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与青春告别（1 / 1）
第六十章
盛夏的树林里都是厚厚层叠着的树荫，碧绿过完变成深色墨绿的叶子也随着午后的风在攒动。空气里的躁热与尘土里的淳旧在满是青涩的银杏味道中变得微微有些清凉，带着些不易让人察觉的酸涩。
奎贤骑着东海的脚踏车在树林里只是随便瞎转,东海性格风火，就是这车子也骑烂撞坏了几辆，早就不是几年前自己缠着要他学骑车的时候那辆了，奎贤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觉得有些若有似无的酸楚涌了上来，说不清是为了他们的离开，还是为了别的什么，只是在心里轻轻地有些觉得失落地叹气。那股淡淡的黯然还是无法那么快就完全消散。其实自己的大学过的不算什么精彩，留下的记忆也没有多少，大概也是和从前一样，只是突然觉得，身边的人好像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离开，空了一大块，才感觉出改变和不一样来。和以前是不一样了，也不可能还是一样了.....
就那么微微有些心烦意乱地在树林里骑着车在原地打转，偶尔又骑一段，不知不觉，奎贤再抬头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转到小木屋这里来了。
说起来有段时间没有过来，上次来的时候还是因为把家里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下，把那些对自己来说，以后不能再玩着的幼稚东西都搬过来，一一都存放在这里一般，堆了差不多半个屋子。他知道要收收心了，可是还是微微感到有些无奈的胸闷。停好车子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门开着，再一仔细，听到屋子里有些声音。
“哥.....”奎贤推门进去看到晟敏正坐在幕布前只是在看着那上面流动着的画面，旁边小桌上还放着喝了一半的红酒，看样子坐了有一会了。大概是看的有些入迷了，他进来都没察觉，就微微舒出口气，开口轻轻喊了一声。
“奎贤？”晟敏本来是有些走神了，听到奎贤的声音才回过神来，微微有些惊讶地转头过来，看到奎贤微微抿着嘴站在门口，反应过来只是向他伸出手来，“过来！”
“怎么在这里？没去公司啊？”奎贤伸手握住晟敏的手，顺着走过去挨到他边上坐下，然后抬头看了看墙上的视频，“在看什么”
“没有,今天有点不舒服就没去....”晟敏低头笑了下，“不过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在家怎么不跟我说？哪不舒服？”奎贤看晟敏脸色有些难看，马上有些担心，要不是真不舒服，以晟敏的性格一定不会休息，抬手摸摸他的额头。
“没有，可能有点累到了....”晟敏笑着把他手拿下来，握在手里。
“不舒服怎么还乱跑？还喝什么酒啊？”
“没事....喝点舒服些了....”
奎贤看晟敏也没有发烧，看样子不像是生病才微微放下心来，然后转头回去看晟敏在看什么。
是他们在树林里拍的，好像是自己生日那天他们拍的VCR。
“不要．．．别拍我．．．”先是晟敏一下用手把脸遮住，不肯让拍，然后再是自己，再是东海哥....在有些晃动的镜头里相互打闹着。
“那请今天的寿星说两句吧！寿星．．．”
“说什么好呢？”
“虽然有点不上镜，多少说点什么．．．脸还真大啊．．．．”
“哥，我哪脸大啊？我看哥脸不大？比我还大．．．．”
“滚！你敢拍我？”
.........
“.....奎贤生日，哥就勉强一下，随便说几句祝福的话吧．．．”
“什么叫勉强啊？晟敏哥不知道多喜欢跟我在一起．．．”
........
“好，那我也说两句....奎贤啊，虽然你胆子又小，又不会打架，除了会读书以外差不多等同于个笨蛋，但你善良的东海哥，我不会嫌弃你的．．．．”
“哥，你说什么啊？”
“等会，等会！就还有一句了．．．．就是．．．．明年真的要长高点了．．．．”
“........”
镜头里的东海就一直在瞎捣乱，霸着摄像机，直把奎贤往边上推，就是要嘲笑自己的模样,三个人嬉笑着，好像还是在昨天一样。
“怎么突然想到看这个？”奎贤心里微微舒口气，转头看着晟敏视线也一直放在屏幕上，现在看到这些，心里怎么都有些怀念的味道。心里感触突然又多了起来，把目光重新移到那些画面上，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单纯的感慨，轻声嘀咕了句，“怎么就过了这么久了？好像一下就长大了.....”
“没什么....”晟敏听到奎贤口气中的感慨，只是把身子挪了挪，缓缓靠在奎贤怀里，脑袋也贴着奎贤的锁骨，只是闭着眼睛呼吸了几下，才微微抿嘴，“人都是要长大的....”
“恩？哥的感触好像比我还多？”晟敏突然这般有些无助地依赖自己的模样奎贤还真的很少见，该是也想东海了。奎贤愣了下后就只是抬手把晟敏又往怀里搂紧了，在他头发上亲了下，然后看着他们以前的样子有些觉得好笑，“不过怎么以前我们是这个样子？好奇怪.......”
“是变了.....”晟敏睁开眼望着以前笑着的他们，只是喃喃了一句。
“哥没变，还是那么好....”奎贤听出晟敏微微有些情绪，只是让晟敏靠到自己胸口上，抬手摩挲着他的头发。
“嗯....”晟敏大概是喝了酒，有些疲惫，应了声就只是闭着眼睛。
“哥，今天恩赫哥来找我了.....”
“嗯？”晟敏疑惑了一句，一下睁开眼睛，“什么时候？”
“就下午的时候，前一会....”
“因为...因为东海回老家的事？”
“嗯，他把东海哥落在他的东西还回来，说毕业了要回老家去，过两天就走.....”奎贤这会的口气倒是没了那份失落，只是微微还带着些感慨，“怎么一下子都走了？”
“嗯.....”晟敏只是有些漫不经心地应了声，也没说什么。
“哥，好像只有你了.....”奎贤把晟敏身子扶起来，抬手在他脸颊上摩挲了会，然后凑上去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我只有哥了.....”
“有我不够吗？”晟敏微微抿嘴，低头重新钻进了奎贤怀里，许久才吐出一句。
“不是，够，可是哥不能走了，如果哥也离开的话，就只有我一个人了....”奎贤抱住晟敏的身子，深呼吸了口气，微微笑了出来，“我知道他们也有他们的生活，他们以后要走的路，我也是，好像真的不能一样，也不可能一样，虽然有点伤心，但以后慢慢就会习惯了，可是哥和我是一起的，不能走！”
“嗯.....我....”晟敏把脸埋在奎贤颈窝里，伸手抱紧他的身体，顿了顿，才轻声骂出一句，“我能走到哪去.....傻瓜.....”
我能走到哪去......
不能，只有这里而已......
奎贤在六月初的时候，甚至还不算完全毕业就进入了公司，只是与晟敏刚进时候的高起点不同，他是从最底层员工开始做起。按成模的意思，至少要经过三个月的试用，如果没有进步，可能会在基层待更久。虽然话是这样说，但公司里谁不知道奎贤的身份？并不是普通的新人员工，所以没有谁会对他有一丁点的为难，都是尽心尽力地带着，让他尽快适应。奎贤人聪明，也亲和谦逊，静下心来倒也适应的很不错。成模对于奎贤这般努力的样子才渐渐有了些满意的神色。
晟敏却没有奎贤那般顺利，毕竟肩膀上的重量重了不少，行事也变得更为小心。金蒲征就那么被晟敏那么类似于□□，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但谁知道私底下会不会就是一只等着自己一个疏忽给上一脚，让自己翻不了身？说到底，自己并不是真的让成模赏识才坐上这个位置，多半有封口的意思，晟敏不是不明白这点。
没想到再小心翼翼，还是出事了.....
工程已经进行到了建设阶段，主要由精于这方面的崔始源那边负责，晟敏原本已经能稍微松口气，没想到就出事了，而且更糟糕的是，自己还是几天后才知道的。那份从济州岛传过来的文件晟敏根本没看到，可是最后却在自己桌子上一堆文件中间找到，这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
“进来！”成模得到这消息当即就集合了人开会，晟敏匆匆做了准备才稍晚到场。
“董事长，这是刚做出来的分析报告.....”晟敏脸上绷得紧紧的，没想到自己才负责不到多少日子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把做好的补救方案一一分发给在座的几个人，“还有.....”
“只是这么做还不足以弥补我们CDmore的损失吧？”始源把文件微微推到一边，连翻都没有翻一下，虽然还是礼貌上地笑了下，但神情却隐隐含着一丝不满，“我们也是认为你们很有诚意才与你们合作，可是现在却发生这种事.....”他抬眼看了只是一副冷冷表情看着自己的晟敏，说了下去，“延误工程的损失倒是其次，我们CDmore这次在业界名誉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这次是我们失误了，我们也觉得非常抱歉......”成模脸上神情如常，只是摆摆手让气氛不要那么紧张，“我们双方合作这么久一直都很愉快，现在出了问题，还是先解决为重.......”
“好，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崔始源看成模也知道自己的意思，现在说不继续合作那是不可能的，他示意自己秘书把新合同分发下去，然后只是把手撑在桌子上笑了笑，“当初那一整块地皮以及集上资产CDmore所占股份为35%，JRO占65%，合同上也清楚说明之后的处理工作由JRO负责，中期建筑我们负责主要建筑，占度假村股份的45%........”
“这次的损失我们公司可以照数赔偿，但你们提出要提高股份比例恐怕不行......”成模听到崔始源提出的建议书，顿了一会才开口，这样的安排对他来说，已经是极限了。让他们占有五成的股份是绝不可能的事，这不单单是股份，他们再多5%的股份就与JRO相等，以后关于度假村的决议自己就没有决定权，而且JRO买地皮的时候已经出了大量的资金，就算建设几乎都是由CDmore负责，也不可能。
“看来是没有商量的余地？”崔始源轻轻挑了下眉毛，他并不是不知道，赵成模是不可能会答应。
“崔经理，合同双方都已经签订好了，现在突然变卦，在法律上是得不到支持的....”金基范把崔始源的文件仔细翻阅了一遍，然后按照成模的意思把打好的协议给他推了过去，“为了双方的利益着想，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下董事长的建议......”
“我也知道是为难了你们，我们也不想让整个计划受影响，不过这次你们的资金迟迟没有到账，致使工程延误，而且经过催促都没有任何回应，让我们CDmore也不得不重新考虑你们的诚意.......”
“哎，我们的诚意绝不需要怀疑，如果没有诚意也不会和你们合作了那么久......而且一直都合作的很愉快，何必伤了和气？”金蒲征原来一直没怎么开枪，看成模和始源都没有让步的意思才笑着出来打圆场，“都是为了公司好，要是为这点小事闹得耽误了项目进展，岂不损失更大？”
“金董事说的在理，当然这也不是我希望看到的......”崔始源翻了翻协议书，才抬头飘出句话，“我们会认真考虑的，不过希望各位能给点时间,我们能谈谈具体的细节吗？”
“好.......”
.......
晟敏从来没有觉得有这么窝气的时候，这个“横祸”说起来，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这个世上哪会有那么巧的事？会上他从头到尾几乎都是一直保持着沉默，眉心微微皱着，只是认真听着。而崔始源也有些....不知道怎么形容，有些奇怪地没有把矛头对到自己头上，毕竟这次自己负责就出事，如果按照以前崔始源的行事风格，不该救这么轻易就放过。偶尔不知道他的视线是随意扫过来，还是刻意对上，会与晟敏严肃的眼神触上，不过时间很短，像是扫两眼晟敏的神情就又收回去了。散会之后晟敏像是被人遗忘了般，一个人落在后面只是低头收拾东西。
“李科长！”晟敏收拾好只是低头往外走，没想到在门口被金蒲征给喊住了。
“是！”晟敏眼皮也没抬，微微低头的样子很像是沮丧着。
“怎么？才一次小小的挫折就经受不住？以后还怎么大展宏图？”金蒲征看不清晟敏的神情，但看他这次摔得狠，虽说不上幸灾乐祸，但口气怎么都让晟敏觉得听着不舒服。特别是说到“大展宏图”那种停顿的语调，很有讥讽的味道。
“是!教训的是！”晟敏素来与他不和，现在可不觉得他是真心来宽慰自己的，只是微微有些咬牙忍气。
“怕是还要麻烦多费些心思了.....”金蒲征伸手在晟敏肩上微微用力地拍了一下,轻笑了下,又扔下句就带着人离开了。
晟敏愣了愣，有些不动声色地咬了咬唇,只是站在原地好一会,等到有人过来喊自己才恢复正常神色。
“李科长，董事长叫你马上去他办公室一趟.....”
“是，我马上去！”
奎贤是在上来给成模汇报这段时间工作的时候看到晟敏在成模办公司挨训的。虽然门关的严实，但成模明显不满地训斥还是传到奎贤耳朵里。工作做不好被上司训是正常的，可是奎贤还是第一次见成模这般恼火的样子，整张脸都是红的，叉着腰对着只是低头挨训的晟敏指手画脚。这也是奎贤第一次看到晟敏挨训，背对着自己的背影看不见他的神情，好像连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有，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奎贤看着觉得心疼，可是一时也不敢贸然进去，只是站在门口急的抓耳朵。
“你....你做的这是什么东西？纸上谈兵！”大概成模是觉得失望，有些大力地拍了下桌子，把晟敏做的东西一下有些用力地扫到地上，由于用力过大，散落的纸张有几张砸到了晟敏手上，让晟敏觉得很难受。
“现在崔氏那边已经停止工程进行了，知道这样一天要损失多少？还有崔始源那边......”
“爸.....”奎贤还是忍不住，敲了下门还没得到准许就自己开门进来了，喊了声。
“过来了？”成模看是奎贤脸上的怒火才消下去些，一时也没再对晟敏说什么，但眉头还是紧紧皱着。
“爸爸，这是我这个星期的报告！”奎贤赶快把东西搁到桌上，然后扶着成模到椅子上坐下，“医生不是让您不要动肝火吗？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成模抬眼看了眼晟敏，语气还是缓和了，奎贤虽然还不成器，但很孝顺。
“爸.....”奎贤开始汇报起工作起来，虽然几乎都是些琐碎，根本不劳成模操心，但成模还是能从奎贤这些汇报中看出他的处事已经更为成熟，对公司也是越来越了解。
晟敏只是一直站着，看奎贤进来了才微微抬起眼皮，然后才看到奎贤把手不动声色地放在背后朝自己悄悄打手势。
出去！出去！
他反应过来只是弯腰鞠了一躬：“我先出去了.....”
“恩....”成模看了他一眼，也没再说什么，虽然是教训，但心里还是看重他的，就又吩咐了句，“回去多下点功夫在崔始源身上，想办法让他松口......”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别再出纰漏.....”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