就能有的，这么多年，就是自己也没有看透，可见其之深。
李晟敏，看来，真是小看他了......
对整件事知情的并不只有赵家，崔始源也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着那边的动静。自己故意把消息放给赵奎贤，没有一点风吹草动那是不可能的。始源可是非常期待晟敏会有何种表现.....
“哦，这么说.....”始源点了点额角，微微有些意外地挑了挑左边眉毛，后面的“私奔”并没有说出口。
真的是让自己有些意外.....
“听说出了点意外，听那边的人说李晟敏出去后就没再回来了，赵成模也派了人出去，但是还没有消息......”
“继续盯着，有什么消息马上汇报....还有，这两天不管是赵家还是赵氏，都要多注意.....”始源吩咐完久挥手让人出去，然后只是自己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微微皱眉。
真的一起跑了？
这倒是自己没有想到的，因为李晟敏这个人，不该是会做这种百害而无一利的蠢事的人？
除非....
真爱上了吗？
还是，真的舍弃得下自己费尽心力才得来的今天的一切？
李晟敏，你真的舍得吗？
我不信......
天还没完全亮透，虽然是在冬末，但是寒气在凌晨还是重得很，早上一层白茫茫的厚雾，几乎要冷到骨头里。晟敏坐在郊区一座小车站外只是仰头看着头顶弥漫着缥缈白气的天空有些出神。
好像很久没有这么早出来过了，空气意外的冷冽清新，窜进鼻子让人精神振奋不少。厚厚的白雾已经泛着日出的红晕，透过来很好看。
“哥！”奎贤嘴角咧着笑，像是小孩一样小跑到晟敏边上，把他拉起来。
“买了吗？”晟敏站起来只是问。
“嗯！”奎贤乖巧地点点头，抿着嘴把手里攥着的黄色纸片给晟敏看，“最早的一班，还要等一会.....”
“收起来！”晟敏把票收到黑色羽绒服口袋里，然后抬手帮奎贤把灰色围巾整理了下，“冷吧？”
“没有....哥冷吗？手都是凉的.....”奎贤把晟敏手拿下来，包在自己双手里对着嘴唇呵了好几口气，让他暖和点。
晟敏只是抿嘴笑着摇摇头。
“对了，喝了这个就不冷了....”奎贤从怀里掏出罐刚买的牛奶，塞到晟敏手里，然后还是凑上去呵气，“还是热的呢.....”
“这样暖和....”锡皮的贴罐散着内面还热着的牛奶的温度，贴到了手心里嫩嫩的皮肤上来，很舒服，晟敏双手握着，不舍得喝掉这温暖的来源。奎贤也不说什么，只是看着晟敏微微眯着眼睛笑得满足。
他们要逃离了，要一起奔赴未来，虽然未知，但这种彼此的感觉让奎贤感到说不出的满足。
“要多谢哥的朋友，帮了我们那么多....可惜不能当面说声谢谢！”如果不是晟敏的那个朋友帮忙，恐怕他们连首尔都没有机会出去。爸爸肯定什么都知道了，现在一定在到处找他们。不过奎贤并不觉得害怕，就算被抓回去，也还是要一起的。
“说了是朋友，哪那么多谢啊？”晟敏看奎贤眼神透着微微有些小兴奋，对于未来的日子满是期待的样子，只是笑了一下。
确实是强仁帮的忙，要不然，怕是早就抓回去了。现在车站里也藏着不少他的手下，会一直护送他们安全上车，到达求礼为止。
“哥，到了那里还要转车，我去买点吃的！”问了售票员，就是从这里到求礼县都要五六个小时，要是那边再一匆忙去赶车就没时间吃东西，奎贤看时间还不赶，就又起身去买吃的。
“快点回来！”晟敏看着奎贤有些跑着往车站里的小卖铺的背影，喊了一声。
“知道了.....”奎贤停住脚步，突然转头回来朝晟敏挥了下手，冲他笑了一下，深邃的眼廓微微弯着，很是灿烂。
没想到奎贤刚走，晟敏身边空着的位置就被人坐上了，一片黑影盖在晟敏眼前。
“有我的人看着，不会出问题.....”强仁帽子压得很低，几乎把大半的脸都遮住了。
“不是说好了？”晟敏认出是他，并没有转头，只是装做不认识的样子，微微低头像是等人的样子，“被人看到不是冒险？”
“放心，这里都是我的人，只是过来送送....”强仁的样子也装着在等车，在帽檐阴影下抿嘴笑了笑，“不是要走了吗？必定有翻闹腾......”
“很快会见的，不用舍不得的样子....”晟敏不知强仁是否是在嘲讽自己，顿了顿，并不想多说废话，“如果怕惹祸上身，大可不必！”
“你已经这么决定了，我自然是会帮你，也是帮了自己!到了那里用这个联系我.....”强仁把一只小巧的手机快速地塞到晟敏手里，“到时再说！”
“恩！”自己与奎贤的手机已经是不能用了，早就直接扔了，倒是需要。晟敏应了声就把手机藏进了口袋里。
“这边情况我帮你盯着，不过赵家和你们公司我怕是探听不到什么.....”
“没关系,到时自然有人与你联系.....”
“那就好，那我先走了....”强仁听他那么说，估计着，以晟敏的城府，早比他想的周全，自然是早就安排好了人，也不多操心了，起身离开了。
晟敏这才微微抬眼装是无意地看了离开的强仁一眼，然后重新低头回去。
奎贤买东西花了点时间，时间快到了他才手里提着袋子跑回来。
“哥，要上车了吗？”
“还没呢，可能还要十分钟....”晟敏看了看表，摇头，然后拉着奎贤坐下，“买了什么？”
“这里没什么东西，我绕到前门那买了点热饺子，趁热吃.....”
“好....”
真正上了车，奎贤又是隐隐有些兴奋，好像是真的放下一直有些不确定的忐忑的心，拉着晟敏找位置的认真样子着实让晟敏觉得想笑。奎贤还没坐过大巴，还有些新奇，坐下后还伸着脖子四处张望，想看看整个车厢是什么样子。
“没坐过吧？”晟敏看奎贤收回脑袋，抬手摸了摸他柔顺的头发。
“没！”奎贤有些不好意思，把被晟敏弄得有些乱的头发抓了抓，然后转头看着窗外喊了晟敏一声，“哥，你看，日出....”
“刚才就出来了....”
雾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散了不少，并且还在持续地消散之中，稀薄的白气被红色的阳光穿过的样子很温暖。窗外是还没春发的树枝，爆着细小的嫩芽，被雾气打湿了，阳光一直照着......
春天看起来像是已经来了，这般的清晨，到处都有着些生机勃勃。
窗子紧闭，没有寒风吹进来，开足的暖气让晟敏暂时躲开了这个世界冬末特有的入骨寒冷。
乍暖还寒，乍暖还寒，真是贴切，好似就是形容这般的时候。连身体，皮肤都已经有些无措了，分不清，这是暖，还是冷。
“嗯？”晟敏有些走神了，回过神来的时候低头看见坐在身边的奎贤伸手过来，从自己搁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心下插过来，十指不松不紧地与自己扣着。
“哥，还要坐好久，困了睡会.....”奎贤从窗外转回头，冲晟敏安心地笑了下，然后抬手把他的头往自己肩膀上压了压。
“刚睡醒哪会困？”晟敏虽然嘴里说着，还是顺从地把头靠在奎贤肩上。
“累了也睡会，哥，我在呢.....”
“嗯....”
“要是现在花都开了，多好看啊.....”奎贤转头回去望着窗外路边已经冒了嫩绿嫩绿的叶子的樱花树，微微有些遗憾的口气。
草长莺飞，映着和煦的日出，和我们，应该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