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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醒在梦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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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雨柔纷绵,濛濛一场雾湿。

木信天又去看亲人了。

当年他出门行猎,心绪不宁,一不小心失足掉落山坑。待次日天晓,他才醒转过来。他爬出深坑,回到家中时,才知家中大变。不过才一日,儿子早亡,儿媳哭泣过哀,带着身孕随之而去。

原以为老来得子,不料兜兜转转,他们于同一天双双故去,而他依旧是孤家寡人。

木信天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到一处山中,他放下竹篮,开始动手清理墓前的杂草。理毕,焚香祭奠,经文福音。

两座坟身相连,上面都种着黄花。同一片花,不同的是,一座常开,一座长青。

年年如此,已是八载光阴。尽管木信天精心照顾,也无法改变这一现象。他隐约明白,这是白墨的怨气不散,团结所为。

天地之间隐隐悲声,木信天伏在地上痛苦,天理仁心,果报不虚。当年他年老身衰,哭闹也无非是自伤根本,不动敌皮毛分毫,于是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人无奈无法,唯有信天。

信天心正道,报应至理。

于是在木天二字中添上一字,改名作木信天。

如今苍天终醒睡梦,一切全报。

木信天仰天叩头,大感,“果真阳青天不曾辜负了我们。”

他看着碑字缓缓说:“天地至公,神明终灵。白墨,前债索清,冤仇已了,你该安慰了,轮回去吧。”

“是啊,的确大块人心,他终于得到了报应。”

木白墨冉冉地出现在侧,一身白衣晃晃荡荡飘飘摇摇。她看得见木信天,但木信天却看不见她。

木白墨支着伞躲避阳光,她望着木信天身前的石碑。

雨在油纸伞外。

木信天不见幽魂在前,以朱砂描红碑字。

木白墨还是决定现身相见,未料木信天并不受惊吓。

他说:“你来了。”

木白墨解释说:“因为四柱纯阴命盘,极易吸纳阴气,是以得滞人界。”她大哭而拜,“此为我凡世留恋的最后一日,我该走了。”

木信天说:“你是该走了,麦秋一定等得久了。”

木白墨凄然说:“我只是很后悔,当年没能保下孩子。”

木信天拄着杖说:“他叫木桑,很善良,很健康,很像麦秋。”

木白墨愣住了,呼吸哽咽,眼里泛出喜悦的光,“他不是木安成和言夏的孩子吗?”

情绪激烈,动得尘土飞扬。

木信天详细地说:“当年我回到家,麦秋和你一齐亡故,后来我突然听见坟土中传出婴儿的哭声。那个孩子刚出生时,右边脸上以及手上有两大块白迹,就连眉毛和眉毛和手指甲都是白色的。后来几天,颜色才慢慢地消退了。”

又说:“当时安成和言夏的孩子也出生了,孩子刚出世,肤色异黑,被以为不祥,丢弃山中,后来我听到消息赶去时,他就已经死了。这个时候我看见言夏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我突然间生出了一个想法,就把两个孩子交换了。”

“言夏把孩子带了回去,安成见他已是个正常的孩子,也就同意了。”

木白墨纷纷落泪,说:“原来是他。他真的很像麦秋。有他在,我也可以放心了。”

十八年远隔,夫妻相聚,团圆相守。

“天荒地老,此情不灭,生生世世得为夫妇。”

木白墨的阴身逐渐消失掉,袅袅的气消融进麦秋的坟体,从于地下。

阴雨散去,所有的鬼气都消失掉了。

怨气化净,阳光欢喜地人间游戏。

两处黄花连,满山遍野灼。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妖,不是鬼,而是人。

人之恶胜妖之性。

……

小透从瓶中倒出一粒丹药,取水化成褐色的汤药,喂入木桑口中。喂完药后,又将他身上的包扎解去,重新敷上药粉包扎妥当。

信天爷爷的药灵效无比,木桑这几日精神好了许多。

小透包扎好伤口正欲收手,却被木桑抓住。小透一下子脱开,收回手去,动作太大,扯疼了木桑德伤口,他失声吸了口气。

小透过意不去,低下了头。两人沉默了很久,一室的安静。

木桑突然说:“忘了他,好好地活下去。”

小透低着头,“我忘不了他。”

木桑顿了顿说:“不会忘不了的。”

“我永远了忘不了他,我也……”小透将句子咬了回去。

木桑情急,脱口而出,“可他已经死了!”

小透突然抬头,声大反驳,“他不会死!”

木桑不再言语了,好半天才开口说:“对不起。”

小透道了一声歉,转身跑出了屋。

世界雨泽,巫山尘洗。

小透睹物伤情,不由泪落,伤破芙蓉面。“你一定会回来的。你舍不得让我伤心。”

天地之间一场大空寂。

天降严寒,百年难遇的一场大雪,前无旧例,后无来者。

大地苍茫,流风回雪,泗水长流永恒。

岁月流光,春夏秋冬,如此又是一年。

小透不知不觉在竹屋中度过四时,她又于一夜不知不觉走到泗水。

泗水九曲,繁星璀璨。

小透睡卧在泗水浮石上,她把脸贴在冰冷的石面上,静静地躺在天高地厚间。

明月相思,梦中同心。睡卧圆石,泪滴泗水。

第二日,阳光如纱,流风轻回在小透的脸上。

泗水的波光荡涤,涟漪轻摆,斑斓反复。

小透忽然闻到一缕薄薄的香气,如烟似缕。这分明熟悉的香味令小透满目水烟,潸然泪下。

她循着香味的隐约快步奔到巫山深处,见清风频动,万象渐回春。

一派大好的春光,照耀天下土地,恢复出昔日的生机。

小透听见了花开的声音,看见风送花发,乾坤世界满是春,红尘滚滚。

小家碧绿的油青细叶儿,温柔秀婉的桃红花骨朵儿,层层叠叠,蓬蓬勃勃。鲜鲜妍妍,轰轰烈烈,随风摇曳到千树万枝,挤挨着汇成汪洋的海。

百里花海,年少嫣红。香味绽放,佳景无穷。

如此璀璨烂漫,如火如荼,烧得只馀些许青翠浅淡。

大片繁花开荼糜,千层锦绣意盎然。

花兀自娇娆,灼灼其华。一朵一朵相挤着,丛丛缤纷痊愈了大地所有的伤。

红翠娇软,芳菲浩荡,超越极限的视力。

小透闻着重香气,“花开得真好。”

壮丽豪景,浓烈馥香。

阳光充满双目,小透淹没于馥郁的香气。她繁色沉沦,琳琅沐浴,走走停停,念念忆忆,刻骨相思。

蜜蜂儿哼着曲飞忙,蝴蝶儿款着舞劳碌。双双成群,对对结伴。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蝶相陪。

只是人不同。

既然相离,又何必相识;既然相识,又为何相离。

小透伫立无言,她张开手掌, 当风扬灰。

一小把灰飞扬追逐,羽化飞升,一去无踪。这是苍肆烧灼烬时,她用力抓住的一把,而今,她张着手让它们随风飘走了。

花香强烈,他的存在,漫山遍野。闪闪蓝色荧光,散到一朵小花上, 一对小小的黄蝴蝶飞凑过去。

小透从怀里取出一束发,缠在树枝上,泪在喉中有声。

执子之手,白头相守。缱绻一句难忘,小透感觉到空气中有隐隐约约的熟悉感,使得心频密跳动,“肆,是你吗?”

小透呆了一会儿,轻轻地说:“肆,你会回来找我的吧。白狐多尾,也该多命。”

你不会去极深的地下,也不会到极远的天上。

普天阳光同应,光明澄澈。

“我会很好的,我会好好等你,等着你回来。”

小透俯首轻嗅,摘一朵花自簪。

她的一辈子,容下了一个人,守上了一段情。

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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