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6.心思莫测(1 / 1)
鸿桐院中,楚妙仙回到自己房中,道了声要静修,将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通通赶了出去。她从床中一道暗格中掏出一布制人形玩偶来,从针线篓子中寻来锥子狠狠扎着那玩偶。若仔细看,那玩偶的背面绣着楚皎梨三个字。等玩偶破败不堪,她用烛台点燃付之一炬。
这么完美的计划,都是赵祎荀那个大奸人横插一脚,不然,现在被赶出家门,又入了奴籍的楚皎梨哪里还是楚府的嫡出大小姐。
楚妙仙恨恨想,这出戏真正主导的一直是她,母亲把一切都交给烟柳李妈妈那两个没用的家伙,哪里能成事?若不是她前脚安排了三妹过去叫场,后脚无意中引诱了安顺县主去沈翠园,只怕楚皎梨连登台都不可能。
若按照她之前计划,楚皎梨因崔梅萼不得不登台,身份被揭露,秦府与之断绝关系,然后由安顺县主强按着入奴籍。这一旦成为既定事实,父亲便是再舍不得秦家的家财,见大女儿已无用处,为了维护楚府的名声,定然会将楚皎梨自楚府除名,她楚妙仙顺理成章地坐上楚府嫡出小姐的身份。
可惜,赵祎荀大女干相不按理出牌的人竟然也去了沈翠园,害得她白白付出一番心血!
在府中众人面前,她不管如何高贵典雅,如何气质出众,如何才情了得,都抵不过不是真正的嫡出。前世,她是另一个时空侯府的庶女,父亲将嫡出的大姐嫁给了当时的太子,后来做了皇后。她不甘心,一次探姐寻机引诱了那时的皇帝,如愿入了宫,可却因她是庶出才得了个六品的贵人。她冒着一次次生死的考验,才一步步走到了德妃的位置,可尽管她害死了姐姐,皇上仍然介意她的庶出,后宫皇后之位就那么空悬多年。
她那么努力,那么优秀,比那个一直端坐在皇后宝位上的姐姐要出色,可因为庶出的身份而一次次与国母之位错失。今生,好不容易重来一回,她一定要在得到天下人认可之前解决掉这个庶出的耻辱。
楚皎梨,期望你天天这么好运,下次再落在我的手上,我一定要你生不如死!
处于风波之口的楚皎梨早已回了蒹葭院,日暮时分,夕阳的余晖撒进房中,楚皎梨目光沉沉,完全看不出此刻沉默如雕像的少女坐在桌边在思考着什么。
李妈妈,烟柳二人自回府后一直跪在房门外,不敢起身,到现在,她们还没回过神来,丞相大人一怒,浮尸千里,这可不是传闻。
前几年,京中首富的郭家家主之子郭旭仗着自家家大业大,郭家又出了一个娘娘,还有数位族人位极人臣,与当朝中各方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对赵祎荀很是看不过眼,就贴了幅对联嘲弄起这位大女干相来。
上联是玛瑙原非马脑,琅玕不是狼肝。
这幅对联当然是意有所指,当年景帝在一次宴会上将郭家二女错喊成郭三小姐,那郭二小姐性子也是憨厚的,当即要说出皇上喊错了,谁知赵祎荀上前亦是喊她一声郭三小姐,那郭二小姐一时被赵祎荀的美貌给震住了,忘了反驳,众人当这件小事就这样过去了。偏生赵祎荀是个不按理出牌的人,找到郭家族长,非要族长在族谱上将郭二小姐与郭三小姐倒换过来,族长不愿,他就将族长吊起来打,郭家人最后被逼无奈就从了他。
郭旭这对联一出,丞相大人怒了。出动金甲士兵,将郭家灭了满门,一时之间血流成河。郭家所有家财充入国库,偌大一个郭家就这样被连根拔起,若不是宫中郭娘娘孕有子嗣,只怕也是难逃一死。
李妈妈当时在外办事,经过郭家那条小巷子,漫天血肉飞舞的场景是她今生都不能忘却的噩梦。一想到当年的那件事,她就止不住地哆嗦,浑身跟筛糠一般地抖动。她替夫人办事,原本事成之后她还指望着夫人能够托人去秦府拿回她的卖身契,今日被丞相大人抓包,将夫人交待她办的事和盘托出。夫人若是知晓,不会饶了她,丞相大人一旦不高兴,她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一想到这些,就吓得肝胆俱裂!
边上的烟柳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虽说是夫人买进府的,但她一家子都在楚府办公,如今事发,两边都讨不到好,也不知会不会连累了家人。想到这里,她心一横,如今之计唯有搏一搏了。
吱呀一声,楚皎梨打开了房门,让烟柳进来服侍她沐浴更衣。
烟柳去烧了水,将热水提进房中,打入木桶内,放置好屏风,一切就绪,楚皎梨试了试水温,感觉稍稍有些热,但她也想好好洗洗,今儿累了,出一身汗,要好好泡泡才行。
“有事?”楚皎梨见烟柳踟蹰,呆立在屏风前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发问道。、
烟柳望着烟雾袅绕中的大小姐一双黑眸炯炯有神,若黑夜的明灯照耀着迷路的行人,心下坚定起来,膝盖一软,跪在地上磕头,声音自她口中冒出:“大小姐,奴婢之前多行不义,蒙小姐不弃不予追究,原本就该死心塌地衷心与小姐,但奴婢一家人被夫人捏在手中。奴婢多次挣扎,也不想陷害小姐,但夫人不放过奴婢以及奴婢一家人,奴婢胆小,求小姐原谅。”
“哦。”楚皎梨攀扶在木桶边缘,声音若水雾朦胧,似真似幻听不真切。
烟柳见楚皎梨没有丝毫动容,双目一闭,继续道:“大小姐,夫人命奴婢在大小姐衣橱中放置了男人的鞋袜,又让奴婢给街边的一个乞儿一顿饱的,梳洗一番,到时候进府中诬陷大小姐的名声。”
楚皎梨目光闪烁再次“哦”了一声。
见眼前的大小姐一副完全没听明白的样子,烟柳急了,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她将夫人交待她的事都告知小姐了,为何大小姐一点都不急?还有,就是,大小姐对她的投诚到底接不接受呢?
透过水汽,楚皎梨端望着跪在地上的烟柳,心中生出几分嘲讽来。前世,她费尽心机想要得到这丫头的衷心,结果被她害了一次又一次。今生,她带着李妈妈去后花园,将烟柳留下,就是为了看看这丫头是否还可用,可惜她错过了自己给她的机会。
前世,她自沈翠园中回来后,她们所谓的毁了她清白的事就真正上演了。那时候她一方面被人强行入奴籍,一方面所有人完全不相信她,在她最绝望想到一死了之时,端木兆如天神降临般出现在自己身边挽救了她,从那一刻开始,她对他产生了十万分地信任,直到她死前!
真真可笑得很,前世难怪她输给了自己所谓的亲人,夫君手中,她从未真正怀疑过这些人的用心,又如何能够不输得一败涂地?
看来古人所说的一日三省吾身也是有所必要的,反省能令一个人的头脑时刻保持清醒,不会被迷障模糊了双眼。
“我信你的忠心。既如此,你去把那些肮脏物件收拾下。”楚皎梨解开衣衫,迈入水中。
烟柳心下松了口气,既然小姐将如此重要的事交给她去办而不亲自看守她,看来是相信她的。
坐在浴桶中泡着热水澡的楚皎梨神经慢慢放松了下来,事情总算告一段落。所有人都不明白,她选择今日去沈翠园不是随意,而是故意为之的。前世,端木兆动用手中力量暗查过赵祎荀,每年丞相大人都要签约一个人,虽然年年公布出来的时间有先后,但她却得知真实签约的时间都是九月初一,而且每个签约的人都有意无意地跟梅花有关。前世的这一天,赵祎荀来过沈翠园,也看过甄真的戏,可最后为何没有选择甄真,她就不得而知了。
她让崔姑姑给自己装扮时,就暗中交给崔姑姑一个任务,便是找到丞相大人,跟他说,他要找的人在戏台上。当她听见包厢内杯盏摔碎的声音,她就肯定这事算是成了。她此行登台唱戏的目的自然是赵祎荀,只有他有着滔天的权势,是一把利刃,任何人在动他之前都得三思而行!
赵祎荀,是大景最大的女干相,做事向来只凭喜好,但这人又喜怒无常。他对任何人都可以随意生杀,恣意而为,但对景帝却是极为偏执的忠心,任何景帝想做而不能轻易去做的事,他不管得不得骂名都会去做。为此年年御史对他的骂声是最高的。
前几年,有个御史上书要皇帝亲贤臣远小人,否则皇帝再昏庸下去,他就要砥柱而死。赵祎荀得知此事后,跑到那御史家中,剥光了他的衣服,捆绑了他所有的儿女前来观看。那御史羞愤难堪,要一头撞死,赵祎荀就挑断他的手筋脚筋,让他生不得,死不得。事情传开,其他御史的上表如雪花一般飞到御书案前,但景帝一句,罚俸银三月!就没了下文。自此以后,其他御史恨得牙痒痒,也没那个御史随便跑去骂人了。
这样的一个人,他是景帝手中的一把刀,一柄剑,任何人动不得摸不得,只希望这刀,这剑不要指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