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娃娃（1 / 1）
第五十五章
房间里的蜡烛燃尽了，弥漫着一阵熏香燃过特有的干燥香味，混着□□燃尽不久的味道，让整个房间一阵让人酥软的舒服感。奎贤抱着晟敏光洁的身子只是偶尔凑上去几下轻吻，有些痴痴的。
“真好…”奎贤微微收紧下手臂，把臂弯里懒散的晟敏往自己身上贴了贴，把脸埋在晟敏颈上碎吻着，声音里都是满足。
“相机呢？拍什么啊？”晟敏心里还惦记着这件事，不亲眼看着照片删掉就是不安心。
“噗！哥有那么着急吗？还不信我？”奎贤却笑，说不仔细看看拍的好不好看就删掉太可惜了，开了相机就是搂着晟敏说要一起“欣赏欣赏”。
“之前怎么说的？说不拍，到中间趁我不注意就…”晟敏可没好意思说下去，拿被子捂住脸也不许奎贤看，“怎么相信你？”
“哥你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多好看…”难得看到这样害羞的晟敏，奎贤虽然听他的话，删照片，但也是删一张，看一张。奎贤的相机非常好，新买的镜头又好，好多张抓拍下的瞬间美得像一幅画，奎贤真心舍不得删。
晟敏却是第一次见到自己那个模样，有点吃惊，只撇了一眼就转开了眼睛，似乎不愿多看。奎贤被他全身通红的样子逗乐，心里喜滋滋的，本想再细细欣赏，却一下翻到自己的一张照片，顿时也是脸红了大半，慌慌张张忙全删了。看晟敏觉得好看，看自己却怎么都尴尬。
“禽兽…”晟敏不小心瞄到一眼，想起刚才的事，顿时脸红了个透，缩了下身子，骂了一句。
“哥还疼吗？”当时自己确实有点控制不住，看照片才知有多激烈，奎贤伸手满是心疼地摩挲着晟敏柔软的身体，满是歉意，“哪疼我给哥揉揉…”
“没有，别乱摸…”晟敏推搡了下奎贤，觉得有些痒的笑了下，把他手拿过来握在手里。
“困了？”奎贤看晟敏有些疲惫也不再乱动了，只是调整了下姿势，抱着晟敏。
大概真有些累了，晟敏安静地应了声就只是缓缓闭上眼睛，微微蜷着身子窝进奎贤怀里。
“谢谢…”奎贤轻柔地碎吻着晟敏的脖子，像是安抚着晟敏一样，过了一会突然轻轻吐出一句。
“干嘛这么说？”晟敏一下睁开眼睛，把脸侧着枕在枕头上。
“不是因为这个，而是想谢谢哥出现在我身边，想谢谢上帝让哥变成我哥，谢谢哥的存在…”奎贤收紧手臂，还是觉得幸福，“谢谢哥那个时候到家里来，如果哥在那年，那一天没有出现，没有出现在我世界的话，该怎么办？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幸福了…”
“不会…说不定会更幸福…”晟敏有些直愣愣地听着，只是抿抿嘴。
“不会的，不能比跟哥在一起更幸福了…”奎贤抱紧晟敏，鼻子蹭了蹭晟敏耳际，“别人不会像哥这样，对我温柔，对我好，把最美好的东西都给我…把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李晟敏都给我…别人不会这样的…哥还记得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吗？我记得，那时候是秋天，空气里都是花香…”奎贤细细回忆着，好像回到了阳光灿烂的那天：“我穿着新衣服，又紧张又期待地等着阿姨要带回来的哥哥，一直在想着，会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是不是跟班上那个最凶的人像，还是和东海哥一样总是会打架？还是和那些叔叔伯伯的儿子一样，还是会因为害怕见陌生人而哭哭啼啼地过来，还是会冷冰冰的？想过很多，也想过，是不是像阿姨一样温柔的人，会不会喜欢我，心里的忐忑在见到哥的时候才安定下来，所以要谢谢，谢谢十四岁那年，哥来到我身边…”
“奎贤…”
“哥那个时候没想过我是什么样的人吗？难道没担心过我会是一个很凶的人，或者很坏？没有吗？那个时候是不是不喜欢我，见到我都没怎么说话，表情酷酷的…”
“没有…那天…那天我其实很高兴…”
“真的？”
“嗯…”晟敏顿了下才舒出口气，抿抿嘴，“那个时候…你好像个小娃娃，很漂亮…”
“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奎贤有些意外晟敏竟然会那样形容自己，不知道是因为当时自己看起来很小还是幼稚让他那么觉得，他有些不服气地凑上去吻了吻晟敏的脸颊，“现在我可不是小娃娃了…”
“嗯…”
是像小娃娃…甚至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在晟敏眼里，奎贤就是一个精致漂亮的娃娃，被摆放在高高的木架上，高贵，晶莹却也脆弱，就像是玻璃一样易碎…
奎贤，你不知道吧？
十六岁那年秋天到你家来的那次，其实并不是我第一次见你…
晟敏仍然记得自己从冰冷的黑暗中醒来，发觉胸口还在淌血，那颗子弹偏离心脏两公分，按理来说，李特的枪法不至于差到这个地步，可是事实上，确实是差了，也许最后李特并没有真的想要杀他，或者他开枪的时候过于兴奋而产生了误差，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晟敏没有死，也许是疼痛让他并没有真正的昏迷，左手死死按着胸口，好象能摸到那颗还散发着热度的子弹就在那里，子弹打到了胸骨上，没有穿过身体，嵌在了肌肉里，
他没有钱，也没胆子去医院，更不敢留在原来的地方，江南一带并不是李特他们的地盘，他们可能也万万想不到晟敏不往偏远的小山村躲，却“明目张胆”的留在那里，所以他们一直都没发现晟敏。在一间空置的洋房里躲了几天，晟敏才敢走出去。伤口因为发炎，愈合的很慢，他一直高烧不退，仅靠求生的一口气硬撑着才没在街上昏过去。路口的电视放了消息，警察捣毁了一个黑道据点，帮派的人死的死，抓的抓，逃的逃，团伙全被打散了，只是头目并没有落网，晟敏知道强仁他们大伤元气，也躲起来了，才微微松出口气。抬头望着头顶灿烂的阳光，他感觉那一切就像做了一场梦，一点都不真实。他思量着等伤好了先离开首尔，躲得远远的，等一切平息了再回来，已经不会是那个以为有一颗心就可以改变命运的愣头小子，很多事，妄图依靠别人的话，只会得到愚蠢的惩戒，他想他已经得到惩戒了。
虽然死了一颗心，却所幸，得到了一副头脑，不会再愚蠢了…
晟敏微微皱眉捂住还疼得厉害的胸口，感觉远远没有愈合，又裂开了一样。他发现这个伤口出奇的顽劣，不止是在皮肉，甚至疼到了骨子里，却死都不肯愈合，一直让自己神情疲惫，
江南，江南，多美的名字…
这个城市的繁华好象都在这里了，晟敏就那样站在街道边仰头望着那些明亮的楼与楼之间的天空深深呼吸，他只能在街上或小巷里晃，如果进去漂亮、高档的地方只是遭人白眼与轻视。
这个世界还真是势力的可怕!他厌恶那些人的目光，却也不能改变。
橱窗里制作精良，剪裁考究的西服还是吸引了晟敏的目光，他忍不住驻足看的目不转睛。只是衣服而已，穿上却能变成另一个人吗？衣服而已，却能让那些人的目光不再是厌恶与轻视，而变成谦卑与尊重。
真是可笑，可怜，又可恨！透亮的玻璃上倒影着晟敏漠如冰霜的脸，他知道，终于一天，他会穿这身衣服，昂头挺胸，只是不是现在。
“夫人，请…”
“奎贤，来…”
大概是哪家的夫人少爷来定做衣服，店里的人殷勤的很，晟敏被那声音打断了思绪，回过神来只打算不被人注意地溜走，却在随意转头的瞬间定住了双腿。
以为与秀京的见面会是在自己努力有了一席之地，找到她之后，晟敏一直认为那是很久以后，所以从来没想过，他没想到那个以后来的竟然那样突然，那么快就来了。
晟敏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这么轻易就碰到了那个当初不知道跟谁走了的女人，那个自己叫做妈妈的女人…他震惊地发不出一声声音，挪不动一下脚步，只是呆呆站在那，心底本能有个声音响起来。
那不是自己妈妈，那个优雅高贵，依然美丽的女人，不会是自己妈妈，那个身边牵着另一个干净小孩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是自己的妈妈呢？他还没有长大，还没有变的强大，还没有把过去的苦痛踩在脚下，怎么可能会这样遇见妈妈…
可是那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明亮眉眼，秀挺鼻子，都那么熟悉，她微笑时柔和的脸庞，那么熟悉…
“妈…妈妈…”晟敏呆呆地站在那全身僵硬，反应过来那是妈妈，几乎是本能地就喊出了一声，因为许久没喊，那陌生的两个字显得虚弱而又生涩。他迈开步子就是苍白着嘴唇，脸庞往里冲。
“对不起…你不能进去…”可是还没触到门框就被人堵了回去，店门口的店员对突然冒出来的晟敏也是意外，见他失魂落魄，周身寒酸自然是不能让他进去惊扰了高贵客人。
“我妈妈…我妈妈在里面…”晟敏看到秀京的身影在大厅闪了一下，似乎就近在眼前，才感觉回过神来，好象抓到了最后一线希望般，连伤口疼都顾及不上就是解释。是在里面，那么多年没见的人，现在就在眼前，好像他一伸手就能闯进她的怀抱里。
似乎是注意到门口的喧哗，晟敏远远地望见她回头奇怪地往外望了一眼，不禁就是机械扯出一个生硬笑容。
这么多年没见，她还记得自己吗？她记得她曾经最喜欢的那个笑起来很可爱好看的孩子吗？
她带来的那个男孩也好奇地回过头来，只是还没看清就又被人叫回了视线：“奎贤…快来…”
晟敏那个挤出的本就难看的笑容就在秀京牵着那个男孩走开的时候僵在脸上，他呆呆地张着嘴唇，再也喊不出一个字。
“哪里来的”大概是惊扰了门店经理，他走到门口，见被拦住的晟敏皱皱眉，挥手让安保把他推搡了出去。
“快走吧，里头哪有你妈妈？”安保见他可怜，也没说重话，只是挥手让他离开。大脑一片空白的晟敏又是想往里冲，想冲过去让那个女人好好看看自己的脸，她记得的，一定记得的！只是迈了一步全身突然打了个冷战，硬生生停住了。
他们说的对…我妈妈不可能在里面，我这样的人，妈妈怎么可能会在里面
他在那个瞬间清醒了过来，收回了悲切与失魂。手指覆在冰冷的玻璃窗上，脸颊被冻的毫无血色，苍白的嘴唇因为缺水干出皮刺的晟敏盯着正帮男孩比对布料颜色款式的女人一动不动。
她漂亮了，漂亮了很多…似乎过了这么多年，岁月没有在她美丽的容颜下留下任何痕迹，只是不再穿着简单的粉色线衣和白色裙子，而是一身做工精致的贴身旗袍，把富有成熟魅力的她衬显得更为高贵大方。
这样的夫人，怎么会有自己这样的一个儿子？玻璃窗里是如此精美，倒映出的自己，又是如何落魄？单薄无生气的身体，满脸的青色胡渣，散发着气味的头发与衣服，还有无法解释的枪伤…
而那个男孩，面容纯净，眉目清晰，皮肤雪白，有些圆嘟嘟的脸，墨黑色的好像玻璃一样地眼珠透着微年幼的稚气，映着全是五光十色的光彩，柔软的黑发乖巧地贴在耳际，露出丰腴的耳垂，白色衬衫配着褐色西装背心，衣领上一个漂亮的小蝴蝶结，背着手微微仰头听着别人说话，样子漂亮讨巧得象一个洋娃娃…
自己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她的面前吗
透过反射着璀璨灯光的玻璃，晟敏望着那两母子亲密的样子，感觉胸口上的那个伤口又一点一点地裂开了，“嘶啦嘶啦”，震得他耳膜发疼。以为不会再流血的伤口好象从裂开的缝隙里又慢慢渗出温热的血来，像眼角溢出的眼泪一样，湿润而又温热，浸湿了单薄的白色纱布。
他知道这个伤口，留在心口上，不会再愈合了，它也许不会再疼，不会再流血，可是就像留下的疤痕不会消失一样，也永远不会好。可是晟敏不会在意了，他知道他会用自己的手掌紧紧按住这个伤口，不再让它流出血来…不再…
就像他再也不可能会让自己手中拥有的东西溜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