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你的眼睛（1 / 1）
第四十一章
接下来的日子晟敏忙着出国的事，变得比上学的时候还要忙，奎贤清楚晟敏很快就要出国，只是珍惜着剩下的为数不多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出发的前几天，晟敏去看了衡修，而且这次是带着奎贤一起去的。
衡修的墓地早就不再留在那个小小的荒野之地，而是移到了一个比较好的人民公墓里，从市区坐车一个小时到郊外，再走过一条长长的小道才到。沿着白色大理石铺成的小路下去，大片簇立在草坪上的黑色墓碑整齐地对着东方，再过去就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原始森林，静谧，安详。十月的天气，孤独而又清冷，刮着细细的风，晟敏与奎贤双手合十，低头闭眼，任略带着一丝凉意的风吹乱了头发。
“他现在一定会很好…”奎贤伸手揽着晟敏的肩膀安慰。他不知道说什么，也知道自己来的有些唐突，本来不该来的，但是还是来了。
“今年可能不能来祭拜了…”
“恩？”
“爸爸的忌日是1月1号，那时候我已经在中国了…”晟敏双手合十又是一拜，口气淡淡的。
晟敏的生日…
奎贤有些吃惊，在这一天去世怎么都有些…
“不过早就习惯了…”晟敏静静地站在墓前，望着衡修的名字抿抿嘴，声音有些轻，“至少他不会再孤独了…”
“哥…”奎贤伸手把晟敏紧紧抱在怀里，嘴唇蹭着他的头发满是爱怜，“想哭的话就哭出来…”
“不，我不会再哭了…”晟敏伸手抱着奎贤温暖的身子，把脸埋着蹭了蹭他的颈窝，然后转过去继续看着墓碑，“真的…”
爸爸，你看，这是奎贤，这是赵奎贤…
爸爸，你看，这是赵奎贤…
这块墓地说起来，是金强仁选的，捡骨的那天是他带着晟敏来的，把一切安排都安排妥当了。最后还让自己穿着黑色西装的手下站成一排献满嫩黄色的菊花，神情肃穆地对着鞠了三躬。晟敏想，这样的“礼遇”，怕是一辈子都活的懦弱的衡修生前没有遇到过的。
是的，懦弱，这是晟敏对自己父亲的评价。他生前最后那些日子虽然对自己并不怎么样，但毕竟没有抛弃自己，所以即使是这样一个胆小的人，依然得到了自己的缅怀。有时候晟敏想自己这般的孝顺，是否有些虚假和可笑？还是仅仅想证明着，自己还是一个人…
回去的时候撞见了李特，强仁一下把搭在晟敏身上的手有些不自然地放了下来，局促地看着李特没有什么情绪的脸。
“英云啊，今晚有批货要出仓，你过去盯着点，别出什么岔子…”李特看到强仁进来就走过来，抬手整理了下强仁的衣领，一脸温柔。
“好，出不了问题…”强仁暗暗松了口气，只是暗暗把晟敏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那个，你先回去，不用等我了…”
“知道了…”晟敏抬眼看了眼李特，已经能感觉到一股寒气在朝自己逼近。果不其然，强仁前脚刚走，李特后脚就到自己跟前了。
“不用装着那副不介意的样子，其实心痛的厉害吧？”晟敏伸手推开他，冷冷说出一句。
“回去休息吧…”李特抬手理了下晟敏有些乱的头发，歪了下嘴角，“但是对我这种态度我会生气知不知道？”
“李特哥，你说一个人的心会不会变？”晟敏暗暗捏紧了拳头，“我会变得习惯，他也一样，不要认为自己真的能掌控一切…”
“我记得我已经警告过你…”李特眼睛眯了一下，上一刻还温柔的手下一刻就捏在了晟敏肩胛骨上，用力并不大，只是有些疼，“不要用这种态度对我，除了陪他上床不要做任何事…其余的你不用管！”
“我没做任何事，对任何人也没兴趣！”晟敏咬着唇低头说出一句，“他做什么我没资格管，也管不了…”
“那就安心做你该做的事…”
“我，不是什么女人，你不用对第三者的态度对我，如果你觉得受到威胁了，放我走也好，赶我出去也好，我会消失…”
“不想呆下去了？”
“李特哥，说实话，我并不后悔跟着你，如果没有遇见你，恐怕我早死了，可是现在，我帮你照顾了强仁哥那么久，应该还够你的人情了，你可以让我走…”晟敏咬了下嘴唇，眼睛里蒙上了一股雾气。
“你说的话…”李特手滑上去摩挲了下晟敏有些颤抖的嘴唇，“很好听，可是没有一个字是真的…晟敏，你该知道，用这样破绽太多的演技骗不了任何人，你的眼睛里…”他微微凑过去，盯着晟敏墨黑色的瞳孔，“都是仇恨，你恨我，也恨英云，你认为我会蠢到把一个这么恨我的人放出去吗？”
晟敏仿佛堕进了冰窖，周身冰冷。再怎么委曲求全，好像都无法逃脱李特那双眼睛。
他想离开这，是的，很想。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不会容许自己像个□□一样躺在另一个男人臂弯里。这里不是地狱，可是却是晟敏灵魂消失的地方…单纯的出逃是没用的，没有任何庇护的他不用几个小时就会被抓回来，所以晟敏没有选择这个方法，可是要李特那里松口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在想什么？”睁眼发呆的晟敏腰上围上了手臂，然后就是一阵呢喃。
“没有…今天也…也不回去吗？”晟敏稍微缩起身子不动声色地躲开强仁落在自己后背上的吻。
“不…晟敏，你身上很暖…”手臂收紧了，似乎真的企图从晟敏身上得到温暖，“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强仁哥…”
“恩…”
“你…喜欢我吗？”
“…”
“别喜欢我，背叛李特哥的话…”晟敏感觉到强仁身子的僵硬，口气淡淡的，“会死，我不想死…”
“他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强仁一下坐了起来，大吃一惊。
“没有，李特哥很厉害，我一直希望有一天能变成像他那么厉害的人…”晟敏把脸贴在枕头上，神情愣愣的。
“你…不要像他…”
“为什么不？变成能掌握自己命运的人多好…”
“晟敏，你不要变成他那样的人…”强仁重新抱住了晟敏，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失落，“那很可怕…”
“可是你还是深爱着他不是吗？”
“晟敏，我也喜欢你，那不一样…”
“不要喜欢我，不要背叛他…你不怕？”
“不…我不会让他伤害你…”
“真的？”
“恩…你是我的人，晟敏，我喜欢你温暖的样子，所以不要变成像他一样的人…”
我的身体是暖的，可是我的心，是冷的…
而他，身体是冷的，可是那颗心，因为爱着你，而一直是一团火…
“哥，怎么在这里偷睡？”脸上盖着的书猛然被人拿走了，晟敏一直隐在灰暗里的眼睛被阳光刺了一下，忙抬手挡着了。
奎贤微微弯着腰，把厚厚的书藏到身后，笑嘻嘻地看着晟敏。
“就偷懒那么一下就被你抓到了…”晟敏揉揉睡得有些疼的头，不满地嘀咕了一句，“你还真是掐的准啊…”
“呵呵，是哥不认真啊…”奎贤靠着晟敏坐下，把晟敏的书翻了翻，就随口念了起来，“*&#%@&…”
“什么呀？又不认识，瞎念什么？”晟敏被他那怪强怪调逗笑了，伸手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把书抢了回去。
“这样看…”奎贤看着晟敏手里汉语的书，一下叹了口气，把脑袋撒娇地搁到晟敏腿上，眼神一下有些暗淡了，“才觉得哥真的要走了…好舍不得…”
“奎贤…”
“越来越舍不得了…”奎贤鼻子在晟敏身上深深吸了一口，把晟敏气息都吸进鼻腔里，脸上满是留恋和不舍，“哥舍得我一个人吗？会不会担心我？”
“有什么担心的？妈妈在家啊，有她照顾你我很放心…”
“可是没人陪我了…天天都陪我…”
“可以找东海他们玩啊，而且你都这么大了，还总想着玩啊？”晟敏捏了下皱着一张脸的奎贤的鼻子。
“那怎么一样？哥是独一无二的！不过我会想着哥的…”奎贤拿过晟敏的手，凑上去，在他手心里亲了一下，“哥也要想我，每天都想…”
“知道了…”
“我打电话一定要接，不准说忙…也要给我打电话…”
“上课的时候怎么办？”
“我上课不打…晚上打…”
“好…”晟敏轻轻摩挲着奎贤的头发，“放心了吧？”
“哥…”奎贤才觉得满意了，闭上眼睛静静享受着这一刻，“你把那首诗念给我听吧，我想听…”
“好…”晟敏倾下身子，在奎贤额头亲了下，把书拿了起来。
“《你的眼睛》”
“哥不是说最喜欢我的鼻子吗？为什么念我的眼睛？啊…哥真花心啊…”
“别吵，你听不听了？”
“好好…”
“我发现你的眼睛有种种表情：
有时平平静静有时电闪雷鸣，有时候明亮清澈像夏季的天，
有时候深邃幽暗像冬季的夜，有时侯它们宛如山间的池塘，
透明的视线在眉毛下边凝望，有时候它们偶尔也忧郁疲倦…
只有细心人才会挂念和思量。
我见过它们怎样陶醉于梦幻，长长的睫毛把一双星眸遮掩。
我见过它们时不时漾出笑意，一下夺走了我的沉稳和安详。
三天后，晟敏正式登上了飞往中国北京的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