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李慕之死(1 / 1)
旺童急忙起身,扭头见李拓正站在自己身后,给他搬了张凳子,示意他坐,李拓却只是站着,“你可有何主意?”
旺童摇了摇头,军帐内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旺童只觉得千言万语都显得无力,想要拉李拓一把,才发觉自己压根没有能力这么做。多年来一直受李拓一家照顾,眼下却无丝毫办法,让旺童也陷入痛苦之中,李拓看着旺童,良久才把视线移开,颔首向外走,“问你也无用,他们自会有打算的。”
旺童伸手拉住李拓衣袖,怯怯地,“你先别走。”
李拓回过头,“怎么了?”
“我们一起去我爹那儿问问,一定会有办法的。”
“此事乃军中机密,不得告知王伯伯。”李拓垂眸,“眼下情况危急,这类错误,更是犯不得。”
旺童无言以对,李拓回头要走,旺童却还是拽着他的衣袖不放,“我去找我爹,你别去,不就成了?”
李拓抿唇笑了笑,抽回自己的胳膊,默默摇首,走出了营帐外。旺童紧紧咬唇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如同一块巨石顶在胸口,闷沉得厉害。
很多年以后,旺童回想起那日,还是觉得心中有愧。那是李拓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因为无措而向自己求助,旺童明知那时的他已经走投无路,但还是无计可施,眼睁睁看着事态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将军,副将自尽了!”
李慕疾行在鹿茫山军营里,听此言瞪着说话那人,“你胡说什么?”
“将军,是真的,就在前面营帐内,方才被人拦下,眼下可能又要寻死了!”
“休得胡说,你们都退下,我自己去瞧瞧。”
“是。”
李慕大步跨入营帐,见中年副将颓然坐于桌边,闻有来者,起身只扫了一眼,就面色大变,扬手就要用手中匕首刺入自己胸膛,李慕快步向前,攥住副将手腕,瞪圆了眼睛,“学义,你干什么?”
“老爷,我无颜面对李家多年知遇之恩,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学义无可偿还,还是一了百了,以死谢罪!”
名唤学义的副将涕泪横流,用力要夺回匕首,却被李慕奋力压制,动弹不得,李慕思及前几日之事,听懂了个大概,面色也变得阴沉难看,“是你做的?”
学义咬牙点头,“早在几个月前,陆清越就无故出现在京城,虏去我一家老小,我闺女早已出嫁,孙儿还在襁褓,被他强行夺去。声称只要我交出将军府地图,以及你早晚出行,出征时日,就放他们回家……学义不忠,愿一死还罪!”
李慕面色铁青,听闻后只是抿唇紧紧攥着副将的手腕不让他有动作,副将颓然松手,匕首铿地一声坠地,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里带着浓浓悔意,“将军!你就让我死吧,我罪孽深重,忘恩负义,唯有以死谢罪了!”
“你起来。”
副将看着李慕,良久才从地上站了起来,“老爷。”
“你我自幼便认识,也算是一同长大,一直以来我便把你当作我李慕最信任之人,此番你做出此事,确实令人我始料不及,只是你也说了你的顾虑,实乃陆清越太过狡猾卑鄙,情有可原,无需自尽。”李慕扭过头去,“此事莫要再提了。”
“将军,今日学义并非求您原谅,而是一心寻死,还请将军成全!”
李慕的神色因痛苦而变得扭曲,嘴唇颤动着转过头来,只见学义将匕首重新拾了起来,在李慕还没能反应过来时,起身猛地扎向自己的胸膛。
李慕急忙去拦,匕首已然没入副将胸膛,鲜血喷涌而出,李慕紧紧按住副将胸口,鲜血浸染指缝,洒落一地,副将面色惨白,咬牙将匕首拔出,李慕更是慌张,“不能拔!”
副将看着李慕的神色有些古怪,攥着匕首的手,微微扬起,用力刺入李慕胸膛,李慕专注于为副将止血,没防备,猛然传来尖锐的疼痛,才向踉跄后退了几步,捂住自己的胸口,坐在了地上,眼神里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老爷,”副将的嘴唇颤抖着,苦笑一声,“这才是学义最对不起你的地方。”
“你为何……”
“陆清越告诉我,前面几点都完成后,还要让你在只有一个人的情况下重伤,才能放我妻儿……咳咳咳……”
副将咳嗽了几声,巨大的血沫从伤口涌出,声音喑哑,“学义感激将军恩情,万死也难以偿还,来世愿为将军当牛做马,学义先行一步了。”
李慕面色苍白,胸口还是汨汨地流着血,开始脱力起来,“这么说,劝我让赵辛去别处侦查,只是为了等待这个时机?”
学义没回答,缓缓阖上了眼睛,气若游丝,“将军……今日陆清越便会进攻,你伤重,莫要上……上战场了”
李慕大怒,捂着伤口愤然起身,却头昏目眩,扶住桌角才堪堪站稳,咬牙切齿,“赵辛不在此处,战场无将军,何人指挥作战?陆清越的计划绝不会得逞!”
当看到他高大身躯,从马上跌落,再也没能站起来时,穆花繁开始大笑,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扭头看着陆清越,“我诅咒你永生永世得不到所爱之人!”
陆清越一脸无谓,瞥了穆花繁一眼,“不论如何,你也曾是苍国公主,在外还是注意些礼仪风度为妙。”
穆花繁向前走了几步,猛然抽出一名苍兵手中长剑,剑锋微微点地,
苍兵慌忙扭头看着陆清越,后者只是颔首,示意随穆花繁去。
遥遥看着他再无起伏的身影,穆花繁泪水喷涌,提剑置于脖颈,猛地一划,嘴唇还在嗡动着。
若有来世,你我再做夫妻。
思绪渐渐抽离,多年前一幕幕也重新清晰,那些前尘过往,挣脱了时间控制,闪现在眼前。
……
“如此便谢过陛下了。花繁这几日,其实心中已有心仪之人,只怕此人并不中意花繁,得陛下主婚一言,花繁便放心了。”
穆花繁抿唇一笑,纤纤细指点向此时已淹没于朝臣中垂首的李慕,“他。”
……
“我李慕并不求有多轰轰烈烈的余生,只求今后能有一人,携手相伴,聚少离多非我所愿,若有孩儿,定不会叫他像我这般,父母双全,方为天伦。”
“我穆花繁绝非出尔反尔之人,若你下聘,我必凤冠霞帔,此生不悔。”
……
“她既许了我,便是我的人,你要带走她,马蹄从我尸首上过!”
你我不能白头偕老,拓儿也无父母双全,我不愿与你生离,阴阳相隔更非我所愿,平生最恨抉择,既然你先行一步,我跟上便是,李慕,等等我。
旺童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冷汗涔涔,却忘记了自己做的究竟是什么梦,心跳如擂鼓,晃了晃睡在自己身旁的夏宝丁,“醒醒,醒醒。”
夏宝丁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怎么了?”
“我做噩梦了,”旺童用手背擦了擦额上汗水,心有余悸,“你说,是不是和你的预感有关?”
“什么梦?”夏宝丁也稍稍清醒了一些,清了清喉咙缓缓做起身来,揉揉眼睛看着旺童,“和我说说。”
“我也忘了,只是,肯定是最不好的梦,”旺童心跳得还是很快,“你有什么感觉没有?”
“是不是赵辛出事了?”夏宝丁腾地起身,点了灯,神色严肃看着旺童,“你好好想想,和赵辛有没有关系?”
旺童含含糊糊的,“我也记不起来了,可是确实是噩梦来着……”
借着灯光,夏宝丁看见旺童眼睛红肿,有些惊异,“你眼睛怎么这么肿?”
旺童下意识摸了摸眼睛,摇了摇头,“不知道啊。”
思索片刻,夏宝丁爬回榻上,伸手摸了摸旺童的枕头,不出所料的湿漉漉一片,心中猛地一沉,“你在梦里哭了。”
旺童吃惊,顺着夏宝丁手的位置,也摸到了枕头上的一片潮湿,沉默了。许久,夏宝丁才拽过旺童的手臂,“睡吧,我很困,明日再说,他们不会有事的。”
旺童低低地嗯了一声,重新躺了回去。
赵辛侦查归来,还未到军营,便听到哭声震天,心下大感不妙,快马加鞭,赶至军营,得知李慕死讯,头昏目眩,几乎要跪倒,艰难说出几个字,“李将军……现在何处?”
士兵只是红着眼抿唇摇头,不发一言,赵辛咬牙,“为何会如此?”
“将军遭副将背叛,被陆清越摆了一道,因您不在军营,且无大将,苍兵算好时机出兵进攻,李将军只得重伤出兵,再未回来。”
“陆——清——越!”
马上相见。
陆清越好整以暇,气定神闲,“听闻小侯爷方回军营,怎么就赶着来见我了,清越荣幸之至。”
“交出李将军尸首,否则踏平苍国!”
赵辛扬刀,身后赵兵怒吼声震天,陆清越却不为所动。
“小侯爷好大的口气,新婚便将妻子带至军营,却又不留在身边之人,何以踏平苍国?”
赵辛不理会他的挑衅,“陆清越,交出李将军尸首!”
“小侯爷为何不敢面对我的问题?连新婚妻子都能弃之不顾,何以踏平苍国?”
“陆清越,此事与你无关,速速交出李将军尸首!”
陆清越笑了,“夏宝丁果然在鹿茫镇军营。”